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全方位向他展示了為何玄之子沒醒過來的原因,以及,林深也是重生回來的事實。
薛寒淩:“?”
此時此刻,一切都尚未發生。好不容易坐穩的薛寒淩晃了晃腳丫子,雖然不太明白為何出現了兩幅畫麵,可他就一雙眼睛,隻能看一個。於是,薛寒淩選了一副場景相對熟悉的,一手扶住畫‘框’,仔細看了起來。
再湊近一點,這邊講述的顯然是玄之子的過去,那禁地中的裝扮薛寒淩實在再熟悉不過了,甚至有不少的小玩意兒,都是自己曾經落下的,隻是沒想到玄之子竟然一個一個收好了。
師尊一向戀舊,看到角落裏還有自己小時候不知掉哪兒的娃娃,實在令人歎息。
知道自己丟三落四,薛寒淩終於忍不住臉紅。鏡頭拉近,畫麵中的玄之子一直沉睡著,時不時的夢囈,逐漸腦補出完整的真相——玄之子被心魔抓住了空子,一直以來備受折磨,而這一次因為修為的提升,格外危險。
渡則生,不渡則死。顯然,玄之子沒有熬過這一劫。
他的心魔很大一部分是那個尚未出世就死去的孩子,他始終認為是自己害死了那個孩子。而且直到最後,玄之子都不知道薛寒淩就是他的孩子。薛寒淩見狀再也笑不出來,指尖輕輕觸摸畫麵中捂住胸口吐血不止的師尊,眼眶又紅又熱。
可掙紮了太久,玄之子終於還是在一片寂靜中睡著了,他似乎做了一個美夢,離去的最後一瞬唇角上揚,燦爛的笑容猶如初見。就在薛寒淩即將觸碰到他的身體時,潰散為漫天星塵。
如他這般的修士,隕落後猶如大海鯨落,潰散的靈力和不朽的靈魂悄無聲息滋潤整片大地,某一種意義上說,他們無處不在。
這就是玄之子始終沒有出現的原因。
但其實他早就出現了。
薛寒淩抹了抹眼角滴落的水珠,這裏終究是意識的世界,眼淚不會凝結為鳳凰淚。扭頭向另外一邊,這一邊火燒火燎叮叮咚咚,晃眼又吵耳,令人想不注意到都難。
察覺到他注意力都轉移到另一副畫麵了,空****的禁地畫幅‘biu’的一聲如泡沫破滅。
畫幅放大兩倍,其中有一男子執錘立於焚爐邊,精壯的上半身**,肌肉線條凹凸起伏的臂膀有一下沒一下敲打著,置於平麵已經快要成型的隕鐵塊。半晌,男子像是覺得差不多了,轉身從身後放置的精致小盒子中捧出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珍之又珍撫摸了幾下,放於業火中融化。
他的表情那樣認真,認真到畫麵外的薛寒淩目不轉睛。
那塊平平無奇的石頭被業火炙烤,可終究熬不過業火恐怖的高溫,不過一刻,外表石皮剝落,露出一點點冰藍的內裏——那是比天空更為純淨的藍,好像他的眼睛。還未等男子反應過來,那藍竟如同水滴一滴一滴向下滴落,有了堅冰化水的味道。
男子連忙將‘冰水’用玉瓶接住,說來也奇怪,明明被業火的高溫燃燒了那樣久,男子卻像是根本感覺不到燙似的——又或許那石液本就不燙。接完一瓶石液融入隕鐵塊,男子深吸一口氣聚精會神,有力的臂膀一錘一錘敲打被石液染為幽藍的隕鐵塊,濺飛的火花照亮了半邊俊朗的五官。
林深。
隻是沒想到林深竟然還會打鐵。
興趣一來,薛寒淩瞪著雙眼看完了林深晝夜不分的敲打隕鐵塊。也許過了三天,也許過了兩天,期間又增添了許多他自己都叫不出來的珍貴材料,幽藍隕鐵塊才終於在林深的千錘百煉下,敲打成為一把細長而熟悉的劍。
雖尚未開鋒,也無刀柄,薛寒淩卻還是一眼認出了它——冰心。
原來真的是冰心啊……薛寒淩捂住自己的胸口,“砰”,“砰”,那顆心有力的跳動著,它早已回來了。
隻是…為何重生後的林深,也會有冰心?沒注意到語句中的真相,下一秒,令他陷入過去的人像是要回答他的問題,飛速調轉了畫麵。
這一次的畫麵群魔亂舞,字麵意思理解,魔與人,妖一起圍著篝火跳舞,轉圈圈,沒有任何不良行為。
山海界一役後,所處這個世界的生靈再沒了隔閡,歡聲笑語震天響,就差沒捏著鑼鼓喧天了。薛寒淩吸著鼻子扭低了一旁聲音的按鈕,這下耳朵好歹舒服了些。
也不知道要自己看些個群魔亂舞的畫麵做什麽。
仔細瞅了瞅,一片熱鬧中拉住倆年輕俊美的修士,纖手撩來撩去把人逗得麵紅耳赤的魔,應當就是魅魔——她那標誌性的粉色雙眸哪怕在篝火輝映下,粉粉橘橘也格外好認。
看來是他所沒有了解到的後續了。薛寒淩扭了扭身子,雙手支著要坐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仔細尋找。
角落一直喝酒喝個不停,借酒澆愁的炸毛怪魔似乎是歲寒,不過這一頭獅子毛怎麽回事?被天雷燙了個頭嗎?薛寒淩轉移視線,隔壁嚶嚶嚶一直哭個不停的‘小山包’應該是炎鹽,這個大個子眼眶緋紅,像是被欺負了的小媳婦兒可憐巴巴,他的周圍有幾個小姑娘叭叭個不停,薛寒淩猜想她們也許是在安慰他吧。
還有許多正在談情說愛的,令人意外的是還有幾對人與魔組成的小情侶。人類在魔的麵前都是矮小的小團子,被魔抱著,真真有種詭異的萌感。
以前被魔注視薛寒淩還不太了解,如今算是懂了魔們究竟是哪種心態了——羨慕,嫉妒,也想要人類小團子。
薛寒淩砸吧砸吧嘴往後挪,攤成一塊餅:“……”所以為什麽要給我看這個,有億點一言難盡呢。
畫麵似乎也明白了自己角度沒有擺正,切換鏡頭換了個角度努力讓唯一的觀眾覺得有趣。
這一次鏡頭正中終於不是奇奇怪怪的群魔亂舞了。薛寒淩扶著腰坐正了身子,畫麵中的男人一直端坐在無人的角落,沒有飲酒作樂,也沒有加入一旁熱鬧的篝火晚會,很是安靜。他隻是靜靜望著天空,好像天空中有一顆他曾經遺失的星星。
果然是林深啊。下意識的,薛寒淩竟然以為他在望自己——因為如今的自己身處上空,也許在地麵的人看來,就是一顆星星吧。
畫麵中的林深成熟了許多,眉目攜帶的幾分陽光也因為鋒利的棱角消失殆盡,五官深邃,更為他添了幾分深沉的神秘。而且過往侵占了半張臉的魔紋,也早就隨著他成為魔神消失了,此時此刻的林深,完全就是一個成熟的,富有魅力的男人。
兩人視線隔空對上,被這樣英俊深沉的男人盯著,還真是有點不適應。薛寒淩局促到踢了踢自己的腳緩解,兩頰也泛上些許緋紅,尤其眼角的紅潤尚未褪去,嬌羞惹人憐愛。
可惜林深看不見,倒是被另外一邊的人看了個爽。
而林深到底在想什麽呢?他隻是透過星空思考過去的事情,懷念記憶中潔白修長的身影罷了。
他以為過去了那麽久,恩仇已泯,自己總能夠忘記。可每至夜深人靜,月半私語,那白衣人總會出現在夢境,腦海,甚至是身邊。
那是幻境啊…白衣人總會在他快要觸碰之時碾為煙塵,隻剩下惆悵了。長此以往,情感卻越來越深。林深從未體驗過這樣情感,思來想去竟然不知所措。
半晌,一直沒有出聲的林深靜悄悄離開了篝火晚會,他撒開手漫無目的走著,俊朗的麵目一片平靜。
你究竟在想什麽呢?薛寒淩靠近畫麵中五官鋒銳的男人,撲閃的大眼睛都快發光了。
但林深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那邊實在太吵,他隻是遠離了喧囂,看一看路邊的風景,再等一等那個永不褪去的身影。
他總是覺得白衣人從未離開。
夜空深藍如洗,危機解除後這片天空一直幹淨得過分了。停下腳步,林深抬頭望進夜空,今夜的夜空星星閃爍不停,似乎…一顆一顆就要落下一般。就在他誕生這樣的想法之時,星星竟然真的一顆一顆,拖著長長的尾光,墜落凡塵。
“今天要講的凡間故事……”隨手從儲物袋中摸了個書簡,白衣人攤開快速瀏覽了一遍。不過一兩分鍾,他的眼中竟有了笑意,可惜麵上不顯,“是說的星星。”
他的語氣上揚,林深突然怔住,陷入這段淹沒大海的回憶中。
而半空中的薛寒淩不解林深為何突然被雷劈了似的僵硬,踩著那一直拖著自己的力道就要站起來,結果不知踩到什麽,‘哐’一腳踏空,結結實實從半空栽了下去。
“嗷嗷嗷嗷——!”
倒也不是害怕,薛寒淩努力睜開眼往下看,場景越看越眼熟。還未看清,身體內不斷上漲的高溫轉移了他的注意力,落下的速度太快,他幾乎快要燃燒了!而旁人眼中,他就是一顆落下的,一閃一閃的小小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