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天是大草原的庇護者,是草原上至高無上的生靈。長生天偉大而慷慨,賜予我們牛羊,現在我們再向長生天祈求一些東西又怎麽樣?”

姬博看著眼前這個說話一套一套的年輕貴族,冷笑著不說話,實際上這個年輕貴族每做一個動作,他就會在心中殺死這家夥一遍。

嗯,剛才這貨揮手的時候,可以用小擒拿第二卷第八式卸掉他兩條胳膊,然後拍碎他的腦袋……嗯,剛才這貨開口的時候身體後仰,一記掃堂腿放倒在地,還是可以拍碎他的腦袋……

不要問為什麽所設想的全是拍碎腦袋,因為姬博真的很想拍碎他腦袋。

宗教創建之初,最不應該犯的忌諱就是和世俗權力起衝突。當這個年輕貴族來勒索“拜月神教”的時候,姬博也有些憋屈。

因為拜月神教的教義表明,拜月神教是長生天感受到草原上充滿了紛爭與苦痛,派使者到人間來,使人們互相幫助,而教徒們死後都可以進入長生天的偉大懷抱。

所以姬博現在不能動手,因為這個該死的貴族也是草原人——說好的互幫互助,解決紛爭,當街殺人這種事怎麽能做?

出來之前,姬博已經和王詡打過招呼了,要去尋陰黎,順道把綁架陰黎的白堤搞死。王詡自然不知道其中真相,白堤也隻能白白的背了這個鍋。

這段時日裏,北莽探子在大魏的日子越來越難過了,原因是鳳仙接管了大魏的情報部門。現在鳳仙集軍權,情報為一體,就算她是當今魏帝的親妹妹,也讓王詡讚歎了一番趙治的心胸。

姬博的體內本身就有毒素,陽小清幫著姬博引導了一下那些毒素,讓姬博麵部的一些肌肉萎縮,從根本上改變了姬博的容貌。現在的姬博,看上去就是一個比較英俊,比較溫柔的書生。

葉落和陽小清還留在王都,姬博來的這個行省也和阿木爾關係密切,早在王都,就已經托關係聯係好了阿木爾,讓阿木爾暗中疏通了。

不過畢竟是暗中疏通,要不想讓王詡的情報機構抓到破綻,就不可能動用最深層的關係。

不過在這種小地方,阿木爾的一個小動作,就足夠姬博拓展了。

隻是,姬博的運氣不太好。

前來找姬博勒索的,是附近的大貴族木吉伯爵的獨生子阿萬。木吉伯爵在北莽算不上什麽大人物,最起碼姬博這個冠軍侯,在爵位上都穩穩壓木吉一個大階。

據說,木吉伯爵最近想要向阿木爾長老提親,希望能讓自己的獨生子迎娶阿木爾的義女。

阿木爾身處一個大家族,雖然膝下無子,但是找人繼承阿木爾家業不難。更何況,這些貴族的眼中,所謂的“義女”,多半不過是掛著一個好聽的名字,實則用來發泄欲望的工具而已,和普通的姬妾沒什麽兩樣。

木吉身為伯爵,讓自己的獨子迎娶阿木爾長老的義女,也是貴族之間常見的聯合或者攀附的手段。現在阿木爾在北莽風頭一時無兩,木吉的做法也是可以理解。

不過,漸漸的阿木爾長老的義女吉爾,展現出了非同尋常的才能,而且極得阿木爾看中,隱隱有成為阿木爾繼承人的趨勢。

那這個“吉爾姑娘”,可就成了西北幾個行省的香餑餑了。

畢竟是個女人,誰要是能娶到這個女人,就意味著憑白撿了個長老的位子,惠澤後世不知道多少年。

阿木爾是王帳走出來的長老,眼光自然非同一般,木吉為了把這個機會抓在手裏,都要搞的自己手中的領地被起義軍推翻了。

各種巧立名目,苛捐雜稅,各種勢力不及木吉伯爵家的小貴族也被紛紛敲詐,頗有些破釜沉舟的意思。

姬博一開始是看中了這一點,才來到木吉領地的。

民不聊生之地最需要信仰,若是能把民逼反,自己的宗教再跳出來,幫助鎮壓住叛亂,不僅能將叛亂者收入教中,還能得到官方的支持。

不過姬博還是年輕,忘了這些貨連小貴族都敢敲詐,何況他一個來北莽立教的“魏人”?

錢這種東西,姬博說缺也缺,說不缺也不缺。要想用錢就去拿,去王公貴族家拿,去洞藏寶庫裏拿,這天下之大除了王詡的書房,還真沒有他進不去的地方。

讀書人的事兒,那能叫偷麽?

不過姬博身上還真是沒有一點流動資金可供支配,姬博創建的所謂拜月神教,也不過一間茅廬。

要是姬博真的大把大把撒錢,順手蓋個華麗大教堂,估計第二天就被附近領主的衛隊請去喝茶了——你一個魏人帶這麽多錢,在北莽做這麽多事兒,不抓你抓誰?

那個貴公子阿萬讓姬博準備好紋銀七十兩,大魏和北莽的經濟水平,約等於地球上的大明朝,一兩銀子的購買力在600元左右,也就是說,阿萬是想讓姬博掏四萬多塊錢出來。

購買力是一碼事,消費水平又是一碼事兒,四萬多元夠貧困山區一家三口吃十年,對於姬博而言,最起碼表麵而言,並不是個小數目。

姬博如實相告:“阿萬公子,我拜月神教本心乃是互相扶持,並無餘財。”

阿萬有些咄咄相逼的說道:“怎麽,公子我要娶媳婦,自然也需要錢,你不是要幫助人麽?難道公子我就不要幫助?”

阿萬那張猥瑣的臉上,清清楚楚赤**裸的寫著一句話:“你要是不幫助我,你這教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姬博還在頭疼的時候,旁邊一個有些瘦弱的姑娘怯生生的站在了姬博的旁邊,拉了拉姬博的袖子:“逍遙公子,要不你就把錢給他吧,這個阿萬是遠近聞名的大惡人,你要是得罪了他,以後肯定不會好過的。”

姬博很無奈,阿萬是惡人,他還是通緝犯呢!

這個瘦弱到有些可憐的姑娘名叫寶音,在北莽古語中是“福”的意思。不過寶音身世淒慘,和福還真是沒半點關係。

寶音的父親替貴族放牧的時候,遇到了狼群,被咬斷了一條腿,最後趕走了狼群。不過損失了幾隻羊,其中一隻還是那個貴族女兒最喜歡的羊羔子。

寶音的父親被毒打了一頓,腰椎被打斷以後,便徹底癱瘓在床。那時候的寶音隻有十一二歲,便要每天上草原上撿馬糞,還要割草喂兔子。

現實不會像劇本一樣美好,寶音等到十七歲也沒有等到所謂的大英雄。有次寶音正在割草,被一個貴族子弟見到以後,非說草地屬於他的封地,要治寶音的罪。

然後,寶音就被玷汙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在殘酷的現實麵前,隻能換來更可怕的毒打。

幸福的人生是一節剪影,悲慘的人生是一部完整的悲慘史,但凡平靜的人生中經曆了突如其來的磨難,那必然隻是一幕**,隻是一個開端。

一個十幾歲的,手無縛雞之力的,露骨點說長的還算清秀的姑娘,在這樣的環境中,能靠什麽什麽養活自己?結果不言而喻。

寶音連死都不敢死,因為她要是死了,她癱瘓的父親也會死。

那一晚,一夥馬賊來到了這個小莊子。因為身處大部族,像這種小分支,在北莽的地位是連小部族都不如的。

一番屠殺過後,馬賊在一個角落裏發現了瑟瑟發抖的寶音。

寶音被丟到一個地方,有十幾個**著上身的男子包圍著他們。和其它瑟瑟發抖的女人不同,當時的寶音並沒有多少驚恐,臉上的表情極度平靜,情緒的起伏甚至不如割草時候發現一捧野菜。

當寶音知道自己又要經曆那種苦難的時候,寶音已經學會了封閉自己的感官,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可是就在那時候,這個名叫“李逍遙”的年輕男子出現了,身為魏人的他,長著一幅略微清秀,對北莽而言如同女相的臉孔。頎長的身軀雖然挺拔,可是看上去並沒有多少力量。

在寶音一眨眼之際,那些馬賊手中的長刀已經到了李逍遙手上。雖然草原上的冶煉和鍛造技術比不上大魏,不過好歹也是精鋼打造,這些馬賊成日在刀口上舔血,對自己的兵刃也極為愛護,就是連砍四五人也不會出現缺口。

可是那些兵刃在有些受損的年輕男人的手中,如同一攤軟泥一般,揉捏成了一個鐵球,又被抻成長條,像是垃圾一樣丟到地上。

在小說中,往往身為反派的他們見到這樣的情景,應該會有一段“這個英俊的男人笑的很溫暖,可是在他們的眼中如同來自地獄的惡魔”。

可是,男人的笑容真的很暖,暖如四月微風,暖如清晨初陽,暖如夢醒時候情人的手。

男人笑著對他們說:“長生天的子民啊,長生天教育過我們,要互幫互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