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氣正在悄然發生改變,魅魔抽空瞅了兩眼,心裏忍不住吐槽——得吧,現在不該叫人家黑氣了,還是‘白氣’比較合適。不過現如今也沒有多少說話的時間,魅魔吼了一聲讓‘白氣’自個兒注意,灰頭土臉繼續深入戰場。

真是要命啊,本就不喜歡打架的魅魔眼前發黑,點點黑斑湧現,卻又被源源不斷的魔息碾壓。

真不知道,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去見他不好麽……挨了好幾下,魅魔撫著自己的傷口甩了甩腦子。

歲寒一掌落到她的額頭,咬牙切齒道:“能不能別做夢了!明明知道它們誘人沉淪,卻還要去相信它們的囈語!看著我!”

魅魔被強迫正身,其餘人見狀紛紛清出這一塊空地,方便歲寒動手。隨著源源不斷的精純靈力湧入識海,雙目迷迷的魅魔囁嚅嘴唇突然想起來,月照…曾經是人間的修士啊。

“怎麽了怎麽了!我怎麽了?!”半晌,像是被誰隔空澆了一頭冰水,魅魔哆嗦著清醒了過來,她哼哧哼哧喘著粗氣,對眼前的情況還有些迷糊。

歲寒皺眉推開她的額頭,這個距離還是太近了,“自己也是擅長魅惑人心的魅魔,能不能長點心別被它騙?”

魅魔聞言總算清醒,呐呐著對不起。

一旁的‘白氣’這間段張著大嘴進食不停,它也不知如今的自己為什麽總是吃不撐,明明就吞了那麽多。可每次自己即將吃不下的時候,就有一股精純的靈力進入身體,瞬間就令它餓了。

或許就是這股靈力令自己餓的飛快……

並且,總感覺自己也幹淨了不少呢。‘白氣’伸出自己短短蜷縮在霧氣中的爪爪,其中的黑色消泯了許多。而那濃如白霧的氣體之間隱隱有星子閃爍,清澈幹淨,如同夜空永不迷茫的五彩星星。

真神奇啊……又吞了一口黑線,‘白氣’隻覺自己輕飄飄的,心頭是從未體驗過的微妙酥癢流竄,許許多多奇怪的記憶噴湧而出,有孩子初生時的喜悅,有花朵綻放時滿目的驚豔…總而言之,一切都是快樂的記憶。

而不是從前識海中的一片漆黑。

眼見黑氣越來越白,半空中五彩的細線豁然開朗。天地間絲線從四麵八方聚集纏繞,半空中,一顆參天大樹牢牢佇立。

“那是什麽?!”大樹不再像絲線不可見,而是抖了抖葉片,生機勃勃。許多看見的人不由驚惶出聲,他們實在太害怕了,眼前的危機尚未解決,這又冒出一棵莫名其妙的樹……

“是另一種情緒的化身。”‘白氣’吸收掉靈氣,晃了晃身子總算回過了神,原本漆黑一片的它已然不同。同玄清門永恒的白色一般,它的身軀如今一片純潔的雪白,期間星星點點的光塵閃爍,竟然照亮了一方陰暗的天地。

也許是它的光芒太甚,黑線瘋狂扭動著身軀向它襲去,卻在接觸到‘白氣’溢散的半透白霧時分崩離析——它們如同觸碰到了天地間最具有腐蝕性的水霧,頃刻間慘叫著消散。

魅魔張大了嘴,眼珠子轉動半分,轉身朝著‘白氣’的方位狂奔,“啊啊啊啊你別動,我帶著這些家夥衝過來了!!!”

原來是她快抵擋不住了。

果不其然,當魅魔撒開腳丫子狂奔穿透‘白氣’的身體時,所有跟隨的黑線煙消雲散。如此一來,對付黑線的壓力便減小了許多。這一下士氣大增,眾人揮斬武器緩慢朝著‘白氣’所在的方向移動。

而每一次‘白氣’接觸到黑線之時便會縮小一點,可頭頂的大樹總會落下星子般的光點,補充散去的那一部分力量。久而久之,‘白氣’反而愈發的壯大了。

薛寒淩也正處在一片白茫茫的迷霧之中,不知何時,他已然被引導陷入一種玄妙的境界,整個人都在空中漂浮一般,腳下是本該是踏空的雲層,不知怎麽回事卻能支撐他一步步穩定前行。

不會掉下去就好。撥雲見月,薛寒淩徑自向前挪步,兩岸沒有任何風景,也就讓他一直沒有停下腳步。就這樣走著走著白光驟過,眼前豁然開朗。

抬頭是玫瑰色的天空,鼻尖是空氣中永不褪去的血腥硝煙——魔域。

可如今的魔域,早不是空氣中彌漫血腥味的野蠻魔域了。薛寒淩鼻尖動了動,猜想這裏是過去的魔域。

“可…我為什麽會來到這裏?”還未等他仔細觀察,下一瞬畫麵翻轉。再站定時他來到了富麗堂皇,極具野性的魔宮。魔宮一如既往以黑紅兩色為主,高高在上的魔域之主惡梟君頷首把玩著一塊隨處可見的石頭,那石頭跳躍不停,可他沉默著,似乎等待誰的回答。

寂靜無聲,薛寒淩知道他們看不見自己,也就大膽向前靠近。此刻的魅魔月照,哪怕是一向沒心沒肺的炎鹽,也沒一個敢開腔。

怎麽這麽凶啊,林深?薛寒淩忍不住皺眉,看把孩子都嚇成什麽樣了。

“找到他了麽?”惡梟君半邊臉頰的魔紋淡去不少,薛寒淩此前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便猜想這應當是他離開之後的事情吧。

唔…果然是過去的魔域,還有那塊石頭…是自己死去之後。

魅魔月照對視一眼,搖了搖頭。惡梟君又將目光移動一旁瞌睡打個不停的歲寒身上,隻見歲寒打了個激靈攤手,示意自己無可奈何。

炎鹽更加指望不上了,他現在都還兩眼一抹黑呢。

修士來去無蹤,何況是寒淩上仙。如果他不想讓旁人知道他的去向,那麽旁人就永遠不會知道。

“……薛寒淩!”伴隨一聲怒不可遏的話語,惡梟君‘哢吧’一聲捏碎了另一隻空閑手下王座的椅把。

隻是另一隻手上的那塊平平無奇的石頭被他緊緊攥著,很是珍惜的樣子。

猝不及防,薛寒淩被他喜怒無常的怒吼嚇得後退了兩步。

怎麽這麽凶啊?聽見林深這樣叫自己的名字,薛寒淩癟嘴都快要委屈到爆炸了,隻可惜如今的林深和魔君們誰也看不見他,因此小鳳凰隻能扁著嘴罵罵咧咧。

“壞家夥,凶巴巴的!”薛寒淩大步走到惡梟君的身前,用那雙清澈見底的冰藍色雙眸凝視他——魔紋確實淡了不少,而且縱觀全局,重生前的小徒弟竟然是在尋找自己。

還以為那時他真的不在乎自己呢,終於還是捂熱了這塊石頭……看著看著,薛寒淩雙眸彎成了月亮,哼著小曲兒挪到惡梟君的身邊,繼續觀察台上的老鷹欺負小雞。

他已經想到了,這就是重生前自己所沒有看見,卻異常在乎的那段過去……師尊如何去世的,林深又究竟發生了什麽,山海界最後又是怎麽樣…實在有太多太多的疑問了,每一條每一段的細節,都是薛寒淩朝思暮想的過去。

“也許他去山海界了。”說到山海界,歲寒漫不經心的臉上一片溫柔。

薛寒淩撇嘴,前世初五去世後歲寒就總是這樣……他這是愛屋及烏,想到山海界就想到了初五。

總是失去了才來後悔。現實中他已經有好半天沒見到歲寒了,也不知道這人是否又去獵豔。

嘖。

越想越氣,薛寒淩攥緊了手。重生前歲寒就已然不對勁,打架從來都是不要命地在打,就好像贖罪,隻等待哪一天性命終結,他心中的罪惡就能一筆勾銷。

果然,又聽見不可一世的歲寒君說道:“初五也一定在那裏…我知道他沒有死,他那樣愛我,又怎麽會離開我,我一定會找到他。”說到最後,雙目怔怔竟然已是喃喃自語。

魅魔歎氣,薛寒淩也忍不住跟著歎氣,自我催眠的人啊,執迷不悟。

惡梟君唇線繃直,爾後將捏著石頭的手放在心口,輕笑一聲:“對啊,薛寒淩一定回到山海界了,他說過會一直教導我,他還沒有教會孤要怎樣做一個好人。”

修長的手落到惡梟君的肩上,薛寒淩垂眸心頭顫抖,他很想告訴林深,其實我想要教會你的,從來就不是做一個好人。因為這世上好人那麽多,卻隻有一個林深——我隻是想告訴你,遵從你的本心好好活著,褪下那層帶刺的外殼,才是真正的你。

我隻想要你快快樂樂,平平安安,從來都是如此。

而薛寒淩,從來愛著的,都是那看似顯山不露水之下,熾熱跳動的赤子之心。

就在這時,地麵突然出現一個不太大的洞,剛好容得下一個人通過。薛寒淩剛想靠在林深肩上休息,猝不及防一腳踏空,站定還未反應過來,眼前又是另外的畫麵了。

這裏又是哪裏?被擾了清閑的薛寒淩也不生氣,四下張望,沉凝的氣氛卻令他皺緊了眉頭。

眼下煙霧繚繞,四周許許多多的鬼影層疊,它們在陰影的角落竊竊私語,匯聚一片淅淅索索發毛的聲響。那些猙獰的漆黑無瞳的雙眸,緊緊盯著正中央佇立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