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說得悲壯,人生大起大落,實在是令人唏噓。

本以為得天子詔令,可以一展宏圖,為君王分憂,可是沒想到,胸懷還沒有一展,倒是要被人剖肝挖心。

人生際遇,還真是讓人措手不及,完全無法預料。

“動手吧!我宋江命該至此!”宋江大吼一聲,閉目待死!

然而,等來的不是動手,而是繩索一鬆,他整個人直接落地。

不等他反應過來,便被這大王抱起,直接送到那大王椅子上。

燕順將王英、鄭天壽喊下,三個人納頭便拜。

“宋江哥哥,我三人有眼無珠,差點謀害忠良,還請兄長寬恕!”燕順三人連連磕頭,神色無比恭敬!

方才還是要吃人心肝的狂魔,這會驟然變成另一番人。

宋江做好待死準備,此刻坐在交椅上,一臉怔怔望向下方。

這清風山三位頭領,居然跪拜在他的下方!

宋江搖了搖頭,趕忙起身,急忙將三人扶起,不解道:“三位壯士,這是何故啊?為何不殺小人,此番跪下,又是何意啊?”

燕順昂起頭,痛呼道:“小弟燕順,有眼不識泰山,恨不得現在拿刀把自家眼珠子給挖了!早就聽聞及時雨宋江大名,往昔聽聞兄長樂善好施,仗義疏財,對我等這樣的人,頗有照顧。

小弟一直仰慕兄長大名,可惜一直不曾有機會相逢,前些日子,聽聞哥哥被賤人所害,恨不得馬上去救哥哥,可惜探查不到蹤跡,心中一直惴惴!

沒想到小弟在這裏能夠與兄長相逢,真是上天開眼,實在是讓小弟感恩至極!哥哥,我等錯了,還請哥哥莫要怪罪。”

宋江感慨萬千,人生大起大落,實在是太刺激了。

“量宋江何德何能啊,竟然在這裏能夠遇到三位賢弟!此番錯愛,實在讓我感動莫名!”宋江朗聲說道。

燕順起身,指著左右道:“這位是王英,這位是鄭天壽,他們都是我山寨兩位當家,我們三人情同手足,一心想要做一些大事!隻愁沒有根基。

兄長禮賢下士,接納好強,樂善好施,早就天下聞名,這山東範圍的綠林好漢,都是極為敬仰哥哥!兄長離開鄆城,為何路過此地?”

宋江也不遮掩,將怒殺閻婆惜,又說了與晁蓋翻臉之事,更說了遇到當今聖上等等,紛紛說與三人聽。

事情說完,燕順大吃一驚:“那晁天王,竟然是如此卑鄙小人?恩將仇報!實在是無恥至極。”

宋江仰天長歎:“若不是他的緣故,我豈會被閻婆惜利用,也不至於怒而殺人。我甚至都在懷疑,從頭到尾,便是此人在操控一切。晁蓋來之前,吳用曾經下山過,隱晦邀請我上梁山!

我當時毫不猶豫拒絕了,隻怕他們初衷是想逼我上梁山,沒想到弄巧成拙,將這事情給搞砸了!”

燕順憤慨道:“江湖好漢,走得光明磊落之道,怎麽這晁蓋腹中都是陰謀詭計?實在讓人鄙夷。宋江哥哥,事已至此,往後定有報複機會!”

“事到如今,總不能抱著仇恨而生存。”宋江昂首道,“我宋江這輩子做事,光明磊落,慨然而正義,如今好在有幸遇到天子,賜我令牌,節製兵馬,有參議之權。咦?我的包袱呢?燕順兄弟,還請將我的包袱尋來,那裏麵有官家賜予的金印,還有親筆文書。”

“什麽?”燕順三人對視一眼,又驚又喜!

這位兄長居然見到了當今天子,還得重用!

這還了得!

“來人!速速將兄長包袱取來!”燕順厲聲喊道。

幾個嘍囉跑得比兔子還快,生怕一會倒黴,前忙後忙,終於將那包裹尋來。

燕順接過包裹,遞還給宋江:“兄長,還請查看一二,若是有缺漏,我再讓孩兒們去尋。”

宋江打開包裹,根本不關心衣衫和雜物,隻是尋令牌。

那令牌他用一個招文袋裝著,翻了一圈,終於尋到。

他打開一看,發現文書和令牌都在。

“老天庇佑!幸虧還在!”宋江長籲一口氣,若是讓那些不懂事的嘍囉給燒了,那簡直自殺的心都有。

燕順三人都是齊齊鬆了口氣。

這皇上賜予的東西,他們可是沒有見過,麵露敬畏之色,望著那金印。

明明是一塊令牌,不知道為何,一定是皇帝的東西,此刻三山賊,望著的眼神,猶如在看什麽寶物。

宋江道:“當今天子,乃是聖明之君,微服私訪,關心民間疾苦,深感天下不太平,時常自責!此番得官家信任,托付我掃清山東匪患。三位賢弟,你們過去並無依靠,眼下我有聖上之意,凡有意投效官府,我收攏為軍,等來日剿滅梁山,必能得官家厚賞。”

燕順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燕順鼓起勇氣道:“兄長,小弟能夠看看金牌和文書嗎?”

宋江也懸著一顆心,生怕這三人突然暴起,萬一翻臉不認人,一刀捅死他,那兒也是輕而易舉!

眼下最好的辦法,便是許諾做官!

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若能翻身做官,便是家族榮耀。

“這有何難,隻管拿去看!”宋江故作大度,轉而肅然道,“此乃聖上欽賜之物,若是要看,須得沐浴更衣,焚香跪拜,方才一觀!”

此話說出來頗為倨傲,可是落在燕順三人耳中,反而覺得很有道理。

這是什麽?

天子之物!

天子那可是上天之子,更是真龍!

禦賜之物,自然不能輕慢!

燕順趕忙道:“孩兒們,快給我們三個準備熱湯,我們三個大王都要沐浴更衣,再把後院上次打劫來的香給我拿來,給我放在香爐中點上。”

一連串的命令下完,燕順三人便跑到後院洗澡去了。

唯有宋江渾身發軟,擦了擦額頭汗水,剛要坐下,發現身後是三把交椅。

這是山大王的位子,宋江萬萬是不肯坐的。

他在下方尋個位子,剛剛坐下,便有兩三個小嘍囉,捧著茶水過來。

“還請大人喝茶!”一個嘍囉齜牙笑道。

宋江瞥了一眼,這小子就是剛才拿刀要霍霍他的家夥。

“斟滿吧!我也是渴了!”

嘍囉急忙倒水,然後道:“大人莫要怪罪,小人們也是無心之舉,不曾知道大人的名氣,多多得罪,還請大人原諒我等!”

這幾個嘍囉趕忙跪地求饒。

宋江擺了擺手:“你們都是盡忠辦事的,我豈會怪罪。隻是回頭莫要在劫持無辜之人。”

“我等明白,我等明白.....”

幾個嘍囉如蒙大赦,紛紛退下。

“等一下!”宋江又喊了一聲。

那幾個嘍囉的更是刹住去路,格外乖巧地退回來。

他們現在明白了,眼前這位看著狼狽不堪的中年人,往後很有可能比他們的大王還要厲害。

“大人還有什麽吩咐!”領頭的嘍囉反應最快,當即跪在地上,恭敬問道。

宋江整理措辭,想了想道:“我綁了這麽久,現在餓得厲害,隨便弄點熱的東西給我吃。”

嘍囉登時鬆了口氣:“大人放心,後院還有牛肉和牛棒骨,小人給您切個三五斤來,還有一些麥餅,大人要吃嗎?”

“都端來!”宋江沉聲說道。

剛才還沒什麽感覺,現在死裏逃生,宋江的腸胃全部都在抗議,那是真的餓得厲害。

那些嘍囉誠心討好,沒一會取來牛肉,還弄來一些羊肉,特意又煮了一些羊肉湯,小心翼翼端給宋江。

宋江環視一圈,讚道:“你們辦事甚好,辛苦了。”

幾個嘍囉大喜,在一旁小心伺候著。

宋江聞著肉香,這會也顧不得其他,抓著肉骨頭,便是大快朵頤。

香噴噴的氣味,肉汁在口中爆炸,混合著鹽分的滋味,肉食落入胃部,讓空空的胃瞬間得到了填補!

宋江甚至感覺胃都在歌唱一樣,感謝食物的到來。

吃到七八分,宋江感覺還想吃,可是他憑借強大的意誌力,還是忍耐住進食的衝動。

肉食不容易消化,餓極了吃大量食物,容易傷害脾胃,七八分乃是最好。

宋江深吸一口氣,吃了東西,感覺身上都暖和很多。

貼心的嘍囉弄來一個炭爐子,放在宋江腳邊。

宋江點點頭,坐了一陣之後,身子徹底暖和,便起身轉了一圈。

他心中嘀咕,若是能收服此地,作為地盤,慢慢發展,再借用官兵,一定能夠形成勢力!

“咦?”

宋江腦海中冒出一個計策!

他現在是官府中人,並沒有幾個人知曉,隻要計劃得好,還能夠給晁蓋他們致命一擊!

讓他們以為我是賊!

一個龐大而詭異的計劃,逐漸浮出水麵。

想到最後,宋江眼神中冒出一種複仇的火焰。

“晁蓋!我一定要讓你身敗名裂!”

一旁幾個嘍囉,望見宋江猙獰而陰狠的麵孔,一個個嚇得麵無人色,紛紛避退,沒有一個敢對視的。

屋後傳來一陣響動,這幾個嘍囉如蒙大赦,瞬間作鳥獸散。

宋江整理好衣衫,早就將天子之物,呈放在一張長桌上。

燕順幾人沐浴好,又換了衣衫,此刻物種香氣飄**,莫名之間,有一種神聖之感。

都說人一起做某種神秘的儀式,都會讓人感到精神的升華。

三個殺人不眨眼的山賊,此刻同時跪在地上,口呼:“吾皇萬歲萬萬歲!”

三聲過後,宋江鄭重其事拿起金牌與文書,送到燕順手中。

燕順全身肌肉瞬間繃緊,一雙大手小心翼翼托舉兩個物品,猶如有千斤重。

王英、鄭天順兩個人也湊過來,緊張兮兮地盯著聖物!

看了半晌,燕順將金牌給王英查看,他打開文書,上麵有皇帝寫給宋江的任命。

“這個是什麽字?一筆一劃,猶如刀鋒一樣!”燕順眯著眼睛,“好看是好看,這種字體隻怕極為難練。”

宋江麵有得意之色:“陛下聰慧至極,此字為瘦金,乃是皇帝親手所書!你們看看吧,這可是天子真跡。”

燕順激動的手都在發抖,雖然是做山賊,但是哪個不想做個富貴人家。

若有一天能夠入朝為官,那也是光宗耀祖啊。

一念至此,燕順將東西一收,鄭重還給宋江。

“兄長見多識廣,此番又得天子器重,往後必定平步青雲!我們三人沒啥本事,可是有一把子氣力,這山寨當中也有幾百兄弟。兄長下山辦事,行走江湖,豈能沒有護衛?”燕順瞬間口才爆炸,恨不得把宋江大腿抱緊!

宋江搞了半天,等的便是這話。

“哈哈哈哈!你們都是忠良之輩,隻是運氣實在太差,從今往後,跟在我的後麵,便與你們一場富貴!”宋江朗聲說道。

換做以前,宋江那是看不上這夥人。

可是,人都會變的,事情也會變化。

自從差點被殺,宋江心中有了定計。

身邊沒有一群小弟,行走江湖,那還是危險得很啊。

燕順三人大喜,當即跪地,給宋江磕頭。

“來人!準備酒席,我要與哥哥痛飲到天明!”燕順喜不自禁。

宋江大笑道:“好,當然要好好喝上一場!”

四個人喝得歡喜,推杯至盞,彼此熟絡,宋江也將三人性情把握數分。

這殺雞宰羊,眾人開了筵席,直吃到天明,宋江酒喝得舌頭都伸不直了。

當即,讓嘍囉扶宋江下去歇息。

這一住便是十幾天,宋江一路勞頓,此番猶如大爺,也樂得清閑。

每日好酒好肉招待,這一日,外麵天晴,有嘍囉來報。

那嘍囉道:“山下有一個轎子,還有七八個人,途經咱們清風山,瞧著那轎中是個娘們。”

王英是個好色之徒,一聽有娘們,趕忙道:“是年輕婦人,還是老婦?”

嘍囉支支吾吾道:“離得太遠,不曾看得真切,隻是那婦人穿得花枝招展,隻怕是個貌美的。”

一聽貌美二字,王英口水都拖出來,直接起身,鞋子連拖帶拽,一溜煙衝了出去!

身後小嘍囉們,也是嗷嗷亂叫,跟著下山。

宋江正與燕順一旁吃酒,聽到動靜,問道:“王英兄弟,急急忙忙做什麽?”

燕順笑嗬嗬道:“想必有肥羊吧?”

“喔?肥羊?那晚上吃個羊腿!”宋江沒反應過來。

燕順曉的,剛才很多人說話,宋江哥哥根本沒有聽清楚。

“這羊腿隻怕不好吃,騷氣重得很!”燕順笑吟吟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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