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折露說完之後,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江秋漁臉上的表情,見阿漁對她所說的事情並不感到驚訝,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阿漁是魔尊,這天底下還有什麽事情能瞞得過她?

怪不得她在席上盯著莫紫盈看了許久,江折露那會兒還真的傻乎乎地認為,阿漁看上了莫紫盈。

如今想來,她隻想狠狠地給前兩日那個天真的自己一巴掌,這煞神怎麽可能對別人動真心?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她身旁跟著的那兩個劍修是怎麽回事?

她們知曉阿漁的身份嗎?

江折露一邊在腦海中想些有的沒的,一邊狐狐祟祟地偷瞄江秋漁。

應當是不知曉的吧?

劍修最是嫉惡如仇,性子耿直,若是那兩人真的知曉阿漁便是魔尊,如何還能死心塌地地跟著她?

怕是早就一劍將她捅個對穿了!

江折露在心裏偷摸幻想著這一幕,隨即又有些泄氣,阿漁是魔尊,這天底下怕是也隻有那位清河劍派的掌門能夠與之一戰了,那兩個劍修給她塞牙縫都不夠的。

她一時想的有些出了神,冷不丁地抬頭一看,江秋漁正定定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頗為古怪。

這人雖然在笑,那雙狐狸眼中卻毫無笑意,唇邊的弧度更是有些微妙,仿佛怒到了極致後,反而露出了似笑非笑的模樣。

江折露心中頓時一緊,“怎,怎麽了?”

江秋漁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與桌麵相撞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這一聲仿佛敲在了江折露的心上,她下意識地攤平了自己的耳朵,尾巴夾得緊緊的,眼瞳也跟著縮了縮,警惕萬分地看著江秋漁。

江秋漁:“偷偷在心裏罵我?”

江折露大驚,她是怎麽知道的?!

難不成阿漁還會讀心術??

江折露頓時蔫了,這人修為高深,她無法與之抗衡也就罷了,現在連在心裏偷偷摸摸地罵她兩句也不行了,誰能想到,她竟然還會讀心術?!

江秋漁忍俊不禁,這些人怎麽一個比一個傻?

當初的鳳桉便是這樣,江秋漁隨便嚇一下他們而已,那幾人便篤定她會讀心術,再也不敢在她麵前胡思亂想。

如今的江折露也是如此。

她們好像從來不認為問題是出在她們自己身上。

有沒有一種可能,江秋漁並不會讀心術,隻是一看她們臉上的表情,便能猜到她們心裏沒想好話?

再結合一下當前的情景,除了在心裏偷偷摸摸罵她,她們多半也想不了別的。

江秋漁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狐族向來狡猾奸詐,怎麽就出了江折露這個蠢貨?

“你說莫紫盈跟魔族有關,有證據嗎?”

江折露噎了噎,心想你不是魔尊麽,你難道不知道?

這個念頭才剛閃過腦海中,江折露便猛地想起來,阿漁是會讀心術的,她趕緊止住了腦海中的胡思亂想。

“她整日窩在自己的院子裏,也不同大家親近。”

以江折露這般火爆的性格,她又怎會不去找莫紫盈的麻煩?

雖說趙舒寒當初將她帶進府中,隻是為了讓她同側夫人與二姨娘抗衡,但江折露自詡是個信守承諾之人,莫紫盈又是最後進府的,江折露擔心自己若是不去尋她的麻煩,等她被側夫人與二姨娘教訓之後,趙舒寒難免要心疼。

趙舒寒會怎樣,江折露並不擔心,她隻是怕趙舒寒覺得她做事不用心,斷了她的大雞腿。

這三位夫人都被她公平地針對,才能顯得她不厚此薄彼。

“我沒去過幾次她的院子,她實在是太膽小了,被欺負了也不吭聲。但每回走進她的院子中,我都覺得極為陰冷,同方才你用魔氣將我卷過來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隻是她沒說的是,阿漁帶給她的感覺,比莫紫盈更為危險可怕,在莫紫盈那裏,她尚且有一絲生機,至少莫紫盈從來不曾對她下手。

可阿漁不同,她是赫赫有名的殺神,此人做事全憑心意,稍有不順,是真的會要了她的命!

江折露縮了縮脖子,“後來我發現,府中總是莫名其妙有人失蹤,失蹤的地點不盡相同,我仔細觀察過後,發現他們都曾去過莫紫盈的院子。”

且就在莫紫盈到來之後不久,魔族便開始在雲水城中肆虐,這些魔族狡猾多端,形跡難辨,哪怕是城主親自下令,城中所有修士齊心協力,也無法將他們徹底逐出雲水城。

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這些魔族究竟躲在了哪裏,等到發現時,卻又有人已經死在了魔族的手中。

也正是因為如此,雲水城中人心惶惶,有不少人都搬離了雲水城。

隻是江折露不知道的是,那些搬離雲水城的人中,有許多人根本沒來得及離開雲水城,就已經喪生在了魔族的手中。

此刻,江折露隻是將自己所知曉的一切都告訴了江秋漁,她倒不認為魔族的惡行一定同江秋漁有關,阿漁雖為魔尊,卻也無法令每一個魔族都真心誠意地順服,她又怎會知曉底下的魔族究竟在何處作亂呢?

就比如江折露自己,此時天高皇帝遠,她若真在雲水城中大肆吸食旁人的精氣,任意殘害旁人的生命,青丘那些狐族也是不知情的。

所以,盡管江折露認為這些魔族實在可惡至極,卻也不曾把這份怨氣撒在阿漁身上。

她雖然也偷偷吸食旁人的精氣,卻也隻是吸上一口,並不傷人性命,隻會讓那人短暫地感覺有些疲乏罷了。

這些魔族卻是真的一個活口都不留,江折露去看過那些死在魔族手上的人,每個人都好似被活活吸幹了渾身的血液一般,屍體猙獰僵硬,嚇得她好幾天都沒敢出府。

江折露將那些人的慘狀同江秋漁描述了一遍,見這人眉頭微蹙,似乎也感到了不適,她不知怎麽的,腦子忽然一抽,在江秋漁耳邊小聲說道:“你是魔尊,這些魔族做了這麽多壞事,將來人家罵起來,很有可能會將罪名都算在你的頭上。”

“你應該好好管一管這些可惡的魔族,免得他們連累了你。”

江秋漁稍稍一愣,隨後笑著從乾坤戒中摸出一把團扇,敲了敲江折露的腦袋,“你這算盤倒是打得妙。”

她分明是擔心魔族做得太過,連累她也不得不離開雲水城,卻還要裝出一副全然是在為江秋漁考慮的模樣。

給魔尊提建議,讓她好好管一管手下的魔族,江折露怕也是頭一個了。

江折露捂著自己的腦袋,見她並不生氣,雙眼亮了亮,“我都是為你好呀,畢竟錯又不在你,可罵名全讓你背了,這豈不是很不公平?”

江秋漁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這蠢狐狸倒是看得很通透,就連女主都拐不過來的彎,她卻一眼便看出了事情的本質。

“莫紫盈暫且不提,你先同我說一說,那側夫人與二姨娘,又是怎樣露出馬腳,被你發現的?”

這一聊便聊到了晌午,林驚微久等江秋漁不回,幹脆讓人帶路,找上了門來。

彼時江秋漁正側躺在美人榻上,吃著江折露捧到麵前來的葡萄,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說著話。

江折露則是盤腿坐在地上,雙手捧著一盤葡萄,一邊饞得流口水,一邊不遺餘力地說著側夫人和二姨娘的壞話。

“側夫人暫且不提,那二姨娘肯定跟趙遷有一腿,她若真是趙遷的人,必定要同他一起對付你。”

江折露打量著江秋漁的麵容,目光漸漸停留在了江秋漁的唇上,隻見那纖細的手指間正捏著一顆圓滾滾的葡萄,紫黑色與玉白的指尖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江秋漁朱唇輕啟,咬住了葡萄的一半,舌尖稍稍一卷,便將一整顆葡萄都含了進去。

江折露看得眼睛都直了,砸吧了一下嘴巴,似乎自己也嚐到了葡萄清甜多汁的味道。

江秋漁睨了她一眼,江折露趕緊晃了晃腦袋,“趙遷覬覦你的美貌,薛傾顏對你必定嫉恨交加,卻又不得不幫著他一起對付你,你得多加小心才是。”

江折露說完,又想起來這人並非那等良善之人,她該提醒的不是阿漁,而是薛傾顏跟趙遷才是。

想到這裏,江折露半點不擔心,心中還有些幸災樂禍。

誰讓二姨娘天天裝的一副天真活潑的樣子,暗地裏卻老是跟她作對,還每次都在趙舒寒麵前裝無辜,趙舒寒為了平衡她們三人的關係,有時也不得不佯裝生氣,故意懲罰江折露。

江折露早就看薛傾顏很不爽了,若是能借阿漁的手將她除去,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她正在心中偷偷琢磨此事,忽然聽見婢女在門外朗聲道:“夫人,林姑娘來了。”

林姑娘?

江折露下意識地抬頭看向江秋漁,這人正舔著唇邊的葡萄汁,笑盈盈地看著她。

江折露頓時打了個冷戰,“讓她進來吧。”

林驚微推門而入,眼前便是這樣一副畫麵——江秋漁躺在美人榻上,江折露則坐在她的身前,兩人挨得很近,江秋漁還捏著一顆葡萄,柔聲問江折露:“你要吃嗎?”

江折露壓根沒發現江秋漁是在給她挖坑,或者說,她的思緒已經被葡萄占據了,暫時沒有空去想別的。

江折露已經饞這一盤葡萄很久了,如果沒有江秋漁在,這一盤葡萄原本都該屬於她,可現在她卻隻能眼巴巴地看著,口水都快吞飽了。

此刻一聽江秋漁這話,江折露趕緊點了點頭,生怕江秋漁後悔,“我要吃!”

快塞到她嘴裏!

她忘了身後還有林驚微在,直到周身被一股洶湧的靈力包圍,其中蘊含的淩厲劍氣震得江折露渾身僵直,她的長發被這股劍氣卷得四處飄散,根根發絲掉落在了地上。

江折露心疼的不行,卻又不敢動,她這下總算想起來了,原來身後還有另外一個煞神存在!

那位林姑娘也不是個好相處的主。

江折露掙脫了葡萄的**之後,智商又回來了,怨不得阿漁方才忽然對她如此溫柔親近,原來是故意做戲給林姑娘看!

江折露琢磨過味來了,自己竟然成了江秋漁跟林驚微的這場對弈中的一枚棋子!

眼下,林姑娘那道滿含殺意的劍氣正在她的命門處遊**著,大有她若是再敢靠近阿漁,便活活絞斷她的脖子的想法。

江折露欲哭無淚,瞪大眼睛對上了江秋漁的視線,這人半點不慌,還有心思朝她柔柔一笑,假模假樣地關心她:“折露,你這是怎麽了?”

“放心,我師姐向來和善溫柔,不過是嚇一嚇你罷了。”

放屁!

你說這話,自己相信嗎?

她既不是你的師姐,性子也不溫柔和善,自然,也不是在故意嚇唬我,而是真的有此種打算。

林驚微在門口站定,同江秋漁對視了片刻,懶懶地躺在美人榻上的人衝她招了招手,林驚微便抬腳走了過去。

在她身後,房門被充滿凜冽劍意的靈力卷著,重重地合上了。

江秋漁半點兒不為自己擔心,她甚至還有心思輕笑一聲,用指尖捏著一顆葡萄,手指稍稍用力,捏出了酸甜可口的汁水來。

“師姐好凶啊,莫不是在生阿漁的氣?”

林驚微卻不是生她的氣,她此刻的心情正複雜著,既有對江秋漁愧疚,又有不得不傷害她的煩悶,更有違背了自己本心的不情願。

往日那些不滿和怨恨似乎早已消失不見,林驚微回想起來,竟恍如隔世。

她定定地注視著眼前的江秋漁,心口好似被利刃割扯著,雙腿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

藏在袖間的掌心早已鮮血淋漓,林驚微卻渾然不覺,隻默默地凝視著江秋漁。

她想,她真的要聽師尊的,按照從前所想的那樣,殺了江秋漁,震懾魔族嗎?

江秋漁像師尊說的那樣真的罪該萬死嗎?

林驚微察覺到了自己的動搖,這才是她最不願意承認的。

可時至今日,盡管她再不願意細想,也不得不直麵自己心底最深處的真實想法。

她是不想殺江秋漁的。

不想讓這人就這麽死在她的劍下。

她希望江秋漁能一直如同此時一般瀟灑快活下去,更希望那一日在不憂城內,江秋漁拉著她的衣袖喚她師姐時的場景能一直延續下去。

她想跟江秋漁有幸福且平和的以後,她們隱藏身份,漫步在燈火通明的繁華街道上,亦或是駕一輛馬車,去更多不曾踏及的地方。

瀟灑恣意,隨心而行。

而不是跟江秋漁刀劍相向,不死不休。

一想到江秋漁終有一天會死在她的劍下,林驚微的心口便宛如堵了一團棉花似的,悶得她心口陣陣發疼,五髒六腑都跟著抽疼起來,吐息一聲比一聲沉重。

她還能下得了手嗎?

無數紛雜的念頭從林驚微的心底冒了出來,不僅擾亂了她的思緒,就連體內的靈力也隱隱不受控製,充滿了劍意的靈力掀起一陣狂風,吹得屋內的床幔獵獵作響。

方才在自己的房間內,林驚微尤如身陷囹圄,尋不到出路,她本以為看見江秋漁之後,自己便能得到解脫。

可當真見到江秋漁後,林驚微心底的渴望卻越來越明顯。

她和江秋漁明明隻有幾步遠的距離,卻如隔天塹,中間是林驚微難以跨越的鴻溝。

袖間,縷縷血絲順著掌心往下流,滑過手指,在滴落到地麵之前,就被林驚微用劍氣絞散了。

不曾讓江秋漁嗅到一絲的血腥味。

林驚微慢慢走向江秋漁,靠得越近,空氣中的那股蜜桃香便越發濃鬱,摻雜了絲絲縷縷的葡萄香氣,宛如最香醇甘甜的美酒。

林驚微滴酒不沾,卻已經醉得眼底隻剩下了江秋漁的身影。

她的腦袋漸漸清醒,擺在她麵前的無數條岔路逐漸融合成兩條,林驚微知道什麽才是自己應該選的,可她卻在這兩條路之間猶豫不決。

她若真想保住江秋漁,便是違背了師尊的命令,也違背了她一開始發的心魔誓,稍加不慎,便會心魔纏身,再也無法掙脫。

可若真要她殺了江秋漁,她卻也做不到。

林驚微甚至想,有沒有兩全之法,既能保住江秋漁,又能使得魔族不敢再來侵犯人族領地?

她在順從師尊和遵循本心之間猶豫不定,江秋漁看出了她的不對勁,在腦海中稍一思索,便猜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約莫是方才趁她不在,林驚微跟賀雲歧聯係過了。

她定是從賀雲歧那裏得知了某些事情,這才神色恍然,想掙紮,又掙紮不得。

為的,也不過是殺不殺她一事罷了。

江秋漁一邊想著,一邊打開了自己的任務麵板,果然看見自己的任務進度隱隱有了要往下掉的趨勢。

係統方才或許是被嚇傻了,此刻才回過神來,在她腦海中驚叫出聲:【任務進度怎麽會往下掉呢?!】

【你可別玩脫了!】

江秋漁安慰它:“放心。”

她心知此事對林驚微來說,並非一件能夠隨意定奪的小事。

林驚微此時,儼然是在做殺魔尊救天下,受萬人敬仰的仙君和做維護魔尊,與魔族勾結,被魔族迷惑的罪人之間徘徊不定。

她所選擇的並非隻是單純的殺不殺江秋漁,而是到底是要跟天底下所有人修站在一邊,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護著江秋漁?

她若選前者,自然是一條坦途,有各門派支持她,魔界的叛徒配合她,是眾望所歸,人心所向。

隻需要她親手殺了自己喜歡的人而已。

林驚微大可以安慰自己,江秋漁隻是她渡的一次情劫罷了。

無需在意,更不必愧疚。

她若選擇江秋漁,便注定要走上一條無法回頭,充滿罵名和唾棄的坎坷道路。

即便她真的成功逼得魔族退守雲照大澤,可一旦此事敗露,她也必將為人族所不容。

她所擁有的一切,她的師門,清蘅君的美名,甚至是她的同族,都將離她遠去。

人族真的能容忍一個被魔尊迷惑,甘願護著魔尊的人再留在人族的領地嗎?

林驚微若是選她,日後便隻能過東躲西藏的生活。

她再也不能肆意地禦著劍,縱橫九州,一劍破萬法,做她瀟灑快活的清蘅君了。

江秋漁理解她的難處,卻也容不得她退縮。

她和林驚微,注定是不死不休的仇敵。

即便林驚微此刻的選擇並不會對最終的結局產生任何影響,可對江秋漁來說,這一點卻是至關重要。

因為這個選擇代表了林驚微是不是真的愛她。

這人若是願意為了她背棄天下人,放棄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她對江秋漁的愛才算是真的不離不棄,至死不渝。

如此,才符合情人血的要求。

江秋漁明知道林驚微身陷困境,甚至隱隱有了生出心魔的跡象,卻仍然不肯放過她,要逼她做出選擇來。

她為林驚微選的,是一條充滿了痛苦與鮮血的坎坷通天路,林驚微注定要在無盡的痛楚和糾結之中,踩著她的屍骨,走完屬於清蘅君應有的一生。

不過也不必如此悲觀,江秋漁想,等林驚微殺了她,以殺妻證道的方式參破無情道的法則之後,這人便會忘卻過往的種種,往日情意尤如鏡花水月,在她腦海中蒙上一層煙霧,再不能幹擾她半分。

那時,江秋漁此人對她來說,也不過是她漫長生命中經曆的一次情劫罷了,是她的手下敗將,不足以令她懷念。

林驚微應該會感謝她的良苦用心吧?

畢竟像她這種上趕著送死,一心隻為成就女主的反派,真的不多見了!

江秋漁扔開手中那顆被她捏碎了的葡萄,用魔氣卷著江折露,將人扔進了床幃間。

垂下的床幔擋住了江折露的視線,盡管她十分好奇這兩人究竟想做什麽,卻也不敢動彈,隻敢偷偷摸摸豎著耳朵聽著外麵兩人的動靜,順帶小心翼翼地將手中護得極好的葡萄塞進嘴巴裏。

真好吃!

不枉費她剛才連屁股都沒來得及捂,在**摔了個四仰八叉。

屋內,江秋漁坐起身來,衝林驚微伸出手,“過來。”

林驚微用尚且完好的那隻手握住了江秋漁的手指,下一刻,便被這人拽向美人榻,撲倒在了江秋漁身上。

慌忙之下,林驚微趕緊用靈力穩住了自己的身形,傷口遍布的掌心撐在了榻上,她蹙了蹙眉,雖然動作慌亂,卻也極為謹慎,並不曾壓到江秋漁的長發。

江秋漁被她罩在身下,一副無力抵抗的模樣,神色卻絲毫不見慌亂,她慢條斯理地將指尖的葡萄汁盡數抹在了林驚微的唇上,隨即狐狸眼半合,深深吸了口氣,嗅聞著林驚微唇上的香氣。

“好香……”

江秋漁呢喃了一句,“是我喜歡的味道。”

林驚微心底的不安和糾結都化作了對江秋漁的欲念,她捧著江秋漁的側臉,一雙清冷的眼半合,沾了葡萄汁的唇印在了江秋漁的唇上。

阿漁。

林驚微好似無路可退的賭徒,隻能用美酒來麻痹自己,在醉生夢死間,忘卻所有煩惱,攬著心愛之人一同墜入深淵。

江秋漁以自身為牢籠,將林驚微困在了方寸之間,在她編寫的劇本結束之前,她決不允許林驚微逃離。

唇齒交纏間,江秋漁睜開眼,窺見了林驚微眼底的一圈濕紅,這人撐在她腦袋旁的那隻手上,已然滿是傷痕。

那是她慣用來握劍的手。

江秋漁慢慢合上眼,原本放在榻上的那隻手臂抬了起來,柔柔地摟住了林驚微的腰。

她以極順從的姿態,包容了林驚微所有的痛苦和彷徨。

——

江折露吃完了剩下的葡萄,忽然覺得有點兒冷,可惜錦被落在地上了,她隻能慢慢用尾巴將自己圈了起來,縮成了一團。

耳邊仿佛響起了幾聲模糊急促的吐息,伴隨著黏膩的水聲,隱隱約約的,聽得不甚真切。

江折露揉了揉自己兩隻毛茸茸的耳朵,先是疑惑不解,而後忽然回過神來,恍然大悟。

聽這聲音,她們該不會是在親親吧?

江折露仔細思索了片刻,認為阿漁完全能做得出來這種事情,畢竟魔尊行事不拘小節,全憑心意,且她篤定自己不敢偷窺,又有何不敢在自己的房中行如此親密之事?

江折露越想越覺得,阿漁說不定是故意的!

她是不是還在記恨自己勾搭林姑娘一事?

所以特意當著她的麵同林姑娘親熱,就是為了讓她死心。

天地可鑒,江折露雖然很饞林驚微那一身純淨的靈力,卻也並非那等喜歡強取豪奪之人,先不說她壓根就打不過林驚微,便是再饞也拿對方無可奈何。

就說在她知道阿漁的真實身份之後,她哪還有那個膽子勾搭阿漁的人?

又不是嫌自己活夠了!

江折露一邊在心裏嘀咕著,一邊豎起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臊得小臉通黃。

嘖嘖,簡直是世風日下,狐心不古!

她吸別人的精氣時,尚且隻敢偷摸吸上一口,阿漁就不一樣了,她直接強壓著林姑娘大吸特吸!

聽聽,這幾聲好似忍耐不住的嗚咽,肯定是受不住的林姑娘想用這種方式反抗阿漁。

可阿漁是誰?

她就是個笑麵狐狸,看似溫柔多情,實則冷心冷情,專會坑人。

她這麽霸道,又怎會放林姑娘離開?

可憐林姑娘身為正經古板的劍修,根本不願意同她行此**之事,卻又不得不屈服於她的威壓,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江折露又羨慕又嫉妒,她也想有一個如同林姑娘一般的劍修,能讓她壓著為所欲為,時不時讓她吸上一口。

靈漪的靈力倒是夠純淨,可她心有所屬,一心隻有阿漁姑娘,江折露並非那等喜歡強迫他人之人,靈漪既然不願意,她也隻能歇了這種心思。

她的情劫到底什麽時候才會出現啊?

江折露耳朵裏聽著林驚微跟江秋漁卿卿我我,心裏充滿了怨念,頭一次懷疑老天是在故意騙她。

她的情劫真的在雲水城嗎?

好半晌過後,江折露才聽見不遠處的聲響漸漸消失了,阿漁似乎輕聲說了句什麽,江折露沒有聽清,隻聽見林姑娘嗓音沙啞地回答道:“嗯。”

她不敢動彈,不多時,卻看見床幔被一隻素白的手撩了起來,江秋漁那張含著無邊春情的桃花麵出現在她的眼前——她的唇比方才紅了不少,好似多了一道細小的傷口,雙頰緋紅,一雙上挑的狐狸眼裏**漾著朦朧的霧氣,水光泛濫,宛如雨後的桃花一般,嬌弱濕潤。

這撲麵而來的情。欲之色令江折露紅透了臉,她的視線越過江秋漁,遙遙地看向林驚微,卻發現這人的眉眼依舊平靜冷淡,若不是她的麵頰微微泛紅,壓根看不出來她方才都做了些什麽。

江折露受到了很大的衝擊!

難道,難道!

竟然是林姑娘強迫了阿漁嗎?!

剛才那幾聲模糊不清的嗚咽,居然是阿漁發出來的?

劍修竟恐怖如斯?!

江秋漁將錦被扔給江折露,“三姨娘。”

她莞爾一笑,背對著林驚微,目光別有深意地打量著江折露,“多謝你的招待,咱們下次再聊。”

江折露偷瞄了一眼林驚微冷若冰霜的臉,瑟瑟發抖,“不,不客氣。”

江秋漁便轉身離開了,林驚微落後她半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江折露,隨即跟了上去。

等兩人走了之後,江折露還拍著自己的胸口,大口喘著氣。

阿漁也就罷了,為何林姑娘也讓她如此忌憚害怕?

等一下,林姑娘姓林,又是劍修,且一直跟在阿漁身後,再聯想到阿漁的真實身份……

江折露忽然露出了駭然的表情,該不會這位長相平平無奇的林姑娘,就是那位傳說中天資卓越,一把神劍可破山河,劍氣所過之處草木皆衰,冷心冷情無情無欲的清蘅君?!

她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

江秋漁同林驚微並肩走在廊下,頭頂的春日灑下一片溫熱的光芒,透過樹葉的縫隙,映照在水麵上,波光粼粼。

江秋漁仰頭望著頭頂的灼日,狐狸眼半眯,“你特意來尋我,是有什麽緊要的事嗎?”

林驚微心中的苦悶不能告訴任何人,她自然無法同江秋漁實話實說,隻得凝視著江秋漁的側臉,輕聲道:“少城主派人來通知你我,百二山的弟子已經住進了趙遷府中,再過幾日,清河劍派的弟子便要到了。”

江秋漁聽見百二山的弟子時,尚且不動聲色,等聽見清河劍派幾個字時,才轉頭看向林驚微,挑了挑眉,“興許是你的師弟師妹們。”

看來雲水城一事已經鬧得人盡皆知,不僅百二山那邊派了弟子過來,就連清河劍派也十分重視此事。

不過江秋漁猜想,清河劍派之所以派人來,為的恐怕不隻是雲水城。

賀雲歧那個老東西既然知道她在雲水城,此時又有正合適的理由,又怎會放棄這個大好的機會?

恐怕這一次來的,並不隻是清河劍派的弟子,以賀雲歧的行事作風,他必定會偽裝身份,跟著清河劍派的人一起過來。

即便林驚微是他最器重的弟子,賀雲歧也不會完全相信她的話,所以此次他必定會親自前來觀察一二。

江秋漁知道林驚微有一顆血獄蓮的妖丹,她從不曾過問此事,為的就是等賀雲歧主動向林驚微討要妖丹。

以她對賀雲歧的了解,這人必定會利用這顆妖丹煉出血引長眠,以備不時之需。

若她的猜想為真,等賀雲歧到雲水城後,林驚微心髒裏那根傀儡情絲的存在便藏不住了,所以江秋漁務必得在清河劍派的弟子到達雲水城之前,逼著林驚微做出最後的決定。

魔族的存在,便是最好的理由。

江秋漁一直維持著自己身受重傷的人設,雖然平日裏瞧不出來,但此事林驚微是知情的,畢竟江秋漁還曾拿她當爐鼎來采補,為的就是療傷。

江秋漁打算利用雲水城中那些魔族的存在,將自己身受重傷、身嬌體弱的人設扮演到極致。

麵對這樣一個身不由己,腹背受敵,在困境中苦苦掙紮又虛弱不堪的自己,林驚微的心還能偏向正道蒼生嗎?

江秋漁彎了彎唇角,將自己的手指塞進了林驚微的指縫中,故意沒去碰她那隻傷痕累累的手,隻裝作毫不知情,認真道:“既然如此,咱們也得加把勁才是,不能再任由這些魔族肆意傷人。”

林驚微將自己受傷的那隻手背在了身後,不敢讓江秋漁發現,她握緊了手心裏柔軟溫熱的指節,眼底一片酸澀,喉間艱難地吐出了一個字:“嗯。”

江秋漁放輕了自己的聲音,眼眸中含著如水般的柔情,層層疊疊地**漾開來,“方才三姨娘同我說了不少事情,你且聽我慢慢跟你說。”

林驚微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江秋漁的側臉,不敢錯過分毫,“好。”

江秋漁眯了眯眼,日光照亮了她的小半張側臉,顯得她唇角的笑意格外柔軟。

林驚微聽見她歎了口氣,語氣裏有著不易察覺的憧憬,“這樣溫暖和煦的陽光,若是能長長久久地同你一起走下去,也不失為一件樂事。”

林驚微陡然眼眶一酸,心口湧上了一股劇痛,疼得她呼吸紊亂,指尖顫得不成樣子,向來筆直如鬆的身形都似乎有了彎折的趨勢。

她心如刀割,身旁的女子卻不知道她究竟有多難過,還轉頭笑意盈盈地看著她,親昵地跟她撒嬌:“驚微,你也是喜歡的,對吧?”

林驚微再說不出話來。

她想,即便江秋漁料事如神,也決計想不到,她牽著自己的手,同自己說起將來的時候,自己心裏想的,卻都是該如何殺了她吧?

她若是知道了,還能這樣眉眼含笑地看著自己,語氣溫柔地叫自己驚微嗎?

林驚微不敢去想這個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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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趙舒寒從城主府回來後,又派人去請江秋漁和林驚微,今日靈漪不在,隻有三人在書房中商討著魔族一事。

“父親的意思是,他想見一見阿漁姑娘和林姑娘。”

趙舒寒一邊說著,一邊低聲咳了咳,她去了一趟城主府,身子看著更弱了。

江秋漁欣然應允。

她原本也沒想一直躲在少城主府中,正好城主想見她,她也能正大光明地去城主府一探究竟。

趙舒寒道:“既如此,我便派人回了父親那邊,今日便一同前去城主府用晚膳,兩位姑娘意下如何?”

江秋漁點了點頭,又問道:“我聽說清河劍派也派了人來,不知清河劍派的道友們何時才能到?”

聽她的語氣,似乎頗為期待。

趙舒寒沒有露出任何異樣的表情,隻是笑了笑,“約莫還有三日。”

三天,看來她得加快進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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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魚魚:這是你的劍,拿好!(強行塞到她手裏)到時候就往這裏捅,明白嗎?(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星星眼小微:QAQ我不要別的,隻要老婆(用力扔開浮月流光)

浮月流光:等一下?!為什麽受傷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