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千寧其實不大習慣陳寄白在這圍觀。
她總會忍不住地去注意他。
不過他是個很合格的探班者, 什麽都不做，隻是默默地看著她。
中午休息吃飯的時候，他朝走過來的她伸出手。她微愣, 將手遞過去給他接。
他穩穩當當地拉著她的手回房車，低頭說：“我叫人送餐，先送一周, 用食療的方法養一下身體。一周後要是好吃，我們再叫他們送。”
江千寧沒拒絕。
她偏頭又問：“你什麽時候回去？”
陳寄白不答反問：“你想我留下嗎？”
江千寧扯動一側嘴角：“不是很想耶。”
要想從她嘴裏聽到什麽軟和話，可能性本就不大。
陳寄白當做沒聽到地略過：“晚上的飛機, 再陪你一會兒。等忙完這陣我再來。”
這麽快嗎？
這倒是江千寧沒想到的, 她以為他還要在這賴幾天呢。
不過這樣也好。
吃飯時，柚子和阮阮說什麽也不在房車裏和他們一起吃, 拿著吃的就跑出去了。
房車裏便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他的話很多, 一邊給她夾菜, 一邊嘰嘰喳喳地說著。
江千寧忙著吃飯，隨口回著, 倒也沒太注意他問的是什麽, 更沒注意他神色溫柔，與平時迥然不同。
陳寄白沒有很直白地問, 隻是在閑聊中夾雜著幾個他真正想問的問題。
“你以前寫日記都寫的什麽？日常嗎？”
“對。”
“這幾年的心情, 是不是大多都是不好的？”
“還好吧。”
“我還有可能看到你寫過的日記嗎？”
“不可能, 誰都別想看到。”
他頷首，若有所思。
江千寧吃得有點快，因為中午的休息時間並不多。她吃完就準備趕回去, 導演卻突然發來調整通告的消息, 跟她說她的戲份延後些拍, 讓她再休息一會。
江千寧幾乎是立時往後一靠。
正好。
他收拾幹淨吃的東西, 就勢坐在她旁邊，攬著她坐，伸手撫她的臉：“累嗎？”
江千寧閉著眼休息：“嗯。”
“拍完這個，我們出國去玩幾天？帶你放鬆一下。”
“再說吧。”
指不定到時候他們關係怎麽樣呢。
她享受著他的溫柔，想沉溺，卻又停在半路，久久踟躕，不敢放縱自己。
不過這樣溫柔的陳寄白，是真的很撩人。
他很少有這樣的一麵，她從小到大，見識更多的是他偽裝的冰山一麵。雖然知道他對她的心裏是軟的，但是耐不住他會裝啊，表麵上看起來高冷肅穆，要叫他春風和煦般地好好說話，那是極其難得的事情。
但倒也不是沒有例外。
江千寧絞盡腦汁，好不容易想起例外是在哪些時候。
——她生病的時候。
嗯……就像現在一樣，生病的時候，總能見到格外溫柔的他。
江千寧忍不住想，以後她見到的是不是都能是這樣的陳寄白？
想著想著，她也就問出了口。
陳寄白有認真地思考了一下。他現在是一個正在追求的角色，所作所為應該謹慎再謹慎，別一不小心就給自己加大難度。
於是乎，他點點頭：“你希望是什麽樣的，就會是什麽樣的。”
江千寧挑眉。
這個回答……很滿分哦。
“想不到有朝一日一板一眼的陳寄白，也能說出這麽靈活的話。”
“倒也沒有那麽一板一眼。”他否認，“不然怎麽賺錢。”
江千寧：“哦對，我忘了我們已經進社會了，陳寄白是個很會賺錢的陳寄白了。”
“知道賺錢做什麽嗎？”
“做什麽？”
“養小玫瑰。”
“……”
江千寧微微瞪大眼。
這個陳寄白，是誰假冒來的嗎？
他什麽時候這麽油嘴滑舌啦！！
還養小玫瑰！！！
她揉了揉臉，強行使自己鎮定，也不去看他的眼睛，隻嘀咕：“你不是很喜歡叫我小溏心嗎？你怎麽不說買小溏心蛋。這可比玫瑰花便宜多了哦。”
陳寄白握住她揉臉的手，喃說：“因為小溏心長大了，變成了小玫瑰。”
從想疼愛的妹妹，變成了他喜歡的女人。
兩種稱呼，兩種定義。
他也有了不同的追求。
若是小溏心，他隻想疼著寵著。像妹妹一樣，想法一向很純潔，從來也不會有別的想法。
但現在是小玫瑰了，他恨不得掏心去疼，恨不得拿命去疼。想法也早就不純潔了。
他不知是想起了什麽，眸光逐漸轉作幽深。深邃如墨，深不可測。
江千寧哪裏知道他隻說了這麽一句，心裏卻已百轉千回地繞了幾百個圈。
她還在晃著小腿，不以為意。
直到陳寄白忽然貼上她的臉，呼吸咫尺之距，她才忽然一怔，眸光如受驚的小鹿，微蹙起眉看他。
他低聲道：“寧寧，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她呼吸一短。
“嗯？”他緊接著逼問。
江千寧幾乎要棄車而逃。
她強行鎮定，卻沒有人知道她的心在聽到問題的那一秒就亂成了一團。
——這是她曾經在無數個日夜裏最想聽到的一句話，不知多少次出現在了她的日記裏，出現在了她的微博小號裏，出現在了她的……夢裏。
這是她曾經最希冀聽到的一句話。
──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很簡單的一句話。
卻是她十年的求而不得。
……又何止是做夢呢？她甚至連夢都做得小心翼翼的，生怕下一秒夢就醒了，這樣的美好就破碎消失了。
江千寧身側的拳頭慢慢握緊，她在控製著她身體裏幾乎要控製不住的顫抖。
她曾經根本沒想過，這句話也會有真的出現在現實世界裏的一天，沒想過，原來這句話，她此生是能聽到的。
她怔怔地想──他實際說出來的聲音，和她夢裏的不一樣。
多了點磁性，好似還多了點深情，總之，是更好聽的。
江千寧原以為她已經很了解他，原以為他在她夢裏的聲音會和現實生活中的所差無幾。可這會兒才知道，原來還是不一樣，夢中的這句話沒有現實中的這麽多情感，現在想想，多少有些冷靜了。
江千寧想起她曾經還在日記裏寫過這個夢的，有個片段她到現在還記得一些……
「不知道陳寄白說這句話的聲音是什麽樣的？應該會
會和夢裏一樣嗎？
……不知道哎。
而且，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好遺憾啊。」
而現在，她切切實實地聽到了這句話。
而且。
他不是說給旁人的。
他就是說給她一個人的。
他真的在問她──她願意做他的女朋友嗎？
在她的夢裏，有個反應如今倒是真實地實現了的。
那就是此刻她的心跳聲，她的神經反應……等等等等，都一如夢裏般不可思議與激動振奮。
她的心跳快得都要衝出胸膛。
神經跳動得幾乎要崩裂某根弦。
陳寄白小心地問出了這個問題。他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出他聲音裏的顫抖。
此刻，他的手心裏布滿汗水。
他其實並沒有十全的把握。若問他有幾成把握，覺得她會答應──那應該隻有三成……甚至，兩成。
陳寄白嘴角發苦，也不知這局麵，怎麽變來變去的，就變成了今天這幅模樣。
可歸根究底，也隻能說一句他活該。
陳寄白說完之後，再不敢有動作。就隻是那麽靜靜地看著她，緊緊盯著她麵部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她的反應。他靜靜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不論這個回答是好是否，他都想等到。
江千寧此刻心裏淩亂不堪。
她想，很多事情和夢裏的稍有出路，也有很多事情與夢裏的一模一樣。但是，有一個事，和夢裏的是相反的。
──那就是她的答複。
在夢裏，她很激動地跳起來去擁抱他，她摟住他的脖子轉了一圈又一圈。
她大聲地回答他：“我願意啊──！”
她的聲音大得在山穀裏回響。
她的激動與高興肉眼可見。
她很肆意地笑著，張揚、熱烈。他亦然。那時候，他們仿佛是這世上最快樂的人。
在夢裏，他告白，她同意，他們圓滿地在了一起。
可是夢醒之後，她睜著眼睛看著家中的天花板，愣了足有好幾分鍾，才能從夢裏走出來。雖然很不願意，雖然走出來的過程痛苦又心酸，但也隻能接受剛才所做的一切都隻是夢。
夢醒了，所有的一切也就都消失了。
她得麵對現實──他沒有向她告白，他們也沒有在一起。
夢裏的世界，不論再美好都是假的。夢醒之後，她所要麵對的，仍是她那不知最後會不會有結果的、長到她心裏發慌的暗戀。
而現在。
江千寧咬緊了唇。
現在就是現實生活。
現在不是夢。
她也說出了，她從來沒想過她會給出的一個回答──
“我不願意。”
江千寧眨了下眼。
眼底有些酸澀，心裏也有一點兒。
這個回答，她從未想過。
作者有話說：
陳寄白你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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