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色的竜影包圍著麵具男,或者說,現在頭頂生出來兩個欲放的龍角,足下有跡象生出第五指的竜影,已經可以稱之為龍影了。

上天朝曾有天子號光武,曾有玉璽曰傳國,算下來姬博怎麽也算是皇親國戚了。借島田三分真龍氣運,玉璽倒是極為慷慨的。

一代龍之劍聖,霓虹國的最強異能者,島田家族的掌舵者島田源氏發揮出了最強大的力量。

島田一生劍術以精妙著稱,精巧如針尖挑燭,密不透風,少年時以普通人的身份挑戰各大流派高手,被當作人形機器。島田確實是個恐怖的機器,他出的每一劍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在千萬次的練習揮劍之中,劍身每一處的重量,對方的每一個意圖都在他的計算之中。

和島田對敵,相當於和一台記錄了所有劍譜,有每秒上萬幀的捕捉鏡頭的機器對敵,將會體驗到世界上最為冷酷的劍法。

極度的精確,就意味著極致的防禦。放下瀛刀拿起廚刀做壽司的那段時間,島田確實領悟到了,如果自己的劍術能在一道上到達極限,那必然是防禦一道。

防禦防禦,一半是防,一半是禦。麵具男的實力固然恐怖,但是他所出的招數都被島田滴水不漏的攔截下來,禦守一方者,當屬島田為冠。

罡風便是劍氣,劍氣可撩人可摧人可斬人,這一點和天地間最為自由,也最為剛烈的風具有共性。

一代風之劍神,老牌日不落帝國的公爵,西方古典劍術的集大成者,自幼從名師,從明師,天賦過人,性情堅毅,極具紳士風度,又有著世界上最英俊的容貌。

維吉爾讓麵具男遭受了無比暴戾的攻擊。

維吉爾教授姬博劍術的時候,就教會了姬博一個“怒”字。吹斷鐵鎖連環,吹斷大江東去,吹斷英雄腰杆的,都是自然中無處不在的風。狂風一怒則天下生靈變色,掃清六合,席卷八荒。

和表麵的紳士不同,雖然維吉爾的劍術看上去是優雅的,但是隻有真正有資格和維吉爾交手的同級別的劍道宗師才能體會到,維吉爾平靜的外表下,到底隱藏著多麽張揚的氣息。

出劍迅捷如疾風,暴烈如旋風,瀟灑如微風,不經意如翻書風。

若是單純維吉爾的風,說不定還奈何不得麵具男。但是別忘了,姬博這裏還留下了一場沒有下完的梅子雨。狂風卷我屋上八重茅不怕,大雨之中亦能高歌,但是要是破屋中漏雨,恐怕就要“嬌兒惡臥踏裏裂”,不得安生了。

種種都是劍意,種種都是殺機,麵對維吉爾的攻擊,就算是麵具男也不敢托大,隻能用大部分力量去抵抗。

島田有玉璽給的一縷真龍氣運,維吉爾則是和姬博來了一場風雨交加。

最讓麵具男感到痛苦的是,維吉爾和島田一個是最強的矛,一個是最強的盾。兩個人彼此是死對頭,一生中交戰無數,就算是雙方的授業恩師,對他們的了解也不如彼此。甚至就連他們自己都相信,對方比自己清楚自己的悟道契機在哪兒。

這樣的兩個人聯手,取得的效果不必說,肯定是一加一大於二,甚至大於四的。

以上兩位,絕對是龍傲天模板的出身和經曆,當然,兩人的才能和品性,也確實對得起他們的成就。

路初雪和他們不同。

路初雪沒有皇室貴族,或者一個國家黑道執牛耳的大家族,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培養,動用一切人脈關係尋求名師,拜貼切磋。

路初雪隻是在上天朝東北部,那雪花騙子如同馬車輪的世界中,有一個雪屋子裏喜歡喝老酒,足具江湖氣息的老家夥手底下**了些年歲。

老家夥不是什麽隱士高人,就是個簡簡單單的老家夥。

路初雪的天賦是很好,但是這些天賦因為沒有遇到伯樂,被很好的隱藏了起來。或許用很好這個詞不怎麽合適,因為這對這個世界而言是不幸的。

後來路初雪覺醒了異能,很巧,覺醒的異能是速度,是個和劍法很掛鉤的東西。

當然,不管是刀槍還是拳頭,都是越快越好。但是最快的劍,和最快的拳,聽上去好像前者更有逼 格一些。

林子裏出來的草莽,若是繼續揮霍著自己的天賦,其實也能夠成為最強大的劍客的,因為路初雪的天賦是空前絕後的。

維吉爾要守護大英,島田要心係家族,盡管兩個人的問道之心不比任何人小。但是路初雪的一顆赤子之心和了無牽掛,恰恰又是他們兩個最羨慕的。

隻可惜,這個買不起名劍狐裘和好馬的,和雪一起出生的,帶著上天朝古典雲雨氣息的江湖野少年,見了芳菲盡一麵就誤了終生。不然的話,路初雪不是沒有機會更進一步,到達劉秀那種半神域的層次的。

今天的路初雪沒有揮劍,他在等。

等待麵具男露出破綻的那一刻,就好像幼年時候蹲在雪地裏等待兔子伸腿兒之後一瞬間的僵直。

路初雪的異能很快,所以路初雪這一輩子也過得很快,因為太快了,所以路初雪的腦子裏記住的東西並不是特別多,也很少有回憶過去的時間。

難得回憶一次,路初雪自然很有耐心。

反正劍就是要殺人的,要殺人的工具。

島田消磨麵具男的意氣,維吉爾消耗麵具男的精神,路初雪隻等著要他的命。

一個是大威天龍,一個是無盡狂風,一個就喜歡蹲在一邊,畏畏縮縮的觀察著戰局,帶著十足的小農似的狡猾,這很要命。

麵具男也想要命,所以麵具男不想打了。

他分析了一下,手上的活計不停,但是嘴上還是說道:“一條幼龍,尚未生出龍形,算不得真正的大成。一陣狂風,轉換如意,但是寒流奔襲是風,雲雨遊走也是風,這天地間處處能有風不叫境界,處處都是風才叫境界。”

說到這裏,麵具男瞥了一眼最讓他感覺如鯁在喉,也最讓麵具男擔憂的路初雪說道:“劍是好劍,隻不過剛才這把劍受了點兒小挫折,吃了自己喜歡的女人的狗糧想必不是什麽好滋味。劍心如赤子自然是好的,不過要是劍術真的純憑一顆劍心,又不是什麽好事兒。世界上最依靠不住的兩件東西,一件兒是期末考試老師給畫的重點,另一個就是所謂人心。”

路初雪狂拽酷炫的回了麵具男一個大大的中指,有大風流。

三把劍可能是不太夠用,但是殺麵具男的信心還是有些的。

這一個中指就是一劍。

三位劍客眼中,麵具男剛才所說的話,點出三人的缺點,擺明籌碼的拖延時間,甚至想要言和勸降,眼光不可謂不毒辣。

但是就算不是正經科班出身的路初雪也知道,麵具男說出這樣的話,那就是麵具男心理上已經出現了退避。

劍者,一往無前,若是生了退避的念頭,那就是最薄弱的時候。

或許身為神域異能者,也是世界上最有智慧,最具心機的人,麵具男的領悟不止於這個層次,能夠輕鬆化解心理上的障礙。

可是對三個劍客來說,麵具男就是露了怯了。

劍是直的,劍客也是直的。

你慫不慫不幹我事,我覺得你慫了,你就是慫了。

你就是不真的慫,我也認為你慫了。

我遞出去的這一劍就格外舒服,格外的瞧不起你,打骨子裏就比你高上一頭。

我進步和你落後,雖然是兩碼事兒,但是也沒什麽多大區別。

不知道三劍客,可否能滅一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