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大約是擔心步驚川長期悶著,會不自覺鑽牛角尖,因此待到天一亮,秋白竟主動提出同步驚川出去逛一逛。

“就當是散散心也好。”秋白補充道。

雖然對出去閑逛沒什麽興致,但這次可是秋白主動提出,也是秋白陪同,那性質便不一樣了。

秋白同他提的時候狀似不經意,卻又偷偷側首觀察步驚川反應,見他久久不應,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忐忑。

“好啊。”許久之後,步驚川才出聲應下,他看著明顯是鬆了一口氣的秋白,又笑道,“這不會是你第一回 主動約人出去罷?”

秋白神色有些別扭,移開了目光,沒有回答他的話。

沒料到自己隨口一句調侃竟是誤打誤撞說中了,步驚川有些驚訝地瞪大了眼,“還真的是第一回 ?”

“怎麽了嗎?”秋白似乎有些惱了,不再看他,低下頭去收拾著麵前的桌子。

“沒怎麽,”秋白向來臉皮薄,見秋白這回惱了,步驚川連忙見好就收,“不過是有點驚訝,不是要出去嗎,不若現在出發?”

說著,他快步行至秋白身邊,生怕慢一點都會讓秋白改變主意。

秋白還不太願意搭理他,隻低頭兀自做著手上的事。看到秋白微微低下頭露出的發頂,步驚川便有些忍不住想伸手去揉,隻是又考慮到此刻秋白還是人形,不似獸形時那般隨意,他這等動作不合規矩,隻能生生忍住。

許是因為秋白獸形的關係,秋白並不喜歡人群,這次陪他出來逛也隻是勉強為之。因此,秋白在這人群之中多少顯得局促。

步驚川心中暗笑,分明是不喜歡出來閑逛的人,卻硬要拉著他出來瞎逛,想來也是十分擔心他的緣故。思及此處,他主動道:“那處似乎人少一些,我們過去罷。”

他一邊說著,率先朝著人少的地方去了。

在這周途城中無論何處角落,他們遠遠地便能看到那安雲樓。

左右是閑逛,步驚川便拉著秋白往安雲樓下去。白日裏安雲樓跟前的行人寥寥,遠比不得夜間時候的熱鬧。

行至安雲樓腳下的小巷跟前,二人幾乎要被此處盛放的百花迷花了眼。

步驚川奇異地看向那白天與夜晚截然不同的小巷,驚訝道:“這酒巷,白日裏竟然不賣酒?”

酒已經不是巷子中的主角,商販們都在那大酒缸子上擺滿了鮮花,花團錦簇之下,那酒缸似乎也沒那麽顯眼了。

好奇之下,步驚川問起一位正在搬花的婦人,“夫人,這白日裏不賣酒嗎?”

“小郎君,你是外地人吧?這周途城,哪有白天喝花酒的呀!”那婦人身材微胖,笑起來時眼角有幾絲皺紋,很是慈祥,她伸手擦去額上的薄汗,同他們解釋著,“這小巷別名可是叫花巷,別以為隻是因為安雲樓那些花一樣的姑娘,還是因為這裏白日會變成花市!”

“受教了,怪不得此處叫花巷。”此番鬧了個笑話,步驚川笑著,無意間回過頭看了一眼秋白,卻見秋白也在笑。

爭奇鬥豔的群花作背景,襯得秋白的一身白衣在此處更加亮眼。見著秋白唇邊的淺笑,步驚川隻覺自己的心忽然砰砰亂跳了起來。

心中亂得無以複加,他強自鎮定,轉頭給那位婦人塞了一塊碎銀,“謝謝夫人。”

婦人卻連連擺手,“哎——小郎君,哪有平白給人錢的道理,快拿回去!”

步驚川沉吟片刻,伸手從婦人身旁抽出一支花來,“這是買花的錢。”

說罷,他不由分說地將碎銀塞入婦人手中,隻拿著那支花,緩步走向秋白。

秋白眼中還有未平複的笑意,此刻含笑望來,步驚川就連自己要做什麽都快記不起了。

他屏住呼吸,輕輕將手中的花插到了秋白的耳邊。鮮花嬌豔,更襯得秋白清雋出塵。

這般舉動令得秋白忽地一愣,眼中的笑意如同流光飛散,定定地朝著他望來。

步驚川輕輕呼了一口氣,轉而牽起秋白的手,秋白隻微微掙動了兩下,沒掙出來,隻好讓他繼續牽著。

“跟我去個地方。”見秋白沒有激烈的反應,步驚川便拉著他,緩步朝著城外走去。

周途城外有一座小山,以他二人的腳力,自然是登得毫不費力,片刻後便登上了山頂。在山頂處放眼望去,周途城被紅色的燈火點亮,通明火光照亮城外的蜿蜒曲徑,這便是“周途”一名的來由。

步驚川看著那火光,緩緩道:“先前聽孔煥說,周途城有三絕。其一便是花巷美酒,其二是安雲花魁,其三便是這不夜之景。此番能見著周途城的夜景,也不枉來一回。”

秋白顯然對那所謂三絕興致缺缺,隻挑起了別的話頭,“這是孔煥同你說的?”

“是,隻不過我沒什麽興趣同他四處閑逛,我對這些也沒有多大的興趣。”說著,步驚川的目光似是不經意間落到了秋白身上。秋白一襲白衣沾了周途城的熱鬧氣息,此時透著幾分暖意。

秋白失笑,“我本也對這無甚興趣……”

步驚川卻似是沒聽到一樣,躍上一塊巨石。青年身姿挺拔,輕盈如燕,隻一個起落間便在那巨石之上站得穩穩當當,動作幹淨利落,倒是賞心悅目。

他回過身來,朝秋白伸出了手,“過來。”

他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這番措辭有何不妥,也未考慮過二人的身份之差,仿佛隻是在極為尋常地喚起自己身旁的人。

秋白抬頭望向步驚川,目光中多了些怔愣。

步驚川眉頭微皺。他不喜歡秋白那般的目光,仿佛是在透過他看著什麽人似的,令他有些無所適從。

於是他又將手往下遞了遞,秋白因為他的動作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上得去,不必你拉我……”

步驚川隻沉默著蹲下了身子。

見狀,秋白便閉嘴了,乖乖將手交由到步驚川手裏。

緊握住秋白的手,步驚川手上使勁,加上秋白自己腳上發力,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將秋白拉上了那巨石。隻是步驚川這蹲著的姿勢有些不好著力,秋白一上來,他便重心不穩地向後倒去。

他還未鬆開秋白的手,向後倒去的同時還將秋白一同往下拽。秋白被他這一帶,不慎撲倒在步驚川身上。

二人落地,雖然這衝擊並不重,步驚川卻發出輕輕的一聲悶哼。秋白考慮到他身體的狀況,急急忙忙便要爬起來,想查看他的身體狀況,“怎麽如此不小心,沒傷著哪裏罷?”

步驚川不言,鬆開了握著秋白的手,轉而摟住秋白的腰。

落在腰上的手觸感分外明顯,秋白猛地一僵,頓在了原地。

步驚川似是沒見到他慌亂的神色,隻自顧自笑了一聲道:“這樣便好。”

秋白心中覺得不妥,正準備站起身來,卻忽然聽步驚川道:“就這樣陪陪我。”

秋白默然片刻,又道:“那你也將我放開,這樣著實不妥……”

步驚川聞言,隻側了下身子,將兩人一上一下的姿勢改為一左一右,順勢將臉埋在了秋白胸膛。

“你……”秋白聲音中透著幾分無奈,最終化為一聲歎息,“罷了。”

二人在這山頂之上一直待到星河高懸,就連周途城的燈火都逐漸暗去,步驚川才抬起頭來。

他眼神清明,顯然不是睡過覺的樣子,隻是神色認真,看得秋白都是一愣。

步驚川坐直了身子,認真看向秋白的雙眼。秋白被他神色間的認真唬住了,一時間愣在原地,就連爬起身都忘記了。

“秋白,我有話想同你說。”步驚川這麽說著,又深深呼吸了幾次。

秋白的忐忑都浮在了麵上,被步驚川收入眼底。

他方才忽然迫不及待想同秋白坦白自己的心意,然而到了此刻,卻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才好,猶豫了許久。

待到他終於鼓足勇氣準備開口,卻忽地見到秋白神色一凜,猛地躍起,捂住步驚川的嘴,幾個翻身間將他帶下了巨石,在巨石腳下的暗處隱蔽起來。

步驚川心下覺得不妙,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聽到秋白的傳音:“有東西過來了。”

作者有話說:

小川:怨念值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