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孔煥尋到了正在養傷的秋白。

他手上拿著幾個陣盤,交到了秋白跟前,道:“這些都是熬夜趕製出來的陣盤,你看看有什麽不妥的?”

他也是迎著頭皮來到這處的,畢竟他的師長們都打心底裏有些畏懼秋白,因此,為數不多能夠與秋白說上話的,便是他。

秋白接過那幾個陣盤,強打著精神看了幾眼,道:“便是這麽刻,沒錯。”

他頓了頓,看向了孔煥,問道:“還有什麽事嗎?”

孔煥一激靈,沒想到被秋白一眼看了出來。

他陪著笑,道:“有宗門報告有弟子失蹤了。”

秋白方才升起的疲憊登時一掃而空,“什麽時候的事?”

“今日早上才發現的。”孔煥麵色也不太好看,“於兄說此處人員混雜,因為當時情況緊急,並沒有登記人員流動。她說……甚至有可能失蹤了些散修,而我們也沒有發現。”

散修不像宗門弟子,宗門弟子始終有師長同門在此處,即便是極為不起眼的弟子,失蹤了定會有人發現,然而散修多半是些沒有靠山的修士,他們生性警惕,也喜歡獨來獨往,因此即便失蹤了幾人,眾人也隻會當他們到了別處去了。

隻是這些修士偏偏在這節骨眼上失蹤了……

秋白意識到情況不妙。先前他傷了那魔傀,那魔傀的修為因為受傷而下滑,流火尊便是靠著這魔傀與道修爭鋒,這是他唯一的倚仗,否則,以他自己之能,恐怕無法堅持多久。

而若是想要恢複這魔傀的力量,最好的辦法便是尋找血餌替這魔傀補上。如今流火尊不能去對岸的魔域,便自然而然地選擇了修士來下手。

“看樣子他是還沒走遠。”秋白語氣不善,沒想到這流火尊竟是如此大膽,分明眼下這局勢,對他極為不利的才是。

“那該怎麽辦?”孔煥有些猶豫地問道,“巡邏的弟子修為都不高,可我們又不能不巡邏。”

秋白清楚,這情況並不是說找幾個高修為的與低修為的一道去巡邏便能解決的。

畢竟在那大乘期修為的魔傀麵前,除了秋白自己,其餘的修士,修為都稱不上一句“高”。

而將這些修士送到那魔傀跟前,無異於是在送血餌。

那魔傀如今有著大乘中期的修為,卻仍是無法奈何大乘初期的秋白,這便已經意味著,這魔傀的力量終究是不如人的。既然如此,那麽流火尊便更需要將這個魔傀的力量盡快恢複,不但需要恢複到先前的大乘中期,甚至要去到更高的境界。

對於流火尊而言,除非這魔傀有著渡劫期的修為,否則這魔傀始終都會受秋白所壓製。

然而,眼下失蹤的都是些修為不如何起眼的弟子,這些弟子的實力有限,再如何,這些失蹤的弟子的修為加起來甚至還不如一名元嬰修士,數量雖多,卻是費力不討好。

秋白將這流火尊的動機稍一回想,登時明白了這人的用意。

這人如何不是不知曉這些弟子的修為對於那魔傀來說隻是九牛一毛,然而他此舉,除卻是因為修為較高的修士難以下手以外,還是為了擾亂這些弟子的判斷。

“到了這個地步,竟是還想著玩弄人心。”秋白哼了一聲,“看樣子這人是賊心不死。”

“啊?”孔煥沒明白方才秋白想明白了什麽,“那我們該怎麽辦?”

“自然是引蛇出洞了。”秋白收回了思緒,又吩咐道,“去尋各個宗門修為在分神期以上的過來。”

孔煥得了指示,於是轉頭出去了。

另一邊,遠在北鬥星城的步驚川聽完了二人方才的整段對話,不由得道:“孔煥去叫人,你這計劃不是便暴露了麽?”

秋白抬手,摸了摸他的發頂,道:“確實會有這這因素,隻是如今我們在明他在暗,始終這般被動,久了終歸是對人族不利的。”

步驚川輕歎一聲:“那你打算如何?”

如今這死咒對他的影響太大,他已經幾乎沒什麽時候是清醒的了,而腦子中也是一片混沌,幾乎動不了,隻是稍加思索,便察覺到大腦中一片幾乎裂開的疼痛。

眼下他隻是撐著一口氣,同秋白商討著未來的計劃。

曾經,他還需要為衍秋殆精竭慮,卻忽視了如今的秋白,是當初的衍秋與監兵的結合,監兵好歹獨身與那魔族周旋過百年,並不是事事都需要他去幫他的小孩,當年監兵也是能夠獨當一麵的人,他與魔族爭鬥百年,如何不了解這魔族。

隻不過先前秋白也隻是一直安靜地聽他吩咐,從來不會質疑他的想法,更不會多說什麽。隻是在每一次他即將要誤入歧途或是做錯什麽之前,恰到好處地出聲提醒。

他的衍秋,早就長大了,不需要他事事考慮。而他的秋白,卻是有著天下仰望的實力,他不必太過憂心。

這麽想著,他將頭埋在了秋白懷中,呼吸間都是秋白熟悉的氣味,聽著秋白一字一句地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

“既然他喜歡玩這種陰的,那我便陪他玩好了。”秋白說著,頓了頓,“此回我不怕他知道,也不怕他不知道,我是要他明知道此事是陷阱,卻還是要往這其中去跳。”

“他此刻急於修複那魔傀,自然是意識到魔傀的力量減弱。那麽我們便同他唱空城計。”

在邊境處巡邏的隊伍,換成了高修為的修士。他們雖然人少,腳程卻更快,能夠巡視更多的地方,而他們人人的修為都在分神期以上,結伴出行,教那些有異心的人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那些弟子都將會留在營地之中,效仿星鬥大陣,在地上布陣法。

盡管此處的地麵不是靈石也不是靈玉,甚至連石頭也不是,隻是濕潤鬆軟的泥土,但是他們通過同行的幾個陣修的指點,用靈石壓陣點陣,逐漸將這個陣法弄得像模像樣。

一直在監視著他們的流火尊如何看不出來,這個陣法的作用。

他先前正是因為這陣法才吃了大虧,如今再看到這個陣法,自然清楚這群道修的用意,他們便是想靠著這陣法,叫他下回再帶魔傀來到此處的時候,那魔傀被再吸取一些血餌霧氣。

上回那魔傀便已經因為受傷而修為倒退,如今他是無論如何都不允許這個陣法做成了的。

可他也清楚,秋白留下這群修為不強的弟子在此處,無疑便是請君入甕。他本想轉而襲擊那些巡邏的隊伍,那些隊伍之中的修士修為雖高,在魔傀跟前卻不值一提,況且,這才是真正能夠叫魔傀盡快恢複實力的血餌。

然而每個隊伍之中都會有秋白的分身,若是他貿然出手,定然會叫秋白發現。而那些修士手中,也定然會有無數個能夠吸取他血餌霧氣的陣法。

即便知曉眼前這群弟子正是誘餌,他也不得不做。

因為弟子手上即便有那個陣法,他們自己的修為卻不強,因此即便他們催動陣法,也無法奈何他。可若是地上的這個陣法成了,這個陣法的力量可比一般拿在手上的陣法強上許多,這才叫他心中忌憚。

他隻能趕在這陣法完成之前,出手將其攪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