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還有什麽純天然的環保辦法打發時間?

徐心諾自上高中以來,就沒搞過這麽質樸的娛樂活動了,他跟莊逢君坐在馬路牙子上,玩一種幼稚的碰手指遊戲。

每個人伸出兩隻手,用食指比一個1,輪流去碰對方的手,把手指比劃出的數字相加,誰先兩手都加到10,就算誰贏。

這個遊戲由某學區小學的數學老師帶動,一度在徐心諾他們小區的學齡兒童裏風靡一時,莊逢君雖然不熱衷找人對戰,但每次被挑戰的時候,堪稱不敗戰神,很少有人能贏他。

但那都是小學時候的事了,現在未必了。

徐心諾躍躍欲試地碰了碰他的手指。

“我覺得不太對。”憑借比當年熟練很多的計算能力和預判能力,徐心諾信心滿滿,卻在多次慘遭敗北後,疑惑地用兩隻手扳住莊逢君的拳頭,“這局不是終於該我贏了嗎?”

莊逢君看他冥思苦複盤想了半分鍾,終於狡猾地露出一個笑容。

他把兩手放下來:“別想了,趁你沒注意換了個數字。”

徐心諾總算反應過來,嗷嗷地撲到莊逢君身上,罵他賴皮。

莊逢君兩手一環,就把徐心諾箍在懷裏,無情鎮壓。徐心諾不停掙紮,扭得活像隻肉蟲子。徐心諾還在哈哈大笑,泛黃的陽光照進淺褐色瞳孔裏,熠熠生輝,鮮活跳動。

這地界實在太是僻靜了,好像做點什麽都不會有人知道。如果不是保險公司的車遠遠出現在了大馬路上,莊逢君險些衝動地低頭吻他。

可惜保險公司來得不是時候。

莊逢君很遺憾地鬆開了手:“救星來了,我們可以回家了。”

檢修車況,換好車胎,這次換回莊逢君駕駛,一路順利地回到C市的住處。

兩人都累了,早早上床休息一晚,翌日一早,莊逢君又負責把徐心諾從**提溜起來。

徐心諾揉著眼,撈出件睡衣就往頭上套,一副稀裏糊塗的樣子。莊逢君歎了口氣,第無數次生出做家長的感覺,摁著他坐在**,又找出準備好的衣服,一件件扔在**讓他換。

莊逢君很早就知道,徐心諾此人,打小精通打蛇隨棍上。要是真的沒有人管他,他也能自己乖乖收拾好自己。但凡有人願意給他張羅這事那事,他敢分分鍾退化成給巨嬰狀態你看。

穿好衣服,徐心諾總算清醒了點:“我穿這麽洋氣做什麽?”

莊逢君提醒:“你們今天不是要

去參加比賽,還要錄節目?”

“哦——”徐心諾呆滯地用黑漆漆的眼睛望著他,大而無神。

莊逢君很懷疑他的狀態:“你這樣能行嗎?”

徐心諾自言自語:“應該可以的吧。”

行吧,莊逢君還能拿他怎麽辦。

徐心諾就像隻提線木偶,被莊逢君操縱者到了電視台,見到其他朋友,好歹魂才回來了。

不消說,他那群臨市的朋友昨天就來了,住在附近酒店,還自行在C市遊逛了一圈。彭家樂和馬小濤也照之前說好的,特地前來助陣,托莊逢君的關係,弄到了三張前排觀眾票。

馬小濤還從公司順了幾根應援熒光棒——雖然上麵印的是其他明星的名字——揮一揮還是可以的,然後進場的時候,被安檢無情沒收,不許帶進去。

魔方線下賽雖然采用WCA的十八種經典項目,但賽製大相徑庭,不然有些項目,尤其二三階速擰這種,幾秒鍾就勝負分曉,顯然缺乏看點,也撐不起節目時長。

因此按照導演安排,把參賽選手分成不同的戰隊,按積分製算成績。因為是第一次商場,還要重點介紹選手們熱血的追夢旅程和不被世人理解的催淚故事。

徐心諾跟他那些狐朋狗友,自然待在同一個戰隊,他們還給自己取了個毫無亮點的名字,叫許諾隊,提交上去就被斃了,被主辦方強行改成Promise隊,行吧,反正一個意思。

他們這支隊伍,大半成員都參加過WCA正式比賽,競技經驗豐富。

這一天下來,Promise隊贏是贏了,勝在比賽戰績輝煌,敗在演技浮皮潦草。

選手們都有提前得到通知,紛紛有備而來,各人給自己編了一個催人淚下的身世背景。

在徐心諾他們隊裏,有個人的版本還是自己上有八十老母白發蒼蒼,下有三歲小兒嗷嗷待哺,老婆重病,中年失業,背負如此勞苦重擔,自己依然沒有放棄對魔方的無限熱愛。

不過因為過於浮誇而沒有過審。

於是到了現場,那位仁兄把身世背景改成,自己和老婆為了響應國家號召生了三胎,為了和老婆養育好三個孩子,每日裏東奔西走,省吃儉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這點對魔方的愛好,在VCR裏,還摟著跟堂兄弟姊妹借來的三個娃,麵向鏡頭打招呼比心,十分溫馨有愛。

雖然還是很拉,但是大概由於具有催生的正麵意義,總導演同意過了。

在現場,徐心諾他們隻想掩麵遁走,找個

地縫鑽進去,不承認這是自己隊友。

到了徐心諾,他覺得這特麽也太難為人,他真沒什麽好編的。雖然家裏是有個得病的奶奶,還剛剛去探望過,畢竟關係也不多親近,拿人家賣慘就顯得不太厚道了。雖然從小父母確實也離婚了,問題是他家境富裕,吃喝不愁,繼父跟姐姐人都挺好,沒人閑得去欺負他。

除了被親媽管得嚴一點,青春期跟更年期碰撞得激烈一點,確實沒有過得很苦。

兄弟姐妹老爹老媽老婆孩子都被他們隊其他選手用過了,徐心諾隻好給自己編了個青梅竹馬,尷尬得死命盯著自己腳尖,還有腳趾頭摳出的三室一廳:“呃……我有一個鄰居哥哥,人特別好,從小就很照顧我,還經常鼓勵我,祝我以後拿很多冠軍……就是這樣。”

主持人發問:“現在跟他還有聯係嗎?他會看到這期節目嗎?”

徐心諾眼神亂瞟,瞟到觀眾席上,黑壓壓的人頭裏,不知怎麽就一眼捕捉到莊逢君的眼神,他腦子不知怎麽想的,一張嘴,還臨場發揮了一段內容:“他已經,得白血病去世了。”

就算跟台本不一樣,主持人依然鎮定,還配合地鼓勵他好好表現,哥哥也會感到高興的。

徐心諾活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最後這一天也不知怎麽糊弄下來的。

出了演播廳,卸了妝,一匯合徐心諾就被彭家樂和馬小濤瘋狂嘲笑。其誇張之態,令人發指,恨不得滾到地上。徐心諾陰森森地勒住兩人的脖子:“不夠慘嗎?”

馬小濤笑得快窒息:“夠了,夠了。回頭就找個導演,把給你的淒美愛情改編成電影。”

旁邊又走來一個人,徐心諾鬆了手,莊逢君笑著對他說:“恭喜你們拿到第一期擂主。”

徐心諾心虛地咕嚕眼珠子:“還好,還好吧。”

彭家樂問:“咱們小區真的有、有人得過白血病嗎?”

徐心諾咳了一聲:“瞎說,照抄了一期《藝術人生》而已。”

應該不會有人追究他剽竊吧。

時間不早,徐心諾臨市那些朋友要趕去坐高鐵回家,這周沒有留下約飯。

馬小濤他們幾個則嚷嚷著要去吃大排檔,正要動身,莊逢君卻被一通工作電話叫去。

這下彭家樂高興了,簡直想要鼓掌歡迎。近來彭家樂深覺遺憾,人心不古,他的好友徐心諾和馬小濤均表現得軍心動搖,跟莊逢君混在一起,隻有他一個人還在堅守,好不悲哀。

然而形勢比人

強,他在本人麵前,還是得跟著賠笑道別:“逢君哥再、再、再見。

莊逢君囑咐:“你們吃可以,盡量找家幹淨的店。

徐心諾也沒忘了關心他:“那你晚上怎麽吃飯?

隻見莊逢君惺惺作態:“有工作餐,盒飯。

彭家樂聽得牙酸,不知這是什麽世道。

莊逢君的車一走,三個人對視一眼,毫不猶豫,叫輛了出租車,就直奔熟悉的大排檔。

吃燒烤找什麽上檔次的店?窗明幾淨的,哪有那股子煙火氣。

要了二十串羊肉,二十串牛油,二十串雞皮,十串羊腰,老板捧著一大把滋滋冒油的肉串,放在桌上的鐵盤裏。木頭桌子曆經陳年煙熏火燎的考驗,在表麵成了一層擦不去的黑漆漆的色澤,腿也瘸了一截,用半塊轉頭墊著,還在堅強地喜迎八方客。

馬小濤坐在馬紮上,一手一串牛油,吃得紅光滿麵時。他想起什麽,突然要跟徐心諾碰杯:“莊逢君跟你說過沒?最近我們公司內審在做財務審計,莊文傑那貨要倒黴了。

徐心諾自然大感興趣,追問:“怎麽回事?詳細說說?

馬小濤說:“不知道,我怎麽會看得懂?我隻是直覺他最近臉一直很臭。

徐心諾跟彭家樂噓他,又說那不管了,好事好事。

三人舉杯慶祝,祝願莊文傑早日倒黴。

到了晚上回家,樂極生悲,徐心諾犯了腸胃炎,在衛生間上吐下瀉。

家裏沒有常備藥,莊逢君先燒了點水,然後下樓去找通宵藥店,買了幾種非處方藥,回來以後,滾燙的水剛好晾涼。徐心諾沒精打采地坐在桌前,看莊逢君低頭研究說明書。

當然,他不承認自己是被一頓大排檔燒烤放倒的,因為彭家樂和馬小濤都沒說有事。

有可能造成腸胃不適的原因很多,比如昨天他們去農村吃席,大廚做飯為了香,很多菜用了豬油,也可能因為昨天坐了很久的車,還可能是今天喝啤酒喝多了。

徐心諾此地無銀三百兩地為自己辯解:“我鬧肚子不是因為在路邊吃燒烤。

莊逢君數出幾粒藥片:“知道了,我又沒說你什麽。

他把手掌遞到徐心諾麵前:“反正也沒指望你們三個聽話。

徐心諾懶得伸手,一低頭,就著他的手把藥吞了:“瞎說,我挺聽話的。

那瞬間,莊逢君有個錯覺,像有隻小狗用濕漉漉的鼻頭,拱著他的手心覓食。

他心裏一片柔軟,嘴上無奈地說:“手呢?

“哎呀,別小氣。 徐心諾才勉為其難地伸出自己的爪子,“借你的用用而已。

他端起桌上的玻璃杯,灌了一大口溫水送下去,咕咚咕咚喝完,腦袋攤回桌麵上,繼續哼哼唧唧。莊逢君本來還想和他掰扯一下“得了白血病去世的鄰居哥哥

,見狀也還是算了。

他評價徐心諾“生活不能自理 ,看著徐心諾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樣子,趕他去睡覺。

徐心諾跟他說晚安,關上臥室的門。

莊逢君在那門前站了一會兒,靜謐的夜圍繞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