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第三個被汙染的,應該就是上天京的神。換個方向來說,或許他們才是第一個被汙染的——整個上天京,都處在黑雲之中,猶如附骨之疽,無法治愈。

至於山海界的修士,多數清心寡欲,恪守本心——所以黑雲少有的能**到他們。

所以,這片黑雲就是古往今來積攢的負麵情緒嗎?

神皇不再攻擊,甚至不動聲色警惕了起來…如今已無法靠近身處黑色霧氣之中的林深。暴動的靈力有一種毀天滅地的勢頭,竟然給了神皇一種危機感——這隻能與自己打成平手的魔,選擇在此突破,而待他突破後,實力定然已不同以往!

林深的修為早已經到了天人之境界,再往上就隻能飛升為神了——殊途同歸,仙魔修煉的盡頭即為一體。被震退的神皇迷迷糊糊感應到,自己此時不拿下這隻魔,最終的結果一定是灰飛煙滅。

情緒翻湧,神皇提劍而起,而那把握在手中神劍早已被黑雲汙染,漆黑的劍尖直指半空中的林深!

而魔的突破,全然是暴力的,被魔息操控的他們甚至維持不了自己的意識,化作嗜血無情的機械,一路屠殺沿岸生靈,這才是真正的隻曉生殺。

因為他們才是天生以黑暗為食的生物,又怎會懼怕黑暗。

意識澎湃的靈力衝自己的方向而來,靈識被本能壓製的林深睜開了魔瞳,一片赤金熠熠生輝,神皇見狀絲毫不敢停頓,劍尖匯聚的靈力更加凜冽鋒銳。

千鈞之勢誓要將魔神驅除!

“嗬。”輕輕的笑語落下,卻帶著毀天滅地的攻勢。半空中的林深隻輕輕抬了抬手指,渾厚的威壓降下,神皇躲閃不及,瞬間被摁在了地上,昔日幹淨的白衣裹上汙泥,早已修煉到金剛不壞的身軀寸寸斷裂,再也抬不起頭。

雲泥之別。

最後這一瞬間,經脈寸寸斷裂的疼痛令神皇恍惚清醒了。

“魔……神。”難道,偽神終究隻是偽神嗎?欺世盜名得來的東西,就隻能作為‘它’造神的基石。

原來自己…隻是重塑魔神的一個工具啊。威壓愈發濃重,神皇被壓製到喘不過氣,終是吐出一口汙血,終於明白了這場災難的真相。

可一切都來不及了。

水境之外,薛寒淩麵如金紙。魔神的威能何人不知?魔神選擇救世,卻也救世後選擇了滅世——如果林深作為魔神,他會不會也會選擇那樣去做……

殺死了最後一個負隅頑抗的偽神之後,那股因為突破而產生的暴戾消失無蹤。林深目視前方,赤金的雙眼裏空無一物,仿佛已經沒有什麽值得他在乎的了。那健碩的身軀停在半空,狂風呼嘯,吹的衣角獵獵作響,化為魔神林深猶如一隻斷線的風箏搖搖欲墜,薛寒淩凝視他空洞無神的雙眼,不自覺揪緊了心。

神無情,可神,真的能無情嗎?

無法掩埋的平靜在胸腔之中如同流水席卷全身,林深不自覺握緊了自己的利爪,又悄然放開,此時此刻,自己竟然什麽情緒也感知不到。

微風輕揚,周圍的一切都被夷為平地。魅魔背對著他,催促月照帶來了那塊被林深一直緊握不放的石頭。

雖然不知道那塊石頭是什麽,可惡梟君一直握住它不放,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啊,那是自己的心,薛寒淩雙目閃爍,像是無聲息熄滅的燭火再次被人點亮,光芒四射,希望叢生。

壓下心中難以言喻的悲傷,魅魔雙手捧高了那塊石頭,聲音有些顫抖:“不要違背本心。”

那聲音如此微弱,卻被呼嘯的狂風卷著黃沙,一路送上了半空,仿佛鳳凰於冰天雪地中涅槃重生,展翅高飛,火焰鋪滿綺麗輝煌的修長尾羽,點燃了整片冰藍色的天空,也像那個人無奈的歎息,和離去的雪白背影。

他的背影如此修長,立於白雪之中,樸素的利劍止不住嚶嚶抖動說個不停,那白衣人終究側過了臉。

“林深,不要違背本心。”

猶如一滴冰水落入古井無波的湖,冷冽,純潔,漣漪**開,攪亂魔神平靜如水的心。

薛寒淩……

話落,林深一步一步走下了神階,低頭虔誠接過了那塊普通的石頭,像是捧著什麽最珍貴的寶物,憐惜地親吻它凹凸不平的表麵。

雖然不知道這塊石頭的來曆,可它一定與薛寒淩有關。

林深無奈,眼中水光閃爍,心說就算成為無心無情的神,那道身影也從未消泯於心啊……

見到林深周身凜冽的魔息散去,魅魔同月照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

剛才的惡梟君,看起來就像要毀滅世界一樣。

黑雲不斷被化神的魔神吸收,如同墨汁暈染的天空緩緩褪去了黑色,再次展現它溫柔的藍色麵容,陽光傾落,大地上閃爍起點點滴滴柔軟溫暖的金光。

大難已過,百廢待興,低頭趕路的百姓看見地麵搖曳的光斑和悄然盛開的小小花朵,情不自禁甩了行李狂歡,他們的聲音響徹雲霄,疏散百姓的修士見狀鬆了口氣,也忍不住跟著笑了出來。

雖然修真界零落七七八八,破落不堪,但這一切都值得。

最後,薛寒淩看見林深用石頭鍛造了一把劍,通體冰藍,細長的劍身渾然天成,日日夜夜不舍陪伴,就連休息都要抱在懷裏,仿佛還有那個人的陪伴一樣,顯然愛到了骨子裏。

我的心亦從未被踐踏。薛寒淩莫名臉紅,心裏暖暖的令人想打滾。

他一直把自己的心捧在掌心中。

一團火紅的光自天空落下,林深抱劍跟隨光落下的那道赤色長尾,抬腳走了過去。

火紅的團子終被他握在掌心。

而林深的周身綻放出耀目的光芒,靈力的光塵四散,光影更迭,一切都回到了最初。

薛寒淩看見小臉蒼白的自己從睡夢中醒過來,渾渾噩噩打量周圍,而玄雅在他的身旁仔細折疊雪白的衣裳,嘴中還不停念叨著什麽。

“……玄雅,你也死了?”

話語落下,薛寒淩踉蹌一下,眼淚止不住從指縫中流淌,伴隨細碎的嗚咽蹲下身,佝僂身子哭的可憐又可愛。

原來林深終是用自己,交換了那段時光。

……而自己,也本該死去。

時過境遷,他們終究還是走到了一切還未開始的地方,有了一個全新的開始啊。

橘色燈火鋪滿的臥房中,林深緊緊握住小鳳凰的手,等待懷中人醒來的那一個瞬間,能夠凝望他冰藍色如同天空一般幹淨的雙眸。

輕輕親吻著他泛白的耳垂,那雙金色雙眸中的憐愛滿溢而出。突然,林深抬起了自己的頭,凝視那隻被他握住的手。

剛剛,寶寶的手指好像動了一下,癢癢的,非常輕微。

像是回應男人的期待,薛寒淩顫抖著身子緩緩睜開了雙眼,對上了那雙溢滿驚喜的金色雙眸。

還不等林深反應,薛寒淩突然往前,用軟乎乎的身子把林深壓在床柱之上,雙手環抱他的脖頸縮在人頸窩中嚎啕大哭。

林深虛虛攬住纖細的腰肢,都快被他嚇傻了。

寶寶從來沒有這樣大哭過,這得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輕輕拍打懷中摯愛的後背,林深用滿是憐愛的語氣哄嬌氣的小鳳凰:“寶寶不哭了,告訴深深,什麽事那麽委屈?”

薛寒淩又急又氣,既想問小徒弟為什麽要那樣做,又想小徒弟想得緊。於是黏黏糊糊貼著人,話都說不大清:“深深,深深…我好想你,夢裏都在想,可你為什麽要……”

越說到後麵,薛寒淩的聲音就越小,林深此時的注意力全在小鳳凰顫抖的身子上,竟然也沒聽完整他說了些什麽。

隻聽見了他說,他很想我,他的夢中有我。

“我也想你。”隻要想到可能會失去你,就心如刀絞。林深緊緊抱住懷中不停撒嬌的小鳳凰,哪怕一分一秒也不肯放鬆。

突然,薛寒淩的身子抽搐了一下,林深抬起頭,就看見剛還軟乎乎的小東西衝他仰起了腦瓜,鳳翎也直愣愣僵著。

跟身子過了電似的。

“怎麽了?”害怕他又出事,林深趕緊喚出魔息檢查他的身體。

漂亮的鎖骨和雪白的肌膚展露無疑,薛寒淩動彈不得,體內一股奇怪的力量四處流竄,弄得渾身又癢又麻,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隻能嗚咽兩聲表達自己的不適。

那小嗓門甜軟甜軟的,檢查了半天也沒見小師尊有哪裏不對,林深鬆了一口氣。

應該隻是睡太久身子沒反應過來吧。

下一刻,剛還撒嬌的小鳳凰一聲一聲打起了哭嗝,漂亮的冰藍色雙眸不一會兒就被刺激到眼淚汪汪,爪爪也緊緊攥住男人的衣裳。

“嗝兒~”抖。

林深挑眉,上下打量一下這嬌氣的小寶貝,目光中多少不太確定。

如果沒有看錯,這小東西…怎麽縮小了點兒。

隨即,在林深越來越驚悚的目光中,原本修長昳麗的青年不斷縮小身形,直到最後,縮成了一個小小的寶寶。

五,六歲的樣子,小小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