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一定是回去了。”林深低頭,鋒利如刀的臉藏匿在陰影之中,不知是開心終於解脫,亦或是覺得薛寒淩也就這樣。
口口聲聲要讓自己向善,卻從未教過自己要怎樣向善。
虛偽小人。
可心中的空洞,還是在時間的流逝之中不斷放大。
“我說,君上您要是擔心寒淩上仙,就自己去看看唄。”魅魔實在受不了惡梟君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忍不住建議道。
擔心他就擔心他,幹嘛藏著掖著不讓人知道?往後若是後悔,又要怎麽辦。
林深沉默半晌,點頭,帶上一群人裝模作樣打開了通往山海界的境門。
美其名曰‘視察人間’。
可他們怎麽也沒想到,就在打開鏡門的一瞬間,就是無數的飛箭和惡念彌漫。
人間變成了地獄。
“天哪……”魅魔忍不住張大嘴,魔域從前也是戰火連天,可從未像人間這般荒涼,焦土遍野,就連一株活著的草木也無。
天地間萬籟俱寂,隻有無盡的餘燼同野火。
林深閉眼感知,大部分的生人都集中在一處名為‘深淵’的平野之上,隨即長袖一揮,將整個隨行隊伍帶到了那裏。
同樣也是無盡的焦土,‘深淵’邊界還有幾名白衣的弟子,苦苦支撐著沒有倒下。而他們的身前,皆是詭異的妖魔,身後,則是嚎啕大哭的孩童。
他的母親,已經死在了前方,正在被貪婪的妖魔分食。
林深認出那是玄清門的‘校服’,隨手捏死覬覦的妖魔,問他們:“薛寒淩在哪裏?”
弟子麵麵相覷,被業火灼傷的臉上湧出清淚:“沒了,都沒了,師尊叫我們守住邊界,一去不回。”
他們還記得那一天,他們的師尊渾身都是血,緊緊撐住他們的肩膀,咬牙要他們發誓一定守住這裏,再得到準確的回答後微笑,隨後蹣跚轉身,同其他門派的大佬毫無猶豫再入‘深淵’。
“師尊,你們還會回來嗎?”
“士,當舍己以為天下,來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有緣自會再見。”
明明他們的背影因傷佝僂,卻無法想象的高大。
可弟子們也知道,他們再也回不來了。他們隻能含淚憑借那一抹信念,硬是在比他們修為高出一大節的妖魔麵前,鐵骨錚錚守下了‘深淵’的邊界。
不過,也隻就如此了,他們再沒有多的力量去守護外麵的世界。
山河破碎,風雨飄零,這世間再也沒有那群人清越溫和的身影。
林深喃喃著……
薛寒淩眼中流出了淚。
師尊和師兄,還有玄清門無數弟子,果真都故去了啊。
可他們至始至終都沒來得及調查,究竟是什麽東西導致了這一連串的災難。
光是保護自己和親友就已經應接不暇了。
記憶有了分界線,突然就在林深呢喃的話語中結束了。
“薛寒淩,薛寒淩……”最後落下的,似乎隻有林深來不及發出的呼喊。
和無法訴說的苦痛。
……
“唔……”夢了無痕,薛寒淩迷迷糊糊睜開眼,鳳凰的眼淚凝結成一顆顆小小的圓珠,滾落在綿軟的枕頭之上。
長明燈放在桌旁的床頭櫃上,明亮而溫柔。
“寒淩夫子你醒啦!”蒲葦的聲音清脆,其中的驚喜不絕於耳,這幾天除了林深都是她在照顧薛寒淩,如今人終於醒來了,當真再好不過,“林深去參加決賽啦~”
決賽,薛寒淩一頓:“蒲葦……幾天啦?”
蒲葦好心將他扶起來:“夫子你睡了三天啦~林深今天決賽,和一個叫淩霄的爭第一。”
淩霄?這是赤霄教的?
薛寒淩小心翼翼伸出jiojio想下床,蒲葦轉過身,胳膊上搭著一套雪白的衣裳。
“寒淩夫子,我們偷偷從這裏溜……你快換衣服。”
蒲葦眼睛亮亮,在她看來這似乎是一件極其有趣的事。
薛寒淩默默接過那套衣裳,蒲葦很懂事地轉身,兩隻腳不安分地動來動去。
啊,這姑娘,可是百曉生啊。
“蒲葦,為師聽聞你在寫小說?”裝模作樣,薛寒淩問出了自己心中一直糾結的問題。
無他,他實在是太想知道那本師徒文後麵的故事了,可他畢竟是小徒弟們的夫子,怎麽也拉不下臉來詢問。
“啊?”蒲葦站在屏風前麵有點懵,似乎沒想到寒淩夫子會問自己這個問題,“嗯…我要恰飯嘛……夫子,我一定不會耽誤自己的學業的!”
薛寒淩扣好衣領的最後一顆盤扣,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了蒲葦的話。
他當然相信蒲葦不會耽誤自己的學業,畢竟這姑娘入玄清門時就已經是佼佼者……而她那麽辛苦賺錢,大概是因為她是個孤兒。
這事兒薛寒淩聽花漾說過,如此一來,倒也能明白這姑娘為何處處都懂一些了。
算了,小話本的事…以後再問吧。
薛寒淩搖頭,總覺得好像忘記了一些什麽。
乘羽舟到達‘操場’,薛寒淩慢悠悠踱步去自己的位置,忽視了周邊一係列興奮的眼神。
今天的‘操場’,格外的熱鬧呢,前幾日不見蹤影的大佬們齊聚一堂,個個正襟危坐,瓜子也不嗑了,牛也不吹了,一時半會兒薛寒淩還怪不習慣的。
花漾默默給薛寒淩倒了一杯水,放在小師弟的麵前。
那水清澈透明,也沒有什麽奇怪的味道,薛寒淩趕忙端正姿態鄭重給花漾道歉,全然忽視了花漾暗藏深意的表情。
演武台上兩方對峙,今時不同往日,這兩人都是氣勢非凡,一看就是靈海大比中最強的兩個年輕修士。
因此大佬們也閑不住了,紛紛來圍觀這兩隻的驚天一戰!
不過吧,本以為赤霄教年青一代最厲害的那位已經涼涼了,他們也就無緣冠軍,事實也確實如此,直到淩霄這匹黑馬突然冒了出來。
三兩下就把翠竹門領隊的小姑娘打到嚎啕大哭,之後更是一路披荊斬棘,劍指魁首。
之後更是對上玄清門玄峰的小弟子白水,可惜白水也就堪堪堅持了二十來招就落敗了。
不知道他們究竟哪裏找來的金鉑鉑,我們簡直非常嫉妒。大佬們眼珠子饞的都快掉出來了,他們也想有這樣一個徒弟繼承衣缽啊!
至於淩英一事,人賤自有天收,那家夥已經被天收了,接下來就等靈海大比結束後再去打聽八卦吧!
修真界的大佬,就是這麽閑。
淩霄暗戳戳在心中打算著,今天,他要給薛寒淩一個驚喜,玄清門一個驚喜,也要給修真界的人一個驚喜。
他要讓他們知道,林深,是一隻魔!
惡意不斷從他的表情中溢散,這人本就生的邪氣,如此一來,倒也沒人注意到他此時的表情有什麽不對。
隻有同他麵對麵的林深總感覺一股惡念盤旋。
這時,大佬們的視線齊齊從他們身上移開,林深下意識扭頭,就看見那清越的月白身影。
師尊。
小師尊今天穿的是對襟的白色長袍,對襟點綴金玉小珠,青玉環佩束在腰間,行走間仿佛能聽到清脆的響聲。給他這套衣服的人審美一定很好,尤其長袍外的雪紗光影璀璨,陽光下恍若白晝。
蒲葦默默給自己豎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小話本裏麵的師尊就是這樣穿的。
嚶,那個師尊的原型就是寒淩夫子嘛。
察覺到熟悉的視線,薛寒淩雪白的睫羽輕輕顫了顫,對上林深讚賞的深邃眼神。
小鳳凰眨巴了幾下眼睛,嘴角輕輕上揚,三分羞澀七分懵懂,甜的像蜜。
周圍的大佬們見狀倒吸一口涼氣,這寒淩上仙不笑就是個冷美人,這晌一笑,簡直是要人命哦!
薛小鳥一頓,瞬間收回了笑,冷冰冰的。
玄音子微笑拍桌,‘啪’一聲響徹雲霄,大佬們悻悻收回視線,心裏卻還是那個幹淨的笑。
拽什麽拽,總有一天薛寒淩會出山門,到時候他們去碰瓷不就行了!
林深恨得咬牙切齒,怎麽所有人都要和他搶師尊!
淩霄嘴角的笑意越發猖狂,他怎麽能不看見呢?那脈脈含情的冰藍色雙眸,薛寒淩分明對林深已經有了懵懂的愛意……隻是,他自己察覺不到罷了。
“喂,你覺得你能贏嗎?”淩霄對林深使用傳音。
林深瞟他一眼,你誰?
活了兩世,印象中還真沒這麽個人——這人長相如此有特色,想必他是忘不了的。
滿身的戾氣藏也藏不住。
估計在他還沒有回到山海界時就已經死了吧。
淩霄見他完全沒把自己當一回事兒,露齒笑:“今天你一定會‘翻車’的。”
而且翻車到徹底。魔,就應該呆在它該在的地方。
林深懶得理他,繼續用眼神去瞟薛寒淩。
薛寒淩大抵也是發現林深偷偷看他,唇線繃直,指了指那誰。
專心打你的架!看為師幹嘛呀!
林深扭頭,玄雅鬆了口氣,宣布大比開始。
這已經是最後一場比賽了,第一第二已經是這兩人了,因此他們的比賽倒也還算比較有看頭。
果不其然,兩人在玄雅宣布比賽開始後就,腳一蹬,衝的飛快。
隻依稀能看見兩道殘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