“南極……南海觀音?”
惠岸行者很顯然聽出了重點。
“菩薩,南極長生大帝……已經隕落了。”惠岸行者小心翼翼的提醒道:“而且動手者必然比南極長生大帝更強,您將南極放在道號之前,必然會被認為是南極長生大帝的同黨。”
觀世音菩薩平靜道:“我一直是。”
惠岸行者:“……”
夭壽。
洪荒仙界現如今風雲再起,頗有種量劫重開的感覺。每一次量劫都必然有大羅證道,也伴隨著大羅的隕落。
南極長生大帝的隕落已經拉開了這一次量劫的序幕。
而觀世音菩薩,就是公認的最有希望晉升大羅的候選人之一,而且在排行榜上名列前茅。
現在各方其實都在拉攏觀世音菩薩。
但菩薩站隊了一個死人。
這必然會讓各方都很難評。
活著的人才能給出各種好處。
站隊死人,隻能麵對多方打壓。
惠岸行者隻能無奈道:“菩薩,您選擇了一條最艱難的路。”
“我隻是追隨他的路,從前如此,以後亦是如此。”
觀世音菩薩抬頭,語氣溫柔但堅定:“道場就立在此地了,他在天上,我在下麵。自古如此,依舊如此。”
惠岸行者猛然意識到,此地的正上方,三十三天上,正在南極長生大帝的天帝宮。
而觀世音菩薩,將自己的道場立在了天帝宮的正下方。
觀世音菩薩沒有騎牆,祂的立場自今日後,必然會傳遍四方,而且再難更改。
道場是不能輕換的。
尤其在觀世音菩薩已經換過一次門庭的情況下。
三姓家奴,將被所有神聖仙佛所不恥。
所以,這就是觀世音菩薩的最終選擇。
饒是惠岸行者從封神大劫之後就開始追隨菩薩,依舊被菩薩這種癡心不改所震驚。
“菩薩,封神大劫後,天王就已經惡了您。您若是在此地立道場,西方教兩位聖人也必然對您心生不滿。南極長生大帝已經不在,以後……您就要孤軍奮戰了。”惠岸行者努力提醒道。
“天王不止是惡了我,封神大劫時,天王想殺了我。”
菩薩平靜的說出了一樁隱秘:“我們幾個拜入西方教的,都是被南極從天王手中救下來的。他們可能已經忘記了這件事,我不曾忘。”
惠岸行者:“……菩薩,西方教拿出的是如來尊位,他們承諾您和多寶平起平坐。”
“天王高高在上,俯瞰洪荒。素日帶我修行,助我脫劫,指引我前進的,一直都是南極。無論他在還是不在,我都要告訴他一件事——我永遠是他的人。他留下的家業,我會替他守護好。”
菩薩很顯然不認識慕仙。
否則祂和慕仙一定很有共鳴。
“嗯?”
菩薩忽然心頭一動,眉心一點紅大放光明。
下一刻,一道神魂脫離眉心,迅速前往下界。
齊京城,觀音殿,觀音佛像真的睜開了雙眼。
全世界,隻有季長生自己看到了這一幕。
以季老魔的道心,這一刻雙腿也不禁開始發軟。
老婆,你在哪?
玄都觀。
他老婆還沒有反應過來。
很顯然,菩薩的手段,還是遠在現如今的玉玲瓏之上。
季長生和睜開雙眼的觀音佛像對視。
還沒等他恢複鎮定,就看到觀音雙眼都流出了清淚。
真·觀音垂淚。
“你不是他。”
季長生耳畔響起這句話,心髒瞬間一停,但是迅速穩住。
菩薩有可能是好的,但是菩薩也可能看錯。
很顯然,觀世音菩薩是在說他不是南極長生大帝。
對此,季長生隻能說,觀世音菩薩還是太弱了,看不穿他這種大羅的手筆,都認不出自己就是當年指點祂的大哥。
“你身上有他的氣息,過來,讓我聞一聞。”
季長生:“……”
他看了一眼周圍。
沒有任何人有異樣。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菩薩顯聖了。
敢碰瓷觀世音菩薩,季長生就有這個心理準備。
菩薩顯聖不是問題,隻要菩薩不找他麻煩就行。
所以本著大哥照顧小弟的心態,季長生果斷來到了觀音像前。
任由觀音像伸手,撫摸住了自己的臉。
他明顯能看的出來,觀音像雖然看的是自己,但回憶的是其他人。
唉,小弟魔怔了,我明明就站在祂麵前,他卻看我一點都不像從前。
季長生內心長歎一聲,徹底恢複了鎮定。
看來小弟對自己還是忠心的,不然他應該已經死了。
既然如此,就不慌。
“有他的傳承。”
菩薩的聲音再度響起。
“相見即是有緣,既是他的傳人,我便替你遮掩一下。”
菩薩剛剛垂下的兩滴清淚,一滴被菩薩點在他的頭頂,季長生迅速感覺渾身一清,冥冥當中,似乎因果都減少了很多。
“哥哥當年得罪了不少大能,就算和老師也有矛盾。你輕易不要頂著他的名號,否則是禍非福。從此以後,除非你自己露餡,否則大羅之下,無人能看穿你的底細。我若有幸晉升大羅,那普通準聖也無法看穿你的跟腳。”
菩薩現在是大羅之下的頂尖存在,所以能防住大羅以下的一切窺探。
祂晉升大羅後,能防住聖人之下的一切窺探。
季長生心頭一動,看向觀世音菩薩,腦海中下意識產生一個想法:
“小弟這是在幫自己安身立命,還是在斬斷自己和南極長生大帝的因果?”
想了想,季長生還是覺得人性本善,應該對人性多一分信任。
他自己就是個好人,好人向來有好運,相信菩薩應該也是個好人。
最重要的是……南極長生大帝肯定有大因果,有強大的對手。
否則作為元始天王的長子,天庭六禦之一,祂居然能隕落,這背後的水深的簡直嚇死大羅。
“剩下這滴觀音淚,就算是送你的見麵禮。大羅之下,無論你傷勢再重,都能救你一條性命。既是哥哥的傳人,我也不能太小氣。”
季長生終於沒忍住:“哥哥?”
叫哥都沒事。
哥哥……
好吧,以南極長生大帝元始天王長子的特殊身份,也沒有什麽問題。
元始天王坐下十二金仙,在南極長生大帝麵前都是弟弟。
“我與哥哥的關係,你飛升洪荒仙界後會知道的。哥哥留下的天帝宮已經關閉,雷部群龍無首,很多人都在等待誰會接任,但我觀昊天的意思,是直接削掉哥哥的位置。你飛升後,若是沒有去處,可來南海尋我。”
觀世音菩薩再次摸了摸季長生的腦袋。
季長生心頭一動:“削掉南極長生大帝這個編製?”
昊天這是要作死啊,竟然敢把本天帝的編製給收回去。
不能忍。
“哥哥的隕落就與此有關,昊天曾隱隱透露過,天庭不需要六禦,四禦就已經足夠。不止是哥哥,還有另一尊天帝也出現了問題。罷了,現在和你說這些也是無用。你得到了哥哥的傳承,小心行事,莫要大意。另外,你得到的那枚雷晶也可以煉化,其中有部分哥哥雷神的權柄,對你飛升後有大用。”
季長生眨了眨眼。
雷晶?
不出意外的話,是他從喪屍“幻境”世界中得到的那個東西。
他確實一直沒敢煉化,生怕有什麽隱患,不過季長生並沒有忘。
他想的是哪天再回一趟喪屍世界,看看他們的研發資料以及對異能的探索進度,再進行安全的煉化。
但看觀世音菩薩這意思,應該沒有危險。
季長生心道小弟沒有必要騙自己,畢竟祂都看不穿自己就是南極長生大帝,那想害自己的話沒必要那麽麻煩。
季長生果斷道:“菩薩,這個世界有妖人在謀劃複活鯤鵬,請菩薩出手降妖除魔。”
他其實不確定是真是假。
但先告了狀再說。
萬一是真的,這不就賺到了嗎?
就算是假的也沒關係。
小弟幫大哥查點事情,這不是應該的嗎?
不過小弟這次並沒有那麽聽使喚。
“鯤鵬已經隕落,是玄都大法師親自做的,哥哥也有策應。大法師親自出手,鯤鵬不可能複活。是有大能想要得到妖師傳承,我不便出手。”
“那就是西方教的手筆了,外加妖族餘孽。”
季長生果斷鎖定了真凶。
想想小弟現在的身份,確實不適合讓祂去叛西方教。
已經叛過一次闡教了,要是再叛一次西方教,那可就真是三姓家奴了。
做大哥的,不能這麽使喚小弟,否則人心會散,隊伍就很難帶了。
所以季長生大氣道:“既然如此,我就自己出手挫敗他們的陰謀。”
菩薩再次撫摸了一下他的臉頰。
“小心行事,好好活著,哥哥留下的印記已經不多了。”
片刻後。
一切恢複正常。
信徒們依舊在對著季長生頂禮膜拜。
甚至盛佳妍帶著觀音殿的弟子,都主動跪下了他的腳下。
“見過使者大人。”
盛佳妍主動表示臣服。
季長生:“……”
該說不說,他收下的幾個奴婢當中,盛佳妍是最有主觀能動性的那一個。
論上進心,也是最強的一個。
有幹勁的人,就值得被鼓勵。
季長生看了一眼觀音殿派出的其他弟子,能看出她們神情的掙紮。
很顯然,讓她們在短時間內接受季長生一個天魔教少主突然變成觀世音菩薩的紅塵使者,還是很挑戰她們認知的。
季長生對此表示理解。
所以他學著觀世音菩薩摸自己腦袋的樣子,慈愛的摸了摸盛佳妍的腦袋。
然後開始了自己的表演:“如菩薩所言,觀音殿齊國分殿倒行逆施,道德淪喪,喪失理想信念,傷害了齊國百姓。此事證據確鑿,無可辯駁。觀音殿總殿有失察之責,甚至總殿恐怕也有不少人與其相互勾結。不過亡羊補牢,為時不晚。整頓觀音殿齊國分殿刻不容緩,盛佳妍,你我雖有殺父之仇,但我季長生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在盛國,你就曾經大義滅親。在齊國,你可能擔下整頓觀音殿齊國分殿之事?”
盛佳妍激動的身體都有些顫抖。
但她控製住了自己的聲線:“使者放心,佳妍一定全力整頓觀音殿在齊國的分殿,給齊國百姓一個交代。”
頓了頓,盛佳妍又主動道:“使者與我有殺父之仇,依舊能舉薦佳妍負責此事,著實讓佳妍羞愧。為彌補觀音殿齊國分殿對齊國百姓的荼毒,佳妍代表觀音殿總殿,願捐獻所有觀音殿齊國分殿的財產,用以天聖醫館的建設。”
季長生大手一揮,語氣不容置疑:“捐贈所有觀音殿齊國分殿的財產可以,但不是用以天聖醫館的建設,而是用於賠償齊國百姓。過去這些年,觀音殿齊國分殿給齊國百姓造成了重大深遠的傷害,必須要有賠償製度。我親自督辦此事,盛佳妍,你也加入賠償小組,觀音殿其他弟子也隨時監督。本使者隻有一個目標——要讓所有受到傷害的齊國人都得到補償!”
包括齊國百姓、信徒,以及觀音殿總殿派來的弟子在內,所有人都心悅誠服。
“使者英明!”
“都起來吧,菩薩剛才說過,隻要心存善念,處處皆是觀音。有菩薩的指點在前,希望大家都能以齊國百姓為重,讓齊國安居樂意,國泰民安。”
“菩薩大慈大悲,使者救苦救難!”
所有人起身。
就在此時,一個白衣女子忽然越眾而出,跪倒在季長生麵前。
“使者,施家罪大惡極,施瑤有負觀音殿,有負齊國百姓,施瑤罪該萬死。”
“施瑤?”
“施觀音?”
“瑤少主?”
“真是瑤少主。”
齊國百姓和觀音殿弟子們都震驚的看向跪在季長生麵前的白衣女子。
這可是施瑤。
齊國第一女神。
洛輕靈在施瑤麵前也隻能排第二。
不誇張的說,近百年來,施瑤就是齊國最傳奇的人,沒有之一。
正因為施瑤拜入了觀音殿,觀音殿才會在齊國遍地開花,施家也才能成為齊國的頂尖豪門,而齊國百姓也大多成為了觀音殿的信徒。
施相和齊國皇帝都在有意將施瑤打造成齊國第一名片,所以大搞個人崇拜,評書、影像、謠言、帶節奏、找水軍……總之,幾十年過去,施瑤妥妥是齊國第一人,無論從人氣還是地位,施瑤都是第一。
所以施瑤出現,讓所有人都非常震驚。
反而是施瑤說出的話,並不那麽讓人震驚。
畢竟菩薩都顯靈了,使者也出麵了,那施家肯定有問題。
施瑤能向使者負荊請罪,說明觀音殿總殿也意識到齊國分殿做錯了?
這件事情讓不少人都心頭一振。
相比之下,季使者十分警惕。
“施瑤?觀音殿第一真傳,施相的親姐姐,觀音殿齊國分殿背後的真正主使?”
施瑤苦笑道:“使者明鑒,施瑤在總殿一心修煉,並不知道家弟打著我的名號在齊國倒行逆施橫征暴斂,做出如此人神共憤之事。更不知齊國分殿竟然已經徹底被我施家人掌控,堂堂觀音分殿淪為人間魔窟。”
“一句不知,怕是不足以堵住天下悠悠眾口。”季長生並不相信施瑤的解釋。
施瑤肅然道:“這是自然,施家這些年所犯下的罪行罄竹難書,誰也無法掩蓋。施瑤已有失察之責,更不能徇私枉法。我願大義滅親,捐出施家全部家產。查實罪證後,無論是我親弟弟還是其他嫡係血脈,我都支持將他們明正典刑。用施家人的鮮血,來平息齊國百姓的怒火,是施家應負的責任。”
施瑤如此態度,讓季長生麵色微微緩和。
“你既有如此覺悟,本使者也頗為欣慰。不過菩薩曾教導我,聽其言而觀其行。你說施家這幾十年老倒行逆施你一點不知,本使者無從判斷真假。所以,查抄施家、明正典刑之事,就由你親自負責,我會派聖教弟子隨行,朝廷也會派刑部官員監督。施瑤,你要用實際行動,來重塑齊國百姓對你的信任。”
施瑤再次對季使者大禮參拜:“多謝使者,施瑤定然不會讓使者失望。我在此向齊國百姓發誓,絕不會故意拖延。今日太陽下山之前,施家之事必有交代。若有拖延,施瑤以命相抵。”
季使者動容:“好,施道友,若你真能做到大義滅親,相信齊國百姓也會十分欣慰。”
人群之中,施瑤也十分動容。
她已經仔細盯著那個“施瑤”看了三分鍾。
但一絲破綻都沒有看出來。
這是什麽情況?
“我成替身了?”
季長生自然並不知道真正的施瑤已經來到了齊國。
他隻是在用同樣向觀音菩薩釋放善意的辦法,向施瑤釋放善意而已。
替施瑤殺掉她的親弟弟和與她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平息齊國百姓的怒火,這是對施瑤天大的幫助。
季長生認為如果施瑤是個好的,肯定會對他十分感恩,以身相許都是應該的。
如果施瑤因此對他產生怨憤之心——那施瑤肯定已經墮入黃泉魔道。
說不得,也隻能讓“施瑤”在大義滅親之後,再羞愧自殺了。
他這都是為了施瑤好。
季長生心想,我真的是太善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