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林君的眉毛突然蹙到了一起,低聲但是有些焦慮的說道:“什麽叫我精致,我幼稚?你什麽意思?”

紀昀似乎很平靜的在敘述一個事實一樣,看著林君的眼睛,淡淡的說道:“難道我說錯了麽?不停的努力維係著完美的外表,這樣很累,卻很容易讓我敬佩。你知道,我是個邋遢的人,在別人的眼中也很內向。”

林君好像無力爭辯似的,隻是紅著臉,紅著眼緊緊的盯著紀昀。

紀昀說道:“其實我也能夠理解,你在和那些相熟但是不相知的人接觸的時候,肯定也會覺得很麻煩。但是這種和形形色色的人交際的時候,又能讓你得到無與倫比的滿足感。也不能說這種滿足感是你在眾星捧月的時候感受到的,而是在這個過程中,你堅持了一件你以為正確的事情。”

“每天麵對那麽多人的時候都要露出微笑,很累吧。”

“要犧牲自己寶貴的時間去記住一些不那麽重要的人的名字,甚至不那麽重要的人的喜好,讓自己在生存的環境中如魚得水,讓自己在生存的過程中更加輕鬆,很累吧。”

“保持著自己完美的形象,以至於最後自己都相信了別人眼中的那個自己,就是自己的本來麵貌。以至於最後其實你喜歡上了我,但是又不願意承認。或者說你願意承認,但是承認的時候的猶豫突然讓你聯想到,如果我們兩個在一起了,你之前所建立起來的東西,會不會轟然崩塌。所以,最後,你選擇去詢問李青嵐的意見。”

聽到這裏,林君突然用力的搖頭,努力的爭辯道:“不,不是這樣的,我找青嵐,隻是因為她也和這件事情有關,而且我和她是朋友!”

“朋友?”紀昀的嘴角勾起一個略帶著嘲諷的弧度:“你捫心自問,李青嵐在你的心目中,算是朋友麽?或者說,你身邊圍繞的這些形形色色的人,這些靠近你的,奉承你的,將你當作偶像的,將你當作對手的,這些人有哪一個,在你的眼中能夠當的起‘朋友’兩個字?”

林君依舊是那樣用力的搖頭:“你瘋了,你瘋了……我和青嵐本來就是朋友……”

紀昀微笑著說道:“不,她對你而言不是朋友,是以前你覺得她應該是嫉妒你的那一方,可是後來我在你麵前表現出來的不平凡的一些現象,當我找你說要對李青嵐告白的時候,你突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話還沒有說完,林君已經狠狠的一個耳光打在了紀昀的臉上。紀昀捂著自己被打的半邊臉,但是臉上淡淡的嘲諷意味還是沒有完全散盡。

打了紀昀一巴掌,林君似乎恢複了幾絲清醒,握著自己因為過度用力有些酥麻的手掌,緊咬銀牙,對紀昀說道:“你不要以為我是那種言情小說裏的幼稚角色,以為這種欲擒故縱的低劣手段會對我起什麽效果。你剛才對我的形容,我可以理解為你認為的我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好吧,我承認你的這種看法,但是,既然你都認定了我是無情無義的人,為什麽還會覺得,我會受那種情緒的支配?”

紀昀說道:“我可沒有那麽想,你會錯意了,或者說你太過的自信了。一開始我並不是會錯意,而是我當時想要告白的對象,真的是李青嵐不是你。至於後來你會出現那種想法,甚至讓我有信心你會喜歡上我,那是一個很複雜的過程。”

林君說不上來自己現在是什麽樣的一種心情,麵對眼前的紀昀的時候,好像麵對的不是一個和自己同齡的少年,而是麵對一個摸爬滾打幾十年,經曆了人間百態的滄桑之人。

這種情緒,還有這種認知讓林君有些不知所措,因為越是林君這種精致的人,內心的壁壘也越堅實,一旦被看破,牆壁坍塌造成的破壞也更嚴重。

林君在同齡人中一直是最成熟的那個,但是眼前的紀昀的心理年齡,已經到了一個自己難以企及的程度。林君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此時卻有些懷疑,這個紀昀是不是真的被什麽千年老妖怪附體了。

紀昀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說道:“我考慮的有一點不周全,之前告白的時候,我說的話也有些簡單了。這樣吧,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說說我為什麽喜歡你吧。”

林君此時真的有些目瞪口呆了。

她難以搞懂眼前這個少年的腦回路,他怎麽能在說出那麽無理的話之後那麽短的時間內,就好象個沒事兒人一樣。他怎麽能夠做到,在和自己進行了一次真刀真槍的唇槍舌戰,對對方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心理創傷之後,又心安理得的向自己“重新”告白?

最令林君不能理解的是——他哪來的自信?

似乎沒有理會林君的疑惑,紀昀自顧自的說道:“一開始察覺到你會對我有好感的時候,我是有些驚訝的。當然,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任何一個人,如果自身的素質還不錯的時候,對於優秀的異性,總會刻意的展示什麽。這在動物界是一種很常見的現象,我想你也能夠理解。”

林君沉默不語,可是她也沒法反駁什麽。紀昀說自己是個自身素質不錯的人,林君也是承認的。或者說,對於自己能夠認識到紀昀的優秀,林君是感到很驕傲的。

別人對於紀昀的了解,無非是最近的紀昀性格的突變,還有紀昀莫名其妙的取得了那次數學測驗的滿分,和題尊並列第一。

如果非要再加上一個詞條的話,那就是打遍安城高中無敵手的楊小清,居然也會在挑戰完眾人之後,點名要和紀昀交手。當然,事後紀昀帶著楊小清吃了個飯,這個決鬥就莫名其妙的被取消了,給別人留下了無數的遐想。

但是,這一屆安城所有的考生中,可能是唯一存在的“考神”境界,就是紀昀。林君是唯一一個發現的,就好像第一個見到主的陣容的基督信徒,第一個見到玉皇大帝的求長生之人一樣,這種滿足感是無與倫比,令人驕傲的。

林君想到這裏,開始思考自己對於紀昀莫名的好感,是否也來自於這種第一個發現璞玉的欣喜。

好吧,在紀昀不明顯的誘導之下,現在林君好像也認定了,自己真的對紀昀有好感。

紀昀說道:“自打那之後,我也開始習慣考究你。漸漸的,我能夠發現,你和其他的女孩不一樣,你的堅毅,你的細膩是她們沒法比擬的。我們是生長在紅旗下的青少年,從小接受最為正統的教育,其中最為深刻的就是我們的傳統美德。你身上所具備的美德是令人歎為觀止的,所以我喜歡上你也正常。”

“和別人不一樣。”紀昀也有些驕傲的說道:“他們愛的是你平日裏表現出來的優秀,你美麗的外表,你的好成績,你的很多很多的附加條件。但是相信我,我的自信也來源於此——隻有我知道你到底是什麽樣的人,隻有我一個人喜歡的,是你從一開始不為人所察覺的堅持。別人喜歡的是你堅持的那些美麗成果,隻有我獨愛這個過程中不斷成長的你。”

紀昀的話,好像成百上千顆大伊萬在林君的腦海中爆炸,又好像神話中那被稱作齊天大聖的孫猴子,手持著一萬三千五百斤的金箍棒,翻著每秒十萬八千裏的筋鬥雲,用1/2mv的平方這種恐怖的動能,狠狠的砸向林君的腦袋。

林君癡癡的站在原地。

紀昀說道:“當然,我也很欣慰的是,居然會有人喜歡上我。第一個喜歡上我的人,還有第二個喜歡上我的人,我都很感激。”

“第二個……喜歡上你的人?”林君問道:“是李青嵐麽?”

紀昀搖了搖頭:“不,第二個喜歡我的人是你。”

林君有些不相信紀昀所說,卻看到紀昀的腦袋偏向一遍,對著一棵樹說道:“第一個喜歡我的人是你吧,李青嵐同學。”

李青嵐布滿淚痕的小腦袋從樹後麵探了出來,林君的呼吸一滯。她剛才一直陷在紀昀的邏輯圈子還有語言陷阱之中,絲毫沒有查覺其他東西存在的可能,李青嵐藏在樹後這麽久,她都不知道。

這不就意味著,自己剛才和紀昀的談話,都被她聽去了?

林君聲音顫抖著問道李青嵐:“青嵐,你剛才……”

李青嵐還沒有說什麽,就見紀昀如同傳銷現場的演講者一樣,擺出了一個很誇張的姿勢說道:“李青嵐同學,其實相對於林君,我更加喜歡,也更加有興趣的人,是你。”

李青嵐緊緊的咬者嘴唇,說不出話來。

她和林君不一樣。

她沒有林君那麽聰明,即使一直拚命的學習也隻是取得了一個中等的成績。她長得也很普通,即使再怎麽打扮,最多也就是個不錯的小家碧玉。

她沒有那些仿佛流淌著岩漿的天才的大腦,能夠輕鬆的消化各種反社會的邏輯和想法。

她就是個普通的姑娘,所以,當一個她一開始所愛慕的天才似的人同時也愛慕著她,可是這個天才同時也愛慕著另一個天才的時候,她承受不住這種詭譎的變化,一顆心亂了。

眼前的紀昀還是那個紀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