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蒼聽見林深叫它名字,百忙中抽身‘嚶嚶’應了兩聲,弄得林深繼續歎氣。

人比人能氣死人,而劍比劍可不會氣死劍,隻會氣死劍的主人!

薛寒淩聽得想笑,但現在顯然不是笑的時候,隻好遏製笑意又問:“冰心呢?”

林深頓住,健碩的身軀差點兒因為如此挨了一下,還是薛寒淩反應快一劍將衝上來的偽神推遠了,“你知道的……”我舍不得。

薛寒淩回頭,林深看向他的表情實在溫柔得不像話,同時那份溫柔柔和了他鋒銳的眉眼,俊美風流十分令人心動。

“唔…”薛寒淩被撩到臉蛋紅紅,連忙擺手示意他別說了。

曉得了曉得了,再撩孩子要炸了。

“用,用涅槃!”戰場之中突然跑出來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顯然經曆了大爆炸之後,他的日子也不好過。

這土糊的啊,五官都看不清了。

男子抓了把臉,好歹露出自己的五官,稍平,鼻頭猶如鷹鉤,帶著些異域之人的特征,“我知道,鳳凰火能夠燃燒這東西!”

下一瞬,原本閉眼小憩的‘神皇’睜眼,那雙平淡如水的眸霎時淩厲如劍,唰唰刺向突然出現的男子身上。

男子絲毫不懼,他為了證明自己的說法,還從儲物袋中拿出一根紅如烈火的羽毛,隻是那羽毛神光漸斂,瞧著已經快失去所有的生命力了。

薛寒淩眉峰緊蹙,血脈中的突然暴起的憤怒差點吞噬他的理智,林深見狀連忙抱住,回頭道:“什麽東西?”

‘神皇’微縮身子,顯然對這羽毛有所忌憚。

而在他們之間形成了一個偌大的圈子,眾人為了線索的順利誕生,不約而同引走了攻擊二人的偽神,幾下子就空出一塊空地來。

男子歎氣,自己經曆了清城的種種變故,卻看到了族中從未擁有的美好一切,哪怕心裏雖然對鳳凰的存在還有些許不滿,卻明白已是過去——玄清門以身擋劍,將最大的危機獨攬,而那隻鳳凰,似乎也從未做過任何出格之事。

“我是‘守序者’,”男子緊閉雙眼,因為就在這一瞬,幾處威壓撲麵而來,幾乎壓的他喘不過氣,“……懇請大家聽我說完,再判定我的消息是否有誤……”

“要死啊你!”魅魔披頭散發,百忙中回頭打斷了他文縐縐的話語,“現在是你能長篇大論的時候嗎?長話短說有屁快放,我們哪有時間聽你唧唧歪歪!”

林深亦十分讚同魅魔的說法,他哄了好半天,好歹讓薛寒淩不再那麽生氣了,而同時,再怎麽遲鈍也知道那羽毛是什麽東西了。

鳳凰尾羽。雖從未見過,卻能從薛寒淩的鳳凰形態中窺見相似的幾點。

“行,”守序者也不生氣,將鳳凰尾羽拋給了林深,“這黑霧早在許久之前就已經出現過,就是記載中戰火連天的時代,如今說來,也許就是收到了黑霧的影響。彼時的‘守序者’還隻是一群普通百姓,他們顛沛流離,一路上遇到了許多誌同道合的人,哪怕過的辛苦卻也能守望相助。可從天而降的鳳凰火卻點燃了一切,燒毀了戰場,家園……偶然一次我們的祖先殺死了一隻鳳凰,祖先卻發現,帶回的戰利品能燃燒暴戾以及其他負麵情緒。”

同時,守序者望向一直沒有說話的林深,“你得到的‘涅槃’本是我族戰利品,前段時間卻莫名失蹤,而它本名並非‘涅槃’,而是鳳凰神孔宣的本命之劍‘赤翎’。”

“這下你總該知道,為何我要你用‘涅槃’了。”

四下寂靜,無一人出聲,偌大一片戰場隻餘下刀刃劃破皮肉空氣的悲鳴。聯係守序者的傳說,再聯想他們的戰利品,是個山海人都明白那是什麽東西。

鳳凰的羽毛,甚至是它們的一切。而為何守序者能夠輕易傷害鳳凰,也就真相大白了——他們用鳳凰吸引鳳凰,再用從鳳凰那裏得到的一切殺死鳳凰……如此循環,也難怪鳳凰幾乎死絕。

而‘涅槃’身為鳳凰神的本命之劍,自然攜帶天地間最精純的火焰——鳳凰火。

有關火焰的傳說同樣不絕於耳,傳聞中三昧真火熔煉珍奇,化簡為繁,是煉器化丹的上品,如今玄清門的丹陽就使的這火,早有論證不必多說;輪回司中的業火焚燒一切,爆烈難訓,正因如此才會將它置於輪回司,威懾鬼魅的同時亦是關押,防止它為禍世間,可惜輪回司遍尋不得,業火也就遺失了;而最後一項,就說的是這鳳凰之火,據山海界史書中記載,鳳凰火燃燒無形之物,這也就是鳳凰為何能存於此間的證據——若是什麽都能燃燒,鳳凰就是十惡不赦的凶獸。

“…這樣說,所謂的滅頂之災根本就不是鳳凰造成的。”有大佬提出了另外一個思路,“黑霧早就下界了!人鳳凰也隻是無意之間點燃了黑霧,你們怎麽能將所有的錯都加諸鳳凰一身呢?!”

守序者沒有說話,他也想問為什麽,可族中之人從來就不讓他們知道更多。

現在想來,或許是害怕自己從一開始所有的堅持就都錯了吧,所以祖先的眼中再也看不見其他的真相,連帶後人也不許看清,一味隻曉得錯下去,一錯再錯永不認錯。

薛寒淩捧著那鳳凰羽體會表麵的餘溫,身心盛滿了悲傷——源於血脈的記憶從未告訴他鳳凰做錯了什麽,它們展翅翱翔於長空,飛舞之間隻有向陽的喜悅。因此他一直相信夢中流光溢彩的大鳳凰,絕不會去做那些肮髒的事情。

那些鳳凰啊,流傳下來的記憶也隻有作為鳳凰天生的驕傲,以及這世間快樂的點滴,薛寒淩童年不止一次在夢中同大鳳凰展翅翱翔,那麽快樂,那麽自由,是流浪山野時唯一的喜悅。

現如今看來果然如此,鳳凰隻是愛玩了些,卻並非是罪魁禍首。

雲端之上的‘神皇’歎氣,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原本以為,丟了一部分下去沒有關係。”‘神皇’回憶著,那時他實在太疼了,掙紮之時一不小心就流竄下幾縷黑霧,待他恢複意識,奇怪的屏障遮擋了天空,已然無力挽回,“沒想到啊,我害死了那麽多人。”

所以,我活著果然是一個錯誤麽?‘神皇’呢喃著,下界的修士隻能依稀看見他蠕動的嘴唇。

他們並沒有聽見後麵的那句話,倒是前麵那一句話輕飄飄的,一如既往地疲憊,無力。玄之子走到薛寒淩的身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我們都在呢,不要悲傷。

薛寒淩攥緊那一片修長的尾羽,盡力體會從未感受過的溫暖。可尾羽似乎終於消耗了所有的能量,餘溫散去,火光熄滅,隻是一片黯淡無光的羽毛。

下一瞬,化為飛灰。

天地寂靜,薛寒淩目視碎裂的飛灰一閃一閃飛舞,輕飄飄飄上天空,隨後再尋不到蹤跡。

‘神皇’怔怔的,就連被他控製的偽神們攻勢也漸漸萎靡,顯然如今他的注意力不在這裏。

其餘人見狀打蛇隨棍上,一個個解決掉了失去理智的偽神,不過幾分鍾,偌大的戰場之上隻剩下了寥寥數人。而那些感染不深的天兵天將,心中的恐懼竟然戰勝了黑線,再度奪得了身體的控製權,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早退到了戰場的邊緣,一個個抖得像鵪鶉。

依舊沒有倒下的,是上天京中曾經的高階上神,他們是吸收古神本源最多的偽神,本源令他們的身體無比強大,堅硬如鐵刀槍不入,可也因為這來路不正的力量,使他們被感染得最深。

伴隨而來的,是恐怖的攻擊力——哪怕隻是被他們輕輕擦碰一下,留下的也是無可比擬的疼痛感。

“嘶!”炎鹽猝不及防又被蹭掉一塊皮,頓時抓著亂糟糟的頭發疼得直叫喚,“這可怎麽打?硬得跟君上似的!”

林深差點兒沒被他cue得雙腳打滑一屁股坐地上。

早在林深重生之時,炎鹽還稱霸一方,待到林深的分身到達魔域,炎鹽就再沒了稱霸一方的機會。兩人交手時,任由他如何攻擊,那玄發金瞳的魔都巍然不動,像一座堅不可摧的玄鐵山,而且這魔哪怕一句話不說,給人造成的壓力都是成倍增長的。

此時此刻炎鹽就是這種感受,高階上神是真的不一般。

“…打他們的天靈蓋。”薛寒淩猛然反應過來,不是說偽神從未得到一副神骨。既然如此,哪怕他們皮肉都是古神那樣的級別,可骨頭卻依舊是凡人的骨頭!

而頭頂的那塊皮肉,是最為薄弱的。

林深瞬間反應過來,一把捏住又咆哮著衝過來的偽神頭顱,發力。高階偽神掙紮著蹬腿,時間漸漸流逝,它掙紮的力度越來越小,直到最後終於僵硬死去。

就在下一瞬,由他顱頂緩緩升起白煙,盤旋著飄向遠方,其中一縷飄飄****,始終不肯離去。而他的屍骨落地,沒有任何修士分解時煙消雲散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