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漁猜到了苗以蘇會發現自己,這人的反應果然比江折露快多了,也對,江折露隻憑她喜歡吃雞肉便猜她是狐妖,這種方法未免有些太過離譜。
苗以蘇一定能猜到,江折露之所以斷定江秋漁是狐妖,是因為江秋漁還給過她其他的暗示,隻是江折露沒能看出來罷了。
江秋漁既然已經主動給過江折露提示了,必定會跟著她一起過來。
苗以蘇雖然看不見江秋漁究竟在哪兒,畢竟對方的修為比她高,但她篤定這位阿漁姑娘一定在場,說不定還將她們方才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苗以蘇這話一出,江折露頓時瞪大了眼睛,仿佛遇到鬼似的,三兩步蹦到了**,扯過一旁的錦被將自己包成了一個蠶繭。
她原本就縮在房間的角落裏,這下更是瑟瑟發抖,成了一大坨棉花團子。
阿漁姑娘也在嗎?!
她是什麽時候跟來的,為何自己半點也不曾察覺?
江折露隻覺得心頭那股危機感越發強烈,阿漁不會真的要吃狐狸吧?
嗚嗚嗚她隻是一隻三尾狐,她不好吃!
苗以疏說完那句話之後,水鏡這邊的江折露和水鏡那邊的洛嫻均是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同時瞪大眼睛看向房間內,想要找出阿漁的身影。
江秋漁躺在美人榻上,定定地跟苗以蘇對視了好一會兒,確認這個人暫時對她構不成什麽威脅,這才慢悠悠地現了身。
方才她一直不曾出現,江折露還以為苗長老是在故意嚇唬她,正想鬆一口氣,冷不丁地看見江秋漁躺在美人榻上,衝她笑得格外好看,那一口氣梗在喉間,憋得她滿麵通紅,差點沒被噎死!
真的有鬼!
還是索命的豔鬼!
這下,江折露就算再笨也能反應過來,這一切都是阿漁故意做給她看的,就是為了讓她猜出她的身份!
江折露簡直欲哭無淚,她隻是一隻平平無奇的三尾狐,修為不高,唯獨在媚術上有些造詣,可跟阿漁比起來,她也不過是在過家家罷了。
阿漁為什麽要使計故意騙她?
難不成是因為她勾搭了那兩個劍修?
江折露抓緊了自己身前的錦被,心想人族說的果然沒錯,色字頭上一把刀,她囂張了這麽久,今天這把刀終於落在她的頭上了!
她正在這邊哀歎自己年輕早逝的生命,那邊的江秋漁卻壓根就沒看她,她揮了揮手,那一麵水鏡便直直地朝她飛了過來,也讓那邊的苗以蘇能夠更加清楚地看見她的麵容。
越是打量,苗以蘇越是覺得,阿漁跟記憶中的那個人長得很像。
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一雙狐狸眼微彎,上揚的眼尾不經意露出一抹獨屬於狐族的媚色,一顰一笑都跟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苗以蘇不由得看著有些出神了。
江秋漁也在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她此刻的反應,苗以蘇跟洛微琴的關係一定不簡單,這副懷念又哀傷的神色,就差把我們關係匪淺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想到這裏,江秋漁坐起身來,雙手合掌輕輕拍了拍,喚回了苗以蘇飄遠的思緒,“苗長老?”
她的聲音輕而溫柔,如同情人間耳鬢廝磨時的甜言蜜語一般,苗以蘇恍惚片刻,“嗯。”
她的態度不對勁,就連江折露都看出來了,更別說是洛嫻。
洛嫻晃了晃娘親的手,“娘,你認識這位阿漁姑娘嗎?”
難不成阿漁當真是狐族的某一位前輩?
她娘好像知道些什麽。
苗以蘇低頭看了一眼女兒,洛嫻那張明豔動人的小臉上淨是茫然,苗以蘇的嘴唇動了動,“她……”
隻說了一個字,便不再說了。
她這番模樣,更加勾起了洛嫻的好奇,洛嫻打量著江秋漁的眉眼,隻覺得好生眼熟,仿佛在哪裏見過。
她直勾勾地盯著江秋漁,江秋漁掩唇笑了笑,媚眼如絲,眼眸中似有朦朧的醉意,眼波流轉間,欲語還休。
洛嫻竟有片刻的恍惚。
她笑得真好看。
洛嫻下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忽然感覺手腕一緊,她低頭一看,原來是娘親拉住了她的衣袖。
洛嫻倏地從夢中驚醒,臉蛋頓時紅了個徹底,虧她還自詡狐族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卻被另外一隻狐妖的媚術迷得暈頭轉向,若不是娘親阻止了她,洛嫻恐怕就著了江秋漁的道。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又羞又怒地瞪了江秋漁一眼,眼眶紅的不行,好似要落下淚來。
這隻狐妖太壞了!
騙了折露還不夠,還要故意欺負她!
江秋漁嘖嘖兩聲,語氣中似有歎息:“狐族已經衰落至此了嗎?”
原魔尊不喜歡狐族,也極少關注狐族的事情,因此,江秋漁的腦海中並沒有多少跟狐族有關的記憶。
她說這話不為別的,不過是想氣一氣江折露跟洛嫻罷了,壞狐狸的心裏頗有一種逗小孩的愉悅感。
苗以蘇拉住氣呼呼的洛嫻,她並不在意江秋漁這一句刻意的挑釁,也不在乎江秋漁的態度,隻是眸色平靜地看著江秋漁,“你怎麽會在雲水城?”
聽說她在修煉中出了岔子,身上的傷一直沒有養好,已經有十年都不曾出過魔宮了。
江秋漁知道這人肯定能猜到她的身份,事實上按照她一開始的打算,在江折露聯係狐族之後,江秋漁便能順勢在狐族麵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因著她的離開,魔宮那邊早已被那名魔族叛徒入侵,如今魔宮的守衛,怕是起碼有一半都是那人安排的人。
這跟原著中的劇情不符,也加快了原著的進度。
在原著中,魔尊一直不曾離開魔宮,林驚微同那名魔族叛徒費了千辛萬苦之力,才慢慢將正道的勢力滲透進魔宮。
現在的劇情早已脫離原著,如果不是最終的走向沒有發生改變,江秋漁早就被係統懲罰了。
魔界那邊的進度加快,江秋漁這邊自然也得配合。
所幸她需要的東西如今隻差極品靈脈和雲水砂了。
六大門派想將此事遮掩下來,江秋漁偏要鬧得人盡皆知。
她要讓各族都知曉六大門派的計劃,讓所有人都來分一杯羹。
想偷偷摸摸地從她手中搶奪極品神器?
這算盤打得未免也太好了!
江秋漁秉著臨死之前都要拉一個墊背的,如何能讓六大門派輕易得逞?
所以她故意在江折露麵前暴露自己的身份,又放任她聯係狐族,為的就是將狐族乃至整個妖族都拖入這淌渾水中。
隻是計劃到底趕不上變化,至少在此之前,江秋漁絕沒有料到,這位狐族長老跟她母親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
這比她一開始所想的還要有趣的多。
“我在雲水城,你很意外?”
江秋漁猜想,雖然原魔尊不關心狐族之事,但狐族中人未必就不關心她。
至少這位苗長老,一定是時刻關注著她的動向。
她知道魔尊已經十年沒出過魔宮了,這才對她出現在雲水城一事感到驚訝。
苗以蘇雖然知曉她的身份,麵上卻並沒有多少的警惕,說話時的語氣更是溫和平靜,讓江秋漁有一種長輩在關心晚輩的錯覺。
原著裏似乎沒怎麽提到魔尊的身世,隻說她母親跟她父親相戀之後,叛出狐族,為狐族所不容。
可江秋漁卻不曾從苗以蘇的臉上看出任何怨恨不滿的情緒,這人的眼神甚至有些哀傷,看向她時的表情也足夠溫和。
莫非這其中還有隱情?
苗以蘇,不會暗戀洛微琴吧?
她的女兒也姓洛,究竟是巧合,還是當真有什麽魔尊不曾知曉的內情?
江秋漁思索片刻之後便明白了,就算魔尊的身世真的不同尋常,原著也不會花過多的筆墨去描寫,畢竟她隻是一個注定要死在女主劍下的反派。
至於反派的身世經曆究竟如何,重要嗎?
這一點,她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知曉了。
江秋漁無聲地冷笑了一聲,抬眸看向苗以蘇,“你跟我娘是什麽關係?”
她問得很直接,不僅江折露跟洛嫻有些摸不著頭腦,就連苗以蘇都愣了愣。
苗以蘇在短暫的出神之後,那雙眼眸中驟然迸發出了驚喜之色,仿佛溺水的人終於見到了浮木一般,她甚至無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雙眼緊緊地盯著水鏡這邊的江秋漁。
“你,你怎麽會知曉……”
怎麽會知道她跟那個人關係匪淺?
難道,那人曾在自己的女兒麵前提起她嗎?
江秋漁知道她在期待什麽,隻是很可惜,她不得不親手打破苗以蘇的美夢。
“方才你看見我時,眼神哀傷又懷念,我應該從來不曾見過你吧?”
“你方才叫的,是不是我娘的名字?”
苗以蘇眼底的光芒驟然熄滅了,好似即將走到窮途末路的賭徒被人戳破了最後的幻想一般,方才還閃爍著光芒的眼眸一片死寂,徹底歸於平靜。
是她癡心妄想,那個人怎麽會在阿漁麵前提起她?
她們的那些往事早已隨著時光的消逝而飄散,唯有她一個人還沉浸在舊日的美夢中,久久不願蘇醒。
苗以蘇的眼眶倏地紅了一圈,江秋漁內心毫無波動,畢竟她隻是個局外人,且就算是原魔尊在這兒,怕是也不會產生任何情緒上的漣漪。
原魔尊格外厭惡狐族,如何能對苗以蘇心軟?
苗以蘇也知道自己失態了,她眨了眨眼,強忍下眸中的淚意,“你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嗎?”
正是這句話讓江秋漁更加肯定,苗以蘇對她絕不似普通狐族對魔尊那般厭惡排斥,她這句話中並不含任何的試探,反而充滿了關切之意。
江秋漁還沒來得及回答,一旁的江折露眼珠一轉,阿漁受傷了?
她怎麽沒看出來這人身上有傷?
她正從錦被中露出一雙眼睛,滴溜溜地打量著江秋漁,便看見這人動了動,好似想靠近她。
江秋漁從美人榻上站起身來,江折露立馬縮進了被窩裏,徒留頭頂兩隻毛茸茸的耳朵暴露在空氣中。
她是一隻褐色的狐狸,耳朵的顏色比身上其他部位的顏色略深一些,有不少黑色的毛毛,周圍那一圈又是橙紅色的,色彩格外顯眼。
江秋漁沒想到自己把她嚇成了這樣,她隻是想給自己倒杯茶而已。
興許這就是刻在狐族骨子裏的血脈壓製,畢竟江折露隻是一隻三尾狐,江秋漁卻是狐族中最為尊貴稀有的九尾狐。
她們在血脈和修為上都隔著好幾個境界。
難怪江折露這麽怕她。
江秋漁心中不免有些想笑,就江折露這個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膽子,還敢當著她的麵勾搭女主,隻能說一句不知者無畏了。
江秋漁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杯茶,“苗長老不妨先回答我,你跟我娘是什麽關係?”
苗以蘇咬了咬唇,腦海中浮現出那人清麗絕美的麵容,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江秋漁便又將目光放在洛嫻身上。
“這是你女兒嗎?”
她方才分明聽見洛嫻叫苗以蘇娘親,卻仍舊問出了這句話,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洛嫻呆了呆,頗有一種吃瓜吃到自己頭上的無措感,“娘?”
她看向苗以蘇,自從看見這位阿漁姑娘之後,娘親的反應就怪怪的,她們雖然沒說幾句話,可每一句話中似乎都有著旁人不知曉的深意,難不成這位阿漁姑娘的娘親……是娘親的舊相好??
洛嫻那一瞬間忽然想起了什麽,她總算知道,為何她總覺得阿漁很眼熟了!
因為她曾經在娘親的房間裏看見過一幅畫,畫上的女子同阿漁的眉眼起碼有五分相似!
難不成那個人就是阿漁的娘親?
洛嫻神色恍然,看著苗以蘇微紅的眼,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沒人回答江秋漁,她也不在意,自顧自地品了口茶,細長的手指捏著茶杯,抬眼看向江折露。
那一瞬間,江折露心中警鈴大作,兩隻耳朵倏地豎了起來,背後三根尾巴夾得緊緊的,慌忙想要逃走。
她發誓,她真的在阿漁的眼中看見了殺意!
隻是不等她逃跑,一股濃烈的魔氣便直直地襲向她,將江折露卷成一塊夾心狐狸糕,拽向了江秋漁所在的方向。
江折露嗚嗚兩聲,說不出話來,隻能睜大一雙眼睛,眼裏含著兩汪可憐兮兮的眼淚,神色驚恐地看著江秋漁。
是魔氣!
阿漁已經入魔了?!
江折露在心裏哀嚎了幾聲,吾命休矣!
這一瞬間的局勢改變,讓水鏡那邊的苗以蘇和洛嫻都沒能及時反應過來,江折露可憐的嗚嗚聲喚回了苗以蘇的神智。
她先拉著洛嫻回到房中,將屋外的防禦陣法啟動,隨後才神色複雜地看向江秋漁,“當年之事另有隱情,無論如何,這都隻是上一輩的恩怨,同折露無關。”
江折露聽見這話,趕緊點了點頭,她真的不好吃,修為也不高,阿漁就算吸了她也沒用,還不如放了她!
江秋漁低眸看著地上的狐狸卷,“你好像誤會了。”
她說:“我讓江折露通風報信,並非是想跟你討論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
苗以蘇抿了抿唇,“那你想怎樣?”
江秋漁用足尖點了點腳邊的狐狸卷,“我要你將我出現在雲水城一事,告訴狐族族長和妖王。”
苗以蘇一愣,語氣急切了一些:“你……你難道就不怕……”
江秋漁為何要主動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若真的另有圖謀,應該瞞著所有人才行,為什麽要讓妖族得知她的下落?
江秋漁抬眸看著她,她沒有猜錯,這位苗長老是真的在擔心她。
她不怕自己殘害人命,對人族乃至妖族有所圖謀,而是擔心自己被發現後,會遭到人妖兩族的追殺。
如此看來,苗以蘇跟洛微琴絕不僅僅是知己好友,或許她真的是洛微琴在狐族的舊情人,這麽多年了,一直對洛微琴念念不忘,還愛屋及烏,對她也表現出了特殊的關心。
江秋漁的眼底映出了江折露屈辱又害怕的表情,她笑了笑,“這便不勞煩苗長老關心。”
“你隻需要聽我的就行了。”
“不然我就殺了這隻三條尾巴的狐狸,做件狐毛披風。”
她說這話時,麵上笑盈盈的,看向江折露的眼神裏卻透著一股冷意,大有苗以蘇若是不聽她的,她便要殺了江折露泄憤的意思。
苗以蘇過去一直都隻是默默地關注著江秋漁,從不曾跟她說過一句話,沒想到今日一見,卻是此番境況。
不過她也明白,江秋漁若是想殺江折露,早就下手了,斷然不會等到現在,她不過是嚇一嚇江折露罷了。
苗以蘇方才關心則亂,此刻回過神來便也明白了,江秋漁既然如此說,定是有她的打算。
“好。”
她沒多想,便答應了下來。
不管是為了救江折露,還是為了彌補舊人之女,苗以蘇都不會拒絕江秋漁。
光是看著那張與舊人有五分相似的臉,苗以蘇便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來。
她深深地凝視著江秋漁的麵容,嗓音微啞:“你既然已有打算,我照做就是了,要如何做,你盡管跟我說。”
江秋漁這才收回自己的腳,今日之事雖然不在她的考慮之內,但至少結果與她所計劃的一般無二,江秋漁舒了口氣,也沒避著江折露,徑直將自己的要求同苗以蘇說明了。
江折露越聽越心驚,她好像猜到江秋漁的身份了!
狐族有一位前輩,同上一任魔尊相戀後,叛出狐族,被譽為狐族最深的禁忌。
硬要說起來,她還能叫那位前輩一聲姑姑。
江折露曾有幸見過那位前輩的畫像,可不就是跟江秋漁長得極其相似麽!
阿漁難道就是那位前輩的女兒?
這麽說來,她豈不是現任魔尊?!
怪不得苗長老剛才問她傷好了嗎,魔尊已經十年不曾出過魔宮,傳聞她在修煉中受了傷,境界跌損,一直在魔宮中閉關養傷。
這煞神又怎麽會出現在雲水城?!
嗚嗚嗚她還想扒了她的皮做狐毛披風,她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啊!
江折露這下是一點兒反抗之心都沒有了,阿漁若隻是狐妖,她尚且還能與之一戰,可她還是那個傳說中暴虐嗜血,殺人不眨眼的魔尊!
江折露很清楚,自己的這點小伎倆在阿漁麵前根本就不夠看,阿漁若是真的想殺她,她也隻能乖乖地將自己的脖子遞出去,還能免受皮肉之苦。
幸好江秋漁暫時沒有要殺她的打算。
吩咐完苗以蘇,江秋漁這才低頭看向躲在一旁裝死的江折露,“三姨娘。”
江折露聽見她這一聲幽幽的呼喚,隻覺得後背冷汗直冒,“怎,怎麽了?”
江秋漁用魔氣挑開她身上包裹著的錦被,江折露隻覺得自己連最後一層保護也沒有了,身後的尾巴夾得更緊,小心翼翼地看著江秋漁,“阿漁姑娘有何吩咐?”
這副狐狐祟祟的模樣,哪還能看出昨日一腳踢開江秋漁院門時的囂張和得意?
江秋漁那雙含情眼中盡是溫柔的笑意,“吩咐算不上,隻是有幾處不明白的地方,想讓三姨娘替我指點迷津。”
江折露總算聰明了一回,“你想知道的事情,是不是跟少城主府有關?”
江秋漁頷首。
江折露頓時不怕了,她從地上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塵,尾巴也不夾著了,在身後晃來晃去。
在江秋漁似笑非笑的神色中,江折露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她的對麵,見這煞神並不曾阻止她,這才在心中重重地鬆了一口氣,隻當自己終於賭對了!
“別的不說,這少城主府中的事情,你問我準沒錯,我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
青丘境內。
苗以蘇安撫好洛嫻後,便徑直向狐族族長所居住的寢宮而去,如今的青丘乃是赤狐一族當家做主,苗以蘇是赤狐一族的長老,在狐族身份並不低,一路上遇見的狐族都得跟她行禮問好。
她故作行色匆匆的模樣,引得不少人紛紛猜測,莫非又有大事發生?
苗以蘇不等通傳,便直直地闖了進去,“族長!”
赤狐一族的族長,亦是整個狐族的王,名為洛止青,與洛微琴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妹。
當年之事太過複雜,牽連眾多,這麽多年來,苗以蘇跟洛止青的關係一直很淡,幾乎不曾主動找過洛止青。
洛止青也不計較她的失禮,隻蹙著眉問:“你有何事?”
苗以蘇沉著一張柔美成熟的臉,“魔尊已然離開魔宮,此時正在雲水城內。”
洛止青猛地抓緊掌心的扶手,直勾勾地盯著她瞧,“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苗以蘇便將今日之事複述了一遍,隻省去了她與江秋漁的那些交易。
“她跟微琴的眉眼起碼有五分相似,我不會認錯的。”
洛止青容色沉沉,冷笑了一聲,“她還敢出現?”
“我也覺得奇怪,她身受重傷,不好好待在魔宮中養傷,為何要隱瞞身份,躲在雲水城內?”苗以蘇不動聲色地蹙了蹙眉,“她到底有何圖謀?”
洛止青沒說話,臉色格外難看。
苗以蘇於是又問:“是否要將此事稟告妖王?”
洛止青陷入了沉思,苗以蘇見狀,又狀似不經意地道:“她身份特殊,若真任由她在人族作亂,到時六大門派責問起來,妖王難免會怪罪狐族。”
洛止青一想也是,且她對那個人的女兒本就算不上喜歡,甚至巴不得江秋漁早點兒魂飛魄散,自然不會替她隱瞞。
因此,苗以蘇的話音剛落,洛止青便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我這就去向妖王說明此事。”
苗以蘇順勢退了出去,她仰頭望著遠處綿延的群山,在心中默默下了決定,無論江秋漁想做什麽,她都會拚盡全力幫她實現!
這是她欠微琴的。
永遠也償還不清的債。
——
在江秋漁跟江折露促膝長談的時候,林驚微也沒閑著。
許久不曾聯係她的賀雲歧竟然主動聯係上了她,詢問起林驚微近日來的收獲。
“血獄蓮?”
賀雲歧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林驚微不知為何,心中忽然浮現出了一絲不算好的預感,師尊特意提起此事,是否也想要那枚妖丹?
果然,不等林驚微主動問他,賀雲歧便笑了笑,說道:“驚微啊,那枚妖丹你留著也無用,不妨先交給師尊。”
“正好百二山的時掌門也在,我想讓他試試能否煉出血引長眠。”
林驚微放在衣袖中的手不由得收緊了一些,她的氣息依舊平靜,絲毫瞧不出她內心的複雜和慌亂,“師尊,您煉製血引長眠,是打算用在魔尊身上嗎?”
她跟賀雲歧說話時向來不懂委婉為何物,有話便直說,賀雲歧也從不會因此責怪她。
“用或不用尚且不能確定,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賀雲歧打量著林驚微的神色,沉吟片刻,“你同魔尊……如何了?”
林驚微直直地注視著虛空中的師尊,語氣雖然平靜,嗓音卻比平時沙啞了幾分,“她對弟子信任有加。”
賀雲歧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那付星逸……”
賀雲歧沒再繼續往下說,語氣中的不屑卻怎麽都藏不住。
他顯然是很看不上付星逸。
林驚微默了默,“師尊,我尚有一事不明。”
賀雲歧:“你我師徒之間,不必如此客氣疏遠,有話直說便是。”
林驚微緊了緊手指,微微垂眸,似乎略有些沮喪,“我雖然取得了魔尊的信任,您交與我的重任暫時卻毫無進展,魔宮那邊……”
賀雲歧原本不想將此事告訴她,至少不是在現在,但為免林驚微為此事困擾不已,從而引起魔尊懷疑,賀雲歧還是決定同她透透底。
“魔宮那邊,我自有安排,你不必掛念此事,專心對付魔尊便可。”
賀雲歧頓了頓,“驚微,魔尊的惡行人人恨之厭之,她慣會偽裝,即便她現在對你信任有加,可那也隻是鏡花水月,也許用不著太久,她便會露出自己的真麵目來。”
“她作惡多端,不僅僅是咱們人族容不下她,便是在魔界中,也有不少魔族看不慣她的做法。”
林驚微的心口猛地跳了兩下,仿佛電閃雷鳴般,震得她耳邊嗡嗡作響。
那張如玉般清冷素淨的臉上已然沒了血色,林驚微藏在袖中的指尖顫抖著,竟不敢去細想賀雲歧方才的那番話。
可即使她再不願意去回想,賀雲歧的聲音還是不斷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怪不得師尊讓她專心跟著魔尊,魔宮那邊他自有安排,他的安排,就是跟魔族裏應外合,趁江秋漁不在,把控魔宮嗎?
林驚微回想起江秋漁對那些殘害人命的魔族的厭惡和不滿,她是否也早已知曉,魔族早已四分五裂,不滿她的大有人在。
她雖為魔尊,卻也隻是實力強橫,能壓製住底下的魔族罷了。
表麵上,他們都對她真心順服,可暗地裏,這些魔族卻仗著天高皇帝遠,為非作歹,無惡不作,更是同正道勾結起來,趁江秋漁不在,想取而代之。
此事,江秋漁又是否知情?
林驚微的腦子裏很亂,她驟然得知此事,心中卻不似賀雲歧想的那般放鬆,而是更加慌亂緊張。
這些話若是從江秋漁的口中說出來,林驚微或許還要懷疑一二,可這是賀雲歧親口承認的,賀雲歧怎麽會拿這種事情來騙她?
林驚微越是不想承認,心中就越是清楚,江秋漁的處境遠不如她從前所想的那般隨性自由,她以為江秋漁做事全憑心意,是個徹徹底底的惡人。
可事實卻告訴她,江秋漁也隻是深陷困局中的一顆棋子,逃不開,躲不過,隻能被迫走進這張由正道替她編織的大網,而林驚微,就是那根最關鍵的線。
她要親手將江秋漁推進網中,看她掙紮不得,反抗不能,直至被她斬於劍下。
江秋漁那張含笑的美人麵仿佛近在眼前,她柔聲喚自己驚微時的畫麵清楚地浮現在了林驚微的眼前,她的手抖得厲害,仿佛徹底失去了力氣一般。
林驚微不禁在心裏反問自己,她真的還能舉得起劍殺了江秋漁嗎?
尤其是在她知道江秋漁也是身不由己之後,她還能對江秋漁狠得下心來嗎?
林驚微腦海中的思緒亂成了一團,賀雲歧也不知究竟有沒有看出她的反常,他端的是一副慈祥長輩的模樣,“驚微,我會盡快派人去取妖丹,你且小心,不要著了魔尊的道。”
林驚微低低地應了一聲,賀雲歧便也不再多說,很快斷了彼此的聯係。
林驚微握緊手中的玉佩,堅硬的邊緣硌得她掌心陣陣抽疼,她卻渾然不覺。
器靈察覺到了她這一刻劇烈的情緒波動,從她的內府中飄了出來,問道:“你不高興嗎?”
一切都在按照他們的計劃進行著,魔尊也不曾發現林驚微的不對勁,林驚微為什麽還要不高興?
林驚微怔怔地望向江秋漁所在的方向,眼眸中的情緒是器靈看不懂的複雜,它隻聽見林驚微輕聲喃喃道:“我應該高興嗎?”
“你想將魔族驅逐出人族的領域,想還天下太平,更想讓天下蒼生都不再受到魔族的侵擾,如今一切都在朝著這個方向前進,你當然應該高興了。”
器靈說完之後,本以為能立馬得到林驚微的肯定,卻不想這人隻是靜靜地望著某一處發呆,並不曾搭理它。
器靈忍不住反問道:“我說的不對嗎?”
良久之後,它才聽見林驚微極輕地應了一聲:“你說得對。”
器靈頓時高興起來,隻是它隱約感覺到,自家主人的心情還是十分低落。
器靈心想,主人方才的那句應和,不會是在故意騙自己吧?
應該不是,清蘅君怎麽可能做出故意欺騙器靈這種事情?
——
江秋漁從江折露這裏獲得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江折露願意做趙舒寒的三姨娘,果然不是因為愛她,而是她久久無法突破,閉關時曾有幸得到過天道的指引,得知自己尚有情劫不曾經曆,這才隻身來到雲水城。
說來慚愧,江折露雖然自詡為狐族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對媚術的運用也頗有心得,往日卻隻知道待在青丘修煉,並不曾吸食過旁人的精氣。
得知自己的情劫在雲水城後,江折露這才離開青丘,一路上偷偷摸摸在不同的人身上吸了幾口精氣,勉強算是曆練。
江秋漁問她:“難不成你的情劫便是少城主?”
江折露搖了搖頭,“不是。”
江秋漁:“那你為何願意做她的三姨娘?”
江折露老實道:“因為她跟我說,側夫人跟二姨娘在府上鬧得太厲害了,她的身體本就不好,如此一來,更不利於養病。”
“所以她需要我幫她製衡側夫人跟二姨娘。”
江秋漁默了默,“這對你來說,又有什麽好處呢?”
不過是平添了無數的麻煩罷了。
江折露聽見這話,臉頰忽然紅了起來,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當時出來的匆忙,也不曾帶多少靈石和錢財……”
江秋漁:“……”
“而且她跟我說,府上的雞肉做的特別好吃。”
江秋漁:“……”
“你今天早上吃的那隻雞腿,就是我平日裏最喜歡吃的菜!”
她的大雞腿!
被阿漁幾口就吃掉了!
她平時都得細嚼慢咽,生怕一口氣吃完就沒有了!
江秋漁真想狠狠給她一拳,或者用茶杯在她的腦門上打個大洞,讓她再也不敢說出雞腿這兩個字來!
她不該奢望江折露這蠢貨能有多高的追求,能被人用兩隻雞腿就拐入府中,做了幾年的擋箭牌,江折露又能知曉多少秘密呢?
虧得她千算萬算,連狐族族長的反應都算到了,唯獨算錯了這一點,江折露就是她整個計劃中最失敗的那一環!
江秋漁倏地站起身來,轉身便想離開。
江折露還毫不知情,傻愣愣地看著她,“我還沒說完呢,你不想知道點兒別的嗎?”
江秋漁垂眸幽幽地看著她,“你還知道別的東西嗎?”
江折露頓時感覺自己被侮辱了。
“我怎麽不知道?我好歹在這府中呆了幾年,還有什麽事情能瞞得過我的眼睛?”
你這幾年怕是都在想著怎麽吃雞了。
江秋漁揉了揉自己的額角,“那你說,你還都知道些什麽?”
江折露想了想,“側夫人好像是趙遷他娘派來的人。”
“二姨娘表麵上看著天真無邪,其實蔫壞蔫壞的。”
“我懷疑她跟趙遷有一腿。”
江折露說到這裏,頓了頓,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江秋漁,“最後一件事情……”
“你是……咳咳,應該能看出來吧。”
“莫紫盈跟魔族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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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微:心亂亂
魚魚:心煩煩
江折露:哦莫哦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