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被莫名其妙放進來了,那姬博倒也不會說什麽,光明正大的進了陽春樓。裏麵賓客滿座,姬博原本想上去找個位子坐下,想了想還是算了。

說來也巧,基本上每一桌都有不同年齡段的人。畢竟這種場合,誰也希望自己的宗族或者親眷能結識一些有用的人,為以後做準備。姬博這個冠軍侯雖然隻是曇花一現,但是還是有不少朝中大員認識自己。

想要隨便裝成個什麽人混個桌子,想來是不太可能的,畢竟京城就這麽大,而能夠來參加這場宴會的,就那麽些人。

姬博微微低著頭,走進了後廚。也萬幸姬博接了蕭摩訶的因果之後,自身有一種獨特的氣質,所以即使一身布衣,在這些衣著華麗的人眼中,也不算紮眼。

姬博溜到後廚的時候,也沒有不開眼的夥計來質問姬博。太子的侍衛可不是吃白飯的,不可能平白無故放個人進來,但凡是能進來的,都不是他們甚至他們的老板能惹得起的。

到了後廚以後,姬博發現有一群穿著戲袍,或手拿樂器的人聚在一個小院子裏。姬博眼睛一轉,心中便有了主意,湊到了那些人中間去。

太子這次借著白堤和陰黎成親的機會宴請諸位賓客,來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能把宴會搞得太寒酸。怡紅院的頭牌,京城最好的戲班子,南方最著名的變臉藝人什麽的,都在太子強大的能量之下聚集到了一起。

京城雖然是一國之首都,但是畢竟天下英雄太多,不可能天地間所有的靈氣都讓京城占了去。所以,這些藝人雖然都是各個行當中成就最高的那部分,彼此之間卻不相識。畢竟不是信息時代,也不是什麽達官貴人,彼此之間能有所耳聞,就算是消息靈通的了。

正在姬博想盡辦法,想要忽悠個人出去,將其打暈,奪其樂器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個熟人。

正是昔日他在怡紅院參加文試的時候,遇到的皇家考官,春水姑娘。

此時,正有個看上去浪**異常的世家子,將春水姑娘堵在一個角落裏。姬博原本不像上去和春水相見,在這裏被人認出來,難免會遇到麻煩。但是要姬博就這麽看著一個姑娘,被一個長相極盡猥瑣,動作十分輕浮的家夥調戲,姬博是怎麽也做不到的。

更何況,當時在怡紅院中,這個春水姑娘還幫自己解圍過,自己要是這點小忙都不幫,實在是太不地道了。

不過,姬博記得秦王對自己說過,這個春水姑娘是個身世淒慘的人兒。父親本是一員名將,被人誣告謀反,全家被誅,她自己也因為容貌妍麗,文采斐然,差點被充做官妓。幸得其父的門生相救,才免於難,後來聖上為其父平凡,便隱居稷下學宮當了一名女學士。

好歹也是個女學士,還擔任過皇家考官,怎麽就這麽輕易的被人糾纏了呢?

姬博走上前去,假裝驚訝的問道春水:“啊呀,這不是春水姑娘麽?怎麽今日會在這裏見到你?”

春水見到姬博的第一表情是迷茫,然後好看的眼睛逐漸睜大,瞳孔也有一瞬間失去了焦距,盡是迷茫之色,一時間竟忘了一邊兒惱人的蒼蠅。

那位世家子弟原本正調戲春水,他是很享受眼前這個女子那種苦不堪言,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的,但是眼前的女子的注意力卻突然從自己這裏轉移到了別處,好像對自己一點兒不害怕了,這倒是讓這個世家子感到些許不爽。

若是在江南,這個世家子或許早就反手一巴掌抽過去了。

不過,這裏畢竟是京城,是一磚頭扔過去砸到十個人,有九個皇親國戚,剩下一個可能是一品大員的京城。雖然他的父親在江南是半個土皇帝似的人物,但是他也不敢在這裏太肆無忌憚。

不過,當這位世家子回過頭去,看著眼前的人一身布衣的時候,這世家子的目光又變作了無盡的不屑。

若不是姬博氣質不凡,他說不定會將其當作這些戲子伶人中的一個。現在想來,身為布衣,卻能在今日來到陽春樓的,應該是個文人清客。

所謂的文人,不就是用來附庸風雅時候結交的麽?說穿了,和戲子有什麽區別?

天下美女盡在江南,江南也是無數士子才人向往的地方,在江南的時候,每天不知道有多少風流才子,見到這位世家子的時候,想狗見了主人一樣,搖尾乞憐,巴不得自己多賞他們幾塊骨頭,或者請他們和哪位頭牌銷魂一夜。

文人這東西,是最不值錢的,因為這東西不因地製宜,那裏的才子都是才子,京城的才子,他說瞧不上就是瞧不上,不然今天也不會在這裏調戲這個稷下學宮的女學士。

“春水姑娘……春水姑娘……”姬博看春水見到自己之後,雙目無神,十分驚訝的樣子,不停的叫著春水的名字:“春水姑娘,是我啊,你不認識我了。”

春水被姬博叫了幾聲,可算回過神來,十分驚訝的說道:“啊!原來是侯……”

姬博點了點頭,趕緊打斷春水道:“沒錯,是我,侯博。敢問姑娘,這位是?”

姬博指著春水麵前的那位世家子問道。

春水自然是認出了姬博,這位經由自己測試過文采,後來成了大魏最年輕的非趙姓侯爺,還有冠蓋諸軍之冠軍侯這樣威武稱號的人。所以方才春水險些脫口而出“侯爺”,幸好姬博及時打斷,順口給自己起了個假名叫侯博。

春水畢竟是有名的才女,思維十分敏捷。姬博昏迷不醒,這是大魏上下都知道的秘密,尤其是在待嫁閨中的女子之間,最為關心的就是眼下大魏最風流的這位侯爺。春水雖然家道敗落,但是有才女之名,也經常出沒於京城各大家閨秀的家中,對於姬博的情況也比較了解。

眼下姬博居然活蹦亂跳的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怎麽能讓春水不覺得驚訝。隻是看起來,侯爺想要隱藏自己的身份,想來以侯爺的文才,自然有所慮,所以春水便接過話茬道:“見過侯公子,這位是江寧織造郎中之子陳公子。”

官場上講話,最講究的就是一個含蓄,春水姑娘雖然不涉官場,但是免不了和官場打交道,所以也知道所謂的“點撥”一說。

江寧織造郎中,也就是俗成的江寧織造,是掌管皇家所用絲綢的職位,而且享有對皇帝的密折奏權,算是大魏少見的肥差事。能擔任這樣的職位,自然不是簡單之人。這位陳公子的爺爺,就是前任兩江總督,現已退位,但是而今的兩江總督卻是他爺爺的門生,所以陳家在江南算的上半個土皇帝。

江南陳家,在大魏官場中聲名赫赫,雖然姬博尚未踏入官場就被蕭摩訶搞暈了許久,但是陳家的名頭還是聽說過的。眼前這位陳公子,雖然是外城來的,卻也不是一般的京城土著吃罪的起的。

陳公子吊起一雙眼睛,斜視著姬博道:“原來是侯公子,久仰久仰,不知侯公子現在在何處任職,又與春水姑娘有何關係?”

姬博笑了笑:“在下身上並無官職。”

姬博這話倒是說的也沒毛病,他雖然有封侯之位,但是在**躺了那麽久,皇帝也沒著急許給姬博什麽具體職位,在這一點上,姬博還不如他那誥命夫人陰黎混的好。

陳公子更是篤定了心中的想法,覺得姬博就是哪個達官貴人家的清客。他陳家在大魏官場中縱橫多年,關係錯綜複雜,弄死幾個權貴家的玩物,對於那些權貴而言,也不過是相當於弄死條狗。

他生在江南魚米之鄉,各式各樣的青樓妓館,他什麽樣的女子沒玩過,可還就是沒有玩過女學士,尤其是將門之後的女學士。今天這個姓侯的,居然敢打擾本公子的雅興,本公子便要給他一個好看。

陳公子一臉凶神惡煞的看著眼前的姬博,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姬博吞吃。陳公子都想好了,這種所謂的文人騷客最是短命,若是弄死了,回頭加上個天妒英才,紅顏才子多薄命的名頭,便能掩蓋過去,所以他一點不擔心。

姬博自然感受到了陳公子的目光,但是姬博卻一點不害怕。眼前的陳公子家世是好,可是他也清楚,自己眼下醒來了,秦王就不會放著自己不管。在這大魏,誰再厲害,還能厲害的過皇家之人不成?

姬博更不怕這個陳公子盛怒之下,暴起傷人,現在就是昔日的蕭摩訶想要傷到姬博都極為困難,就這個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家夥還想襲擊自己?姬博一根手指就能打斷這家夥二百根骨頭。

所以,姬博不禁絲毫不懼怕陳公子的眼神,反倒是一臉風輕雲淡的,搖起了剛才偷來的折扇,對陳公子說道:“我與春水姑娘乃是舊相識,當日怡紅院中一見便覺前世有緣,而今見到春水姑娘與陳公子在此交流,便想著過來湊個熱鬧。”

這話倒是說的陳公子一愣一楞的,什麽時候稷下學宮的女學士,會去怡紅樓這種沒品的地方幹兼職了?難道現在朝廷的俸祿這麽難養活人?

春水聽到姬博所言,也羞紅了臉。

什麽叫怡紅院一見,什麽叫覺得前世有緣,這侯爺說話……也忒不像話了……

不過姬博所言,明顯是世家子弟之間爭風吃醋所慣用的黑話,作為紈絝中的紈絝,這個來自江南的陳公子自然清楚的很。

若是一個家世顯赫的人,和陳公子說出這麽一番話,陳公子興許還會起一些和對方爭鬥的心思。但是眼下這麽一個布衣,就敢和自己這麽說話,陳公子突然起了就地搞死對方的衝動。

剛才明明春水姑娘已經提點了這個“侯博”,自己是江南陳家的公子,這家夥居然有眼不識泰山,沒聽過自己的家族,想來也不是什麽入流的東西。

就在陳公子想要賞這個“侯公子”兩個耳光的時候,卻看見了姬博手中的折扇,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很難看。

春水最先注意到了陳公子的表情變化,眼睛順著陳公子的眼睛看去,也看到了姬博正搖晃著的那柄折扇,一張芳唇張的老大,一點兒不像傳說中的才女。

姬博還沒搞懂發生了什麽,就見到眼前的陳公子臉色變得又紅又紫,眼中閃過幾分驚恐,又閃過幾分慶幸。沒過多久,這陳公子居然開口說道:“原來侯公子和春水姑娘是舊識,那我就不打擾二位敘舊,先行一步了。”

說罷,這個陳公子就一溜煙的跑了。

陳公子走後,春水姑娘有些欣喜的對姬博說道:“多謝侯爺相救,原來侯爺已然清醒過來,真是天佑侯爺,天佑我大魏。”

姬博倒是有些受不了一個稷下學宮的女學士對自己這麽一頓吹捧,而且今天能來到這裏,想必春水也知道今天這婚禮雙方是誰,也能猜到自己的意圖。

雖然對春水沒想法,但是任哪個男人也不希望,對麵的美女知道自己老婆被別人搶了,還要想著辦法安慰自己。

那可真是世界上最憋屈的事情之一了。

雖說陰黎實際上不是自己的老婆……

姬博有些尷尬的打斷了春水,又有些好奇的問道:“這陳公子就這麽走了?”

姬博都想好了,若是小說中的劇情,眼下就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搬來一堆神仙當救兵,然後裝逼打臉的**巨爽情節了,未能實現倒是有些可惜。

春水恭敬的對姬博說道:“自然是因為侯爺得到皇上的賞識,他雖然家世顯赫,但是皇上所寵愛,甚至不惜禦賜孔先生所獻寶扇之人,他一個身無官職之人,也得罪不起的。”

禦賜孔先生所獻寶扇之人?

什麽跟什麽啊!

姬博有些懵逼的看向自己手中的扇子,上麵寫著幾句詩詞,下麵落款是“臣孔方所呈”。

孔方乃是孔聖人之三十六代玄孫,天下士林之首,能讓孔方先生自稱臣子,天下自然隻有一人,那邊是當今大魏皇帝。

春水還在一旁猶自羨慕的說道:“侯爺果然受到皇上的賞識,居然大病初愈,便賜予這般寶扇,日後……”

春水之後所說的,姬博一句話沒聽進去。

他現在非常崩潰,自己上街順手牽來的一柄扇子,居然就是皇帝的。

也難怪門口的書童,還有剛才的陳公子,見到自己手中的折扇之後,便像吃了黃連一般。

自己所竊之人,豈不就是……

當今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