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小師侄是如此疲憊不堪,他俊朗的麵容清瘦了許多,就連明亮的眼睛裏都多了許多的血絲,黯淡不已。一旁的林深更是慘不忍睹,健碩的身軀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有些傷痕甚至深可見骨。
那該有多疼啊…薛寒淩難受極了,小小嗚咽出聲,半空中似乎傳來誰的一聲歎息,隱約不可見。可即使如此,畫麵中的過往依舊沒有停止。
“孤不信。”倔強的話語很少從林深的口中吐露,直到現在,他依舊不肯相信薛寒淩已離他而去。
為什麽悄無聲息就失蹤了呢?林深這樣想到,薛寒淩一定是因為害怕麵對山海界發生的事情,而選擇隱退了。
因為他是個偽君子,所以怎麽會讓自己死去呢?林深攥緊了拳頭。
事到如今,玄雅也再無瞞著他的可能,微不可查歎了口氣,繼續啞聲道:“…或許將來你真的有機會見到他,因為寒淩師叔,他是一隻鳳凰啊。”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雖然薛寒淩是一隻冰鳳凰,可上天賜予他的東西從不曾少過。所以或許,將來山海界平定以後,他們真的能有機會,再次見到那獨立於寒峰之巔,清冷無雙的寒淩上仙吧。
說罷,玄雅不再多言,門中還有許多的事務需要他去處理,實在耽誤不得,如今能同林深多說兩句,都是從喘息的時間裏摳出來的。
“鳳凰?”林深怔愣了許久,腦海中靈光一現,可無論他怎麽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玄雅獨自行走,不過幾個瞬息,便悄然移動到了禁地。
這裏是師祖的閉關之地,可惜無論自己怎樣呼喚,玄之子也從未回應過自己哪怕一句。
玄雅甚至悲觀的想,玄之子是否也已經隕落了。緊緊攥住玄音子死前交給他的令牌,任由上麵嶙峋的紋路深刻於掌心,終於,玄雅還是選擇了將令牌放置於門上的凹槽。
師尊說,如果沒有得到師祖的回應,可以用這塊令牌打開禁地。而如果真的有神明,請保佑玄之子師祖安然無恙。
掌門之令同凹槽結合半晌,終是在玄雅緊張到快要喘不上氣的時候發出嘎吱一響,玄冰的巨門緩緩後移,堵住許久的寒氣終於傾巢而出。
冷到玄雅打了個寒顫。
待到適應了這樣的寒冷,玄雅這才抬腳往裏麵走,靈力燃燒的火光照亮冰藍色的冰壁,倒是多了些許久不曾想過的豔色。
可是最後的冰室之內,什麽也沒有。玄雅舉起來的手終究還是放下了,似乎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師祖…你們都去哪裏了,玄雅好害怕。
這一路被壓抑的悲傷終於在這一刻噴湧而出,玄雅呆呆流著眼淚,從一顆一顆到淚流成河,就連哭,都隻能躲在玄清門的禁地裏。
他不能哭,他哭了底下的弟子也會跟著哭。
薛寒淩看的難受,玄雅哭他也忍不住跟著哭,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兩隻漂亮的鳳眼腫的跟核桃似的。
師尊也不見了,可師尊還能去哪裏呢?
遠在另一個世界的玄之子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悸,剝堅果的手不由停了下來。
寶寶……
周圍連夜趕來的的大佬們孜孜不倦吵來吵去,他們無一例外不是在議論上天京的陰謀,更有甚者說到不如逆天而行,殺了那些作惡的神算了。
可他們哪裏知道,被釋放出來的惡,從來都不是神一人造成的。
“我得去找寶寶。”玄之子呢喃出聲,他說不清實怎麽一回事,可心裏有東西一直在催促他去找薛寒淩……一旁守候的玄雅聽到後頓了頓,悄悄傳音給玄音子。
玄音子如今十分焦頭爛額,就說山海界的修真人士如今都是一群炮仗,討論半天都沒有討論到重點不說,一個個油腔滑調還妄想弑神。
別說是神,你們就連荒魔都打不過好吧!玄音子白眼連天,當初要不是小師弟心軟,你們一群家夥如今還不知道在哪裏哭呢,還弑神!弑個屁!
猝不及防收到玄雅的傳音,玄音子這才分心出來凝視一言不發的玄之子,傳音道:“師尊,您要去找小師弟?”
玄之子掰碎一顆堅果,嚼地卡擦卡擦響:“…我必須得去,你無需擔心,我有辦法連通兩界,等我的消息就好。”
淩霄端端站在伏誅身旁,注視上方交談的身影。他剛剛放出了那團黑氣給中燃研究,那團黑氣實在扛不住一群大佬看猴戲似的眼神,這才把自己知道的計劃全都說了。
原來幾次他們遇見的危機,都是上天京的神刻意為之,守序者從旁輔助的。而若是薛寒淩在這裏,一定就會認出這團黑氣的真麵目,就是上天京籠罩的黑雲縮小版。
“別擔心。”淩霄跟了伏誅那麽久,伏誅自然能看出來淩霄如今的慌亂,“沒有人會怪你。”
他們這裏自成天地,幾個不愛說話的大佬都擠到一塊兒了,喑年拍拍桌,同樣低聲安慰:“也不用擔心寒淩,他如今沒事。”雖然機械蝙蝠無法傳遞信息,可既然一個沒少,寒淩小師弟應當也沒有遇見什麽意想不到的危險。
“……嗯。”淩霄心說還是喑年看的透徹,他也同大佬們簽訂了契約,知道了薛寒淩是鳳凰一事,“可是有人陷害薛…師叔,玄清門有內鬼?”
這事兒確實有蹊蹺。伏誅理順現有的信息,守序者確實是知道那座山有鳳凰,他們也明白不能輕舉妄動,因此隻是在外圍設置了屏障,不讓小寒淩出去罷了。可還沒等到他們行動,小寒淩就被突然出現的玄之子帶走,守序者多是普通人,他們竹籃打水一場空,察覺不到靈力波動,自然也無從得知是誰帶走了薛寒淩。
“…會不會,是那群神,告訴他們的?”淩霄咬牙切齒,薛寒淩是他要護著的人,怎麽容許被那群壞家夥欺負。
那之後淩霄想了好久,才明白自己對薛寒淩的喜歡,更像是一見如故。
自己以前或許是真的見過薛寒淩,而且還答應過他什麽事。淩霄動了動儲物戒中的卷軸,既然薛寒淩是鳳凰,那有沒有可能,他是涅槃重生的呢?
這一切淩霄都沒有同其他人說過,那段記憶模模糊糊,偶爾能看的清楚,醒過來卻又是聽不清原委。
時光飛逝,暗處悄然滋生無數的罪惡,薛寒淩終於來到畫麵中的最後一段故事。
上天京的神無法抵禦黑雲的汙染,一個個狀若瘋魔,他們不僅屠殺山海界的百姓修士,也屠殺妖魔。
薛寒淩雙目怔怔,猜想這是‘它’最後的防線——既然一切都要毀滅,那麽就留下最後的火種吧。
薛寒淩看見林深對上寶座上的神,那位被稱作神皇的男人。水境對他亦有介紹,作為第一個飛升成神的修真人士,這位神皇來自千年前還未隕落的第一大宗——霜荒。
聽聞霜荒在山海界遙遠的北方,冰雪為障,玄冰為骨,寒風為牆,更有一線天橫亙兩片大陸,前去求學的誌士需得穿越這一線天,從中覓得一線生機,才能獲得入學霜荒的機會。
可不知為何,霜荒突然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之中,連帶漫天的飛雪冰霜——那裏如今是妖精的家園,草長鶯飛綠樹成蔭,許多不適應人界生活的妖怪們選擇居住在那裏自成一方小世界,與人界來往甚少。
據薛寒淩所知,混沌一行榜上有名的凶獸就居住在那裏……
畫麵中,林深暫時占據上風,他這魔也不知怎麽修煉的,竟然能抵抗住來自偽神回回暴力的攻擊。
“砰!”
薛寒淩立馬回神,原來是那神皇竟然破解了到林深攻擊的方式,轉用另外一套功法對付林深!
“不是說…他們已經失去了理智嗎?”目不轉睛,薛寒淩仔細尋找畫麵中違和之處,最後左看右看,還真讓他找到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
黑雲起先是如同墨汁一般黑暗的,而且其中裹紮無數灰塵,髒兮兮如同陰溝。此時的黑雲卻仿佛被淨化了一般,隻剩下深邃的黑,卻再無汙濁。
這是為什麽?
這些黑雲又是什麽?
畫麵中的林深利爪格擋,擋住了致命一擊。作為一個上位者,他一向是環境越危險越情緒越冷靜,金眸閃爍不停,就在那一瞬間,洶湧的修為澎湃而出,神皇閃躲不及,“轟”的一聲,竟然挨了個正著!
暴戾的靈力洶湧,神皇忍不住接連後退,他空洞的雙目中暈染出些許不一樣的色彩,似是清醒,又似乎是瘋魔。
猶如醍醐灌頂,薛寒淩幾乎是一瞬間想到了黑雲的本相。
最開始被黑雲汙染的,是山海界中的一部分小妖怪——因為它們最是弱小,所以黑雲選擇了它們。
被汙染的妖怪變作了妖魔,它們多數暴戾嗜殺,抵抗不了心中向往血腥的念頭,多數剛冒了個頭,就被山海界裏的修士誅殺了。
爾後,黑雲知道這樣不是辦法,所以第二個被汙染的對象,就是強大的妖怪——比如蜃。而越是強大,黑雲入侵的機會就越小……不如說是因為強大的妖怪更能守住本心。
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