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水,我覺得我們之間沒有什麽不可商量的東西。”坐在薑水對麵的,是一個約麽四十歲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一張臉看上去很方正,就好像一塊木墩一樣,給人一種踏實厚重的感覺。不好說是英俊與否,但是確實有著十足的男人味。硬要說這個男人給人的氣質感覺,和王大柱倒是有些相似。

不過眼前的男人比王大柱要有侵略性的多,修的一身野狐禪,二十多歲畢業於安城大學政法係,從政以後很快被市委書記看重,成為市委大秘,隨後市委書記被調往京城,他卻留在了安城本地。

如果男人跟著老爺子去往京城,日後必定是平步青雲。又或者憑著老爺子在安城積攢多年的威望和人脈,他磨練些許年歲,肯定也能有個很好的出路,最起碼常委能留一席給他。

可是他卻毅然下海經商。

憑借多年政界打拚留下的人脈,天生的靈敏嗅覺,還有科班出身給他帶來的親和力,很快就打拚出了一個商業帝國。

四十多歲的他,身邊至今沒有一個可以陪伴的人。

像他這種人,應該是不缺女人的。不管是折服於他的個人魅力,還是折服於他腰間的五鬥米,好壞良莠這些年來他也看慣了。

萬花叢中過,或者說他這些年來對於人生中出現的那些女人,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上,都不怎麽有興趣。他並不是一個自律的人,經常一壺咖啡一盒香煙,就能在一堆報表前熬到淩晨。對於女人,他真的沒有太大的興趣。

除了眼前的這個女人。

不可否認,眼前的女人確實很有魅力。別人傳說他是個性冷淡,他自己知道不是,可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他篤定就算是真正的性冷淡,見到這個女人之後也不可能太平靜。

生命這種東西是和時間掛鉤的,說白了就兩個過程,一個存在,一個延續。

當下他的生命在別人看來是很完美的,打造了一個圖騰式的商業帝國,再多的大風大浪也無法摧毀這樣的巨無霸。他自身的品行,修養,人格魅力也受到無數人的追隨。

可是生命是需要延續的,他需要一個同樣優秀的女人,陪伴他度過接下來的時光,也能完成生理上的延續——幫他生個孩子。

薑水已經拒絕了他很多次了,可是他畢竟是個有耐心的人,這種優秀的品質在他前期打拚的過程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所以今天他再次將薑水約了出來。

一如既往,薑水依舊拒絕了他。

“有些東西商量起來其實很無聊,你不是那種喜歡自我安慰的人,我想我已經很多次對你表明了態度,你不需要重複加深印象才能認清現實。”薑水用刀叉在盤子上劃了幾下,對眼前的男人了無興致的說道。

男人皺了皺眉,語言是個很有意思的東西,稍微變幻幾個細節,語氣的輕重,表達的意思的深度都能夠起到很大的變化。可是每次薑水拒絕他的言辭都不一樣,卻每次都讓她感覺薑水的語氣沒什麽變化。

沒有動搖,沒有煩躁,甚至沒有對自己趁虛而入的反感,就是平平淡淡的,毫不刻意,十分自然的無視了自己,這種滋味很不好受。

男人再一次詢問薑水理由,薑水很平淡的回答道:“首先我的年紀不小了,所以我不希望找一個年紀比我大很多的,而且我喜歡長得帥一點兒的人。我有男朋友了,你應該也認識,沐氏集團的沐雨。”

男人搖了搖頭:“可能有人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沐雨長得很好沒錯,但是沐雨喜歡的是男人。”

“知道了你還問什麽?”薑水無奈的笑了笑。

用這種白癡的理由拒絕,就算是未經人事,但是熱血沸騰的男大學生也知道對方的態度了。有些事情是會隨著環境和地位改變的,可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問題,在雙方平等的條件下,無論做什麽傻事,都不會讓人覺得可愛。

男人的身體稍微前傾了一下,這在心理學上是一個比較有侵略性和占有欲的動作。男人說道:“首先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稍微的調查了一下你,如果我沒有猜錯,你現在心裏還有那個叫姬博的人。”

薑水捏著餐具的手微微的顫抖了一下,眼神變得不怎麽友好起來。

薑水淡淡的說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覺得就更沒有必要說下去了。”

男人察覺到了提到“姬博”這個名字之後,薑水的情緒明顯有了很大的波動,將這種變化放到剛才薑水對自己的態度上對比一下的話,讓男人有種淡淡的不爽。

但是男人也清楚,自己沒什麽不爽的資格,畢竟資料中說明了薑水和姬博之間經曆的一些事情,男人很清楚和姬博相比,自己和薑水之間的交集太單薄了。

但是這種隱隱的嫉妒導致的心理上的失態,反倒更讓男人認準了,自己對於薑水的感覺確實很熱烈,這種熱烈很難得,也堅定了他追求薑水的決心。

男人說道:“我知道,這個姬博和你是青梅竹馬,但是後來他的家族沒落了。而且我還查到了一些更深層次的資料,那就是這個姬博在大英的時候,曾經做出了什麽大事,被女王封為了爵士,而且和一個公爵的私交很好。”

薑水笑了笑,像是炫耀又像是追憶似的說道:“他拯救過世界。”

聽到薑水這麽說,男人愣了一下,又覺得薑水不像是那種喜歡開玩笑或者滿嘴跑火車的人,所以還是問了一句:“怎麽拯救世界?”

薑水指了指男人:“你看過美國大片兒吧,就和那裏麵一樣啊,要不是姬博,你我現在早就已經不在世界上了。”

資料裏沒有說這點,就算資料裏有,男人也會認為是自己的秘書從小說網站上隨便粘貼了一段來糊弄自己。

可是薑水這麽一說,男人居然莫名的有些幾分信任。

男人說道:“那我們確實要感謝一下他,但是資料還顯示,他已經死了。”

薑水搖搖頭:“不久之前我才想明白一個定義,他不是死了,而是永生了。”

男人頗有感觸的說道:“我知道,他永遠活在你的心中,可是你不能因為沉溺過去就放棄對未來的追求。”

薑水懶得和這個男人解釋姬博現在的情況,或許眼前的男人很聰明很睿智,但是你沒必要非得和一個上科院的院士解釋為什麽比企穀八幡放著團子和雪乃不要卻一直喜歡彩加,事情不論大小,隻是雞同鴨講沒什麽意義。

薑水說道:“活在哪裏都好,你不覺得你想要挖救命恩人的牆角這件事情很不地道麽?”

聽著薑水的語氣之中略微帶著一些調侃,男人還以為薑水一顆冰山似的心終於有了點融化的跡象,緊接著說道:“我倒是覺得,我是在報答他的恩情,如果讓你這麽痛苦的活著,他也不會開心的。”

什麽姬博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什麽的,男人雖然對這種概念朦朦朧朧的,但是理智上還是不可能相信的。

不過男人和女人聊天這種事情,如果非要分個高低對錯,那基本無話可說了。別說這個,就是最簡單的邏輯和道理也是講不通的,大家坐在一起聊天,就算你扯你的我扯我的,你罵張三我誇李四,隻要話題沒中斷沒結束那就是個有趣的聊天。

看的是聊天的態度,還有對坐會否尷尬。

那男人自然可以隨意的敷衍——對於無意義問題的無意義回答,就可以定義為敷衍了,男人不過是順著話題走而已。當然,這個無意義,隻是針對男人所掌握的信息而言。

薑水聽出了對方的敷衍,但是還是很認真的說道:“你剛才說我在痛苦的活著?”

男人愣了一下,從薑水的話裏來看,薑水反問自己的時候,應該是帶著某種被刺痛之後的負麵情緒的,可是男人卻沒有從薑水的眼中看到一絲憤怒。

這讓男人一頭霧水的同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薑水見男人不說話,自顧自的說道:“你說對了一半,我不是在痛苦的活著,隻是因為活著痛苦,我才選擇活著的。”

男人突然站起身來,抓住了薑水的手,用最體貼的聲音問道:“那你是為什麽選擇了痛苦呢?”

尋常的女人,這裏說的是平等地位的,不是單純的為了他的地位財富的女人,第一反應都是把這雙手甩開。

男人自然知道女人們應有的反應,但是由此他也可以推斷出來自己被甩開之後的反應。

為了實現最終的目的,即使把事態引向一個非正常甚至惡劣的走勢,隻要這個走勢是能夠控製且預料的,那就是一種成功。

可是男人沒預料到的是,第一時間自己的身體反饋給自己的信息,並不是自己的手被甩開了,而是自己的腦袋上挨了一酒瓶。

在這個米其林三星的酒店,明明一晚上隻接待一桌客人,而且薑水的手此時被自己抓在手中,還有誰能像個街頭混混似的,用酒瓶這種十足原始和粗野的武器給自己開瓢?

難道主廚還是服務員這麽有正義感?

男人回頭看到了一張英俊,慵懶但是掩飾不住疲憊的臉。

三秒後,男人聽到了背後的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