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如葉落所料,在大魏昭告天下,後宮某位妃子終於懷上龍種之後,魏帝下詔,禦駕親征。

不得不說,在封建時期,君主禦駕親征這種事情,是最能夠提升軍隊士氣的行為。原本大魏最強的軍隊便是鳳仙營,可是鳳仙死後,鳳仙營就失去了主心骨。一隻軍隊中永遠銘刻著這支軍隊創建者的靈魂,這一點是時光流逝,是非成敗都無法改變的。

鳳仙本是皇家人,所以鳳仙營的骨子裏也有皇家的氣質,大魏除了魏帝之外,沒有任何一支軍隊能夠完美的統領這支軍隊。

當魏帝親臨前線的時候,這支斷了頭的軍隊,如同遠古神話中的刑天一般,重新站了起來,執幹戚而舞,浩浩****的衝向了北莽原本嚴密的防線。

沒錯,原本在王詡的調度之下,北莽的防線堪稱密不可破。可是,最強大的生物,不是生來便擁有著強大力量的猛虎,而是月光下舔舐著自己傷口的孤狼。這支無力保護自己主將,主將死後,依舊背負著以往的榮耀,被其他的軍隊排擠的鳳仙營,已經帶上了滿嘴的鋼牙,磨快了利爪,準備向世人展現自己最瘋狂的一麵。

原本建製共有五萬人的鳳仙營,僅僅三天,就出現了大規模的傷亡,犧牲了大約八千精銳。不要小看這八千,任何一支軍隊,如果損耗超過七成,就可以取消編製,視作被全殲了。

這八千精銳,是北莽邊境上通過緊急號召,付出了兩萬戰馬,步兵加騎兵共四萬六千餘人的代價,才折下來的野狼的一顆後槽牙。

這樣的數據,卻沒有讓北莽任何一位將士覺得羞愧,反而整個北莽邊境洋溢著一股勝利的喜悅。鳳仙營,這個盤踞在所有北莽軍士頭頂的噩夢,甚至是大魏所有軍隊崇拜的對象,終於被證明,這支軍隊也是會死人的。

這一切,都是靠了傳奇長老阿木爾,在鳳仙營臨戰前夕,神機妙算,運籌帷幄的阿木爾長老。糧草先行是千年以來不變的戰爭真理,阿木爾長老在分析了大魏國內的一些形勢,例如各地物價的變動,推斷出下一個行動的,極有可能是鳳仙營。

因為良好的軍事嗅覺,阿木爾也察覺到,魏帝親征這件事,聯係最為緊密的,便是大魏鳳仙營。隻要確定了這個大致的方向,北莽的那些幕僚們,就可以沒日沒夜的分析,鳳仙營進攻哪裏益處最大。這是個複雜但是也很簡單的過程。

後來,事實證明,阿木爾長老的推斷是正確的,這一點甚至得到了國師大人的褒獎。

隻是沒人知道,在這之前,阿木爾長老曾經在一個午後,從一隻鴿子腿上取下來一個信筒。信筒中是一份分析,女子的字跡清秀雋永,然而言談之間殺氣十足。

……

姬博點了點自己的背包,約麽有百十來斤,畢竟他們要去的地方是極北的雪山,若是不好好準備的話,他這種宗師以上的高手也承擔不起後果,何況這次與他同行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葉落。

好在一些壓縮食物的製作,並不需要太高的工業水準,一些蔬菜水果脫水之後,能夠保證他們在雪山上的維生素的攝取。葉落也製作了一些固體酒精,還打磨了一些鏡片,如果火折子用光了之後,可以借助雪地中強烈的陽光取火。

弄完這些東西之後,姬博不禁有些感歎,自己當初流落到異界,同樣是遠行,比起來這次卻不知道粗糙到哪裏去了。果然,身邊有個理科生,很多地方都能比較享受。

現在王詡去了前線壓陣,當然,舉國都在猜測,王詡去前線,多半是想要讓大魏再隕落一個皇帝。本來王詡是要帶著姬博一起去的,畢竟能夠同時阻攔兩位宗師以上高手的力量,這個世界上不太好找。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王詡太過自負,姬博和葉落都找好了理由,拒絕這次去對抗魏帝,可是王詡卻連問都沒有問,直接去了前線。處於國師弟子這個身份的考慮,禮儀上,王詡出征,葉落是必須送行的,姬博身為冠軍侯,也需要踐行。

兩人從踐行宴會上歸來的時候,都有著同樣的感覺——這次的王詡,有著他們看不透的自信。

好在猴子不在家,小豬佩奇稱大王,現在王詡雖然不再王帳,但是畢竟王詡此時在邊境把持著過半的精銳軍隊,而王都的軍隊也絕對支持王詡,葉落這個國師弟子,就成了王都中最大的小霸王。

沒有王詡的壓製,葉落連大長老的麵子都不甩,安排下去一堆無禮的要求,讓成日忙於政務和軍務的各位長老和高官都頭疼欲裂。這還算好的,關進是某些大貴族,甚至某些大部落的族長,也被喜歡上街“扮豬吃虎”的葉落的某些過激行為所激怒。

這兩天,北莽王都的骨科郎中可是發了大財,因為來的顧客都是一些達官貴人的子弟。

雖說王詡在邊疆,可是還是有雪片一樣的文書飛到了王詡的桌子上,這些文書,無一例外是對葉落的抱怨。王詡對此也很是頭疼,他這個徒弟在諸如奇門遁甲之類的造詣和天賦,讓他歎為觀止,不過似乎世故方麵不太精通。

姬博還會喜歡和他玩一些幼稚的小心眼,這位徒弟可是喜怒都擺在臉上的,而且葉落素來行事,確實是乖張了些。所以,葉落狗仗人勢這件事上,王詡倒是不疑有他。

好在王詡也早就考慮到,以葉落的性格興許會做出一些事情,讓他離開以後,老窩大亂,所以直接丟回去一紙禁令和一份安排。這些安排倒也不是什麽有大學問的東西,但凡一個有些政治經驗的人都知道怎麽做,不過既然是王詡發回來的,那就等於領了一份聖旨,再壓葉落就簡單多了。

所以,葉落和姬博一時間在王都中銷聲匿跡起來,以至於兩人真的消失在了王都,都沒有人注意。

……

半個多月後。

王帳深處,極北之地,姬博和葉落兩個人的腦袋從睡袋裏鑽了出來。

姬博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十分爽快的說道:“不得不說,還是老實人騙起人來,最容易讓人相信,這次居然王詡也被你蒙過去了。”

葉落揉了揉自己被凍得發紅的鼻子,白了一眼姬博,恐怕也隻有這個體質變態的家夥,才能在這零下二十度的環境中,深吸一大口氣,還覺得空氣新鮮了吧。

葉落有些嘟囔著鼻子說道:“王詡的眼中,我恐怕不是什麽老實人吧,不過我這個人向來說話比較直,王詡雖然不是很喜歡我,但是一般很信任我。”

姬博笑了笑:“說話比較直,這倒是你的一個特點啊。”

葉落瞥了一眼姬博,往睡袋裏縮了縮,低聲說了一句:“白癡。”

姬博倒是懶得和葉落計較,這些天到了這種冰冷的環境下,葉落的小身板也有些支撐不住,受了些風寒,心情不好,也就由他去吧。不過,話說,在葉落這種究極天才的眼中,姬博真的和白癡沒什麽區別吧……

姬博取出來一塊固體酒精,點著了之後,將昨晚吃剩下的一些狗肉煮了煮。

大清早的吃狗肉確實不太好,但是沒辦法,他們帶來的那些食物剩餘的不是很多,剩下的多半是一些和藥物有關的食品,應急用的。

這次出來,葉落弄了二十多條狗。

在嚴寒的地方,狗這種東西要比馬好用的多,造個雪橇還是簡單的,至於這些狗的來源,自然是那段時間葉落搞事的時候,從那些長老貴族手中敲詐來的。

有個詞叫聲色犬馬,一條好狗,在上流社會中是受到很多人喜愛的東西,葉落最初收集這些東西的時候,沒有任何人懷疑。畢竟北莽是草原上的國家,又尚武,又喜好打獵,要是不喜歡狗才有問題呢。

這些狗的作用,並不隻是拉雪橇這麽簡單,必要的時候,也是用來充當食物的。

葉落和姬博並不是生性殘忍的人,隻不過,想要他們在雪山之間尋找一個虛無縹緲的山洞,再將這麽多條狗完整的帶回來,是不現實的。或者說,從一開始,葉落和姬博就決定,當他們從雪山之間找到需要的東西的時候,就飛速趕回來。這些狗,到時候自然是要不得的。

當然,給某些熱愛動物的鍵盤俠一個鍵盤,他們可以通過敲擊鍵盤發熱,保證狗狗們的體溫,甚至完事兒後可以禦鍵盤飛行將狗狗們帶回來。

至於留下來那些有藥性的食物,葉落病了都不舍得用,何況和這些狗相比。

那些已經虛弱的狗,是無法在這種極端環境下生存下來的,若是將他們的屍體丟在這裏,好好安葬,是種很夢幻的做法。

就算是理想主義者,在現實麵前,但凡有些生存欲望,做選項的時候心裏應該有定論的。

喝了一大碗狗肉湯,滾燙的湯汁順著喉嚨湧進胃裏,這些熱量並沒有給姬博結實的身體帶來什麽痛苦,反而讓姬博有種通體舒泰的感覺。

給一邊兒的葉落遞過去一碗,姬博嘴裏嚼著一根肉幹,望著遠方千篇一律的白色,漸漸的出神。

好像北莽的顏色要比大魏單純了許多,除了一望無際的綠色,就是一望無際的白色。比起五彩斑斕的大魏,似乎越是純淨的地方,就越容易讓姬博有種心安的感覺。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姬博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經呆過的那個小部落,那個被陰黎殺光的小部落。一個不生活在城鎮中,而是真正居住在草原上的部落。想到這裏,好像一種難言的滋味,順著狗肉的香氣,從姬博的喉嚨深處往外爬,姬博拚命想要把那種感覺吞咽下去,這味道卻還在姬博的胸腹間打轉。

“上路了!”葉落叫道。

這一嗓子打斷了姬博的沉思,姬博點了點頭,倒不是為了節約體力,不過姬博也懶得說話,一如前些天,姬博將小鍋圓碗收拾了起來,一把把葉落扛到肩上,坐上了雪橇,甩了一下鞭子。

狗兒撒丫子跑了起來,不過絲毫沒有雪橇犬應有的歡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