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濤入職已有半月,說長不長,基本熟悉了公司的整體架構,以及他的職務職責。

這周末,莊逢君打算向莊毅集中反饋一下,馬小濤對這一切的適應情況。

雖然揚過言要趕緊交班,雖然知道自己每天都被某個三人小團體背後吐槽,戲言歸戲言,莊逢君知道,這個擔子他幾年內都還卸不了。不過過去如何,莊毅已經把他沿著一條既定的軌道培養了那麽多年,他們都很清楚自己要幹什麽,責任是什麽。

就算是一輛飛馳的列車,也並無說暫停就暫停的可能。

至於馬小濤的表現,有好也有壞,就是很正常的、一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進入職場後該有的狀態。他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要適應的事情也有很多,比如自己的身份轉變。

莊逢君能理解,馬小濤麵臨著很大壓力,他自己又何嚐不是,隻是不太一樣而已。

如今很多雙眼睛盯在他們身上,審時度勢地揣度馬小濤什麽時候能成長起來,能不能當好一個領導者。再過幾年什麽樣,這說不準,但如果將來有利益衝突,莊逢君不會跟他搶。

如果有機會,莊逢君也未嚐不曾想過,放下一切去過更簡單的生活。

比如每天逗逗徐心諾,什麽的。

開玩笑的,他應該還是會有很多事要做。莊逢君自己倒是還有很多投資,比如徐心諾至今仍然沒發覺,他現在就職的那個MCN機構,裏麵就有莊逢君35%的股份。

也不知到哪天才會發現。

這陣子,秦玲既迫切地想向親生兒子表達母愛,又害怕操之過急,於是隻天天讓保姆前往公司送豪華午餐,一份給莊逢君,一份給馬小濤,以至馬小濤都沒什麽機會找徐心諾吃飯。

但效果還是有的,不知不覺,馬小濤對親生母親已經親近了很多。

甚至在他養父母的支持下,答應下個月來莊家住一陣子。

秦玲喜出望外,每天裏裏外外忙著給馬小濤收拾房間,恨不得邊邊角角都做到無微不至。

這當然沒什麽問題,隻是讓莊逢君原本就有的一個念頭變得不太好說出口。

他想找個機會從家裏搬出去獨居。

如果處理不當,沒有合適的理由,秦玲可能會因此多心,認為莊逢君對馬小濤存有什麽芥蒂。可天地良心,他隻是想追人更方便一點。哪個成年人談婚論嫁的時候還老賴在家裏啊。

不然,總不能指望徐心諾在從小放假寫作業

的地方,突然醞釀出什麽浪漫情愫吧。

理智上來講,現在是多事之秋,這些情情愛愛的瑣事,也可以推後再考慮。

但從徐心諾回國那天起,莊逢君就實在不想再等了。他中間浪費了多少年先不說,再不抓緊,就徐心諾那個不靠譜的性格,誰知道會不會又優哉遊哉地給他搞出個新的男女朋友。

到了星期六上午,莊逢君一邊惦記著這些有的沒的,一邊照計劃跟莊毅進行了溝通。

莊毅坐在自己書房裏——當了半輩子大老板的人,往皮椅裏一坐,就是一副聽取下屬作匯報的架勢。比起秦玲,莊毅對於親生兒子的態度,看起來更冷靜一些,但實際上也很關心。

隻是,莊逢君跟他匯報完了馬小濤的情況,卻仍在書桌前立著,沒有立刻離開。

“還有什麽事嗎?”莊毅掏出煙和打火機,一邊點火一邊問。

“有的。”莊逢君說,“是這樣的,爸,我其實打算搬到公司附近去住。”

聞言,莊毅驚訝地微微抬頭:“怎麽突然想搬出去?哦,難道因為你媽——”

“這個跟小濤要來家裏住沒有關係。”莊逢君立刻澄清,“我隻是為了上下班方便一點。”

雖然這一聽就是借口,但莊毅沒有多問,一般不是原則性的大事,他不太會刨根究底。

不過他狐疑地開口:“那你要怎麽跟你媽說?你這個時間點搬出去,她肯定要多想的。”

“確實,這一點我也想到了,不太好辦。”莊逢君說,“所以隻好麻煩您把我趕出去了。”

這個回答超出了莊毅的意料,以至於他一口煙差點嗆進肺裏:“我?啊?什麽?”

因為莊毅要抽煙,書房的窗戶半開著,能聽到外麵傳來清脆的門鈴聲,還有鳥鳴。

鳥兒是秦玲養的,還有她揚聲應答的聲音,開啟玻璃推拉門的聲音,嘴裏說著來了來了。

莊逢君站在書桌和窗戶之間,從他的角度,可以透過玻璃,看到別墅小院裏的一半場景。

周六上午,天光正好,還沒到午後最熱的時段,藍天和白雲都像是悠閑的。

他收回視線,有商有量地跟莊毅說:“如果是我自己提出來,不管怎麽解釋,媽肯定都要想東想西的。不如您直接把我趕出去,這樣比較方便——要不先從罵我一頓開始?”

莊毅活了這麽把年紀,這種要求他還隻從莊逢君嘴裏聽過:“好好的我罵你幹嘛?”

“找個借口嘛,應該不會很難。

莊逢君說,“隨便想想,總能有理由的吧。

“不是,你給老子……你給我等等。 莊毅終於開始意識到問題的嚴肅性,“莊逢君,你老實跟我說,你突然不想在家裏住,還說搬就要搬出去,到底是因為什麽?說實話。

“……好吧。 莊逢君看起來猶豫了一下,“其實就是像上回跟您說的那樣,追人嘛。您也年輕過,也跟媽談過對象,肯定能理解的,這種事都是需要一定隱私的,對吧。

“上回?上回那事我還沒同意呢,我可告訴你。 提到這個,莊毅又板起臉,“我不管國家政策怎麽規定,你爹我就是你爹,反正就咱家來說,你要跟男的結婚,我不同意。

“那您的意思,難道還硬要我跟女的結婚嗎? 莊逢君吃驚,“這不就是騙婚嗎?

“我又不是……沒人讓你騙婚!總之這個事以後再說,你先給我回去好好想想。

“關於性向的問題,我其實已經想很久了。 莊逢君苦惱,“從我上大學的時候開始……

身為一個傳統型大家長,莊毅其實從未參與過兒子的青春期性教育問題,他也不是太想在莊逢君青春期十來年後突然聊到這個,於是略顯尷尬地打斷:“行了行了,你這個……

“其實從那以後,我一直都挺迷茫的,真的。 莊逢君卻非得要拽著他傾訴,“不過也是時候了,既然關係到我要跟男人結婚還是跟女人結婚的問題,正好您也幫我分析一下。

莊毅悻悻地試圖阻止他:“你差不多得了……咳,實在不行,你找你媽分析去吧。

“這,不太好吧?都是男人的事,跟媽說可能也不太合適。 莊逢君誠懇地說,“主要是,您知道我是怎麽發現自己喜歡男生的嗎?因為我第一次做春夢的對象就是……

莊毅並不是很想知道。莊逢君卻大有一副我今天一定要傾訴個夠的樣子。

徐心諾跟莊逢君說好了,要趁周末繼續教他背CFOP公式,所以一到周六,從**爬起來就直奔莊家。然而不料,他跟在秦玲身後,剛剛走上二樓,就聽到莊叔叔中氣十足的吼聲:

“莊逢君你給我咳咳咳咳咳咳!滾出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