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驚川想起先前在懸河鬼域遇到阮尤的那一回。

那時候他還是靠著陣法切斷了阮尤與那魔傀的聯係,因此才能在短期時間內占至上風。那些魔傀失去了指揮,便如無頭蒼蠅一般,不再有威脅。

因此,這並不失為一個好的解決辦法。

可這等辦法,不說他此前已經使用過,那流火尊心中或許會有防備。如今他修為是遠不如那流火尊的,即便他強行建立陣法,切斷流火尊與那些魔傀的聯係,那流火尊要麽可以以修為強行衝破他的陣法,要麽又能夠以陣修之道解開他的陣法。

不論哪種辦法,最終的結果隻會是他這辦法並不會奏效。

步驚川歎了一口氣,心知這麽光想著,總不是個辦法。

“眼下最要緊之事,恐怕還是需要提升我自己的修為。”步驚川道,“我感覺到我的境界有些鬆動了,或許再假以時日,能夠衝擊分神。”

如今二人正站在步驚川的靈玉原身之上,從這靈玉之中透出的帶著生機的無盡靈力,正在逐漸修複並且強化著步驚川的身體。這些靈玉投出來浸染環境的靈氣,如同潤物細無聲的春雨,甚至連凡人都能因此收益,從而延年益壽。更不要提在此處幫忙修補星鬥大陣的眾位弟子了,他們許多人因為來到此處,或多或少地有了修為上的進益。

而這靈玉既然是步驚川本體,這靈氣自然更多地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此前,他這副孱弱的身體尚未能夠承受得住他的神魂,而今,他的神魂也開始逐漸與這身體相融了——至少,他自從來到此處後,咳血的毛病便沒再犯過。

眼下至少大部分的情況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他如今最為擔憂的,不過便是自己與流火尊的修為差異,而那修為差異,卻不是他一朝一夕之間便能追平的。

修煉一途,任重而道遠,太過急功近利對於他而言並沒有什麽好處,隻會叫他這副身體跟不上修為增長的速度,進而爆體而亡。

“至少,你修為若是能夠增進一個大的境界,便不再如先前那般被動了。”秋白寬慰道,“元嬰期與出竅期畢竟差的是大境界,即便對你來說隻是進了一階,可對於世人來說,你便已經上了一個新的階層。”

修士之中修為增益盡管艱難,能夠成金丹者少,成元嬰者更少,然而,元嬰之上的出竅期修士,卻是更少,而在出竅期以上修為的修士,在這世間幾乎當得上一聲“罕見”。

可即便如此,相比於出竅期的修士,金丹修士與元嬰修士便已經稱得上一句多了。

修士的每一個大的境界,對於他們來說,都將會是一個巨大的飛躍,稱之為鴻溝也不為過。

越是高的境界,差距便越是巨大,大境界之中的小境界便分得越是明晰。

就好比大乘期那般,大乘期的初期與中期將會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元嬰以下修為的修士,拚盡全力或許還能與元嬰修士拚死一搏,然而大乘初期的修士即便拚盡全力,哪怕自爆丹田與元神,恐怕也難以將大乘中期的修士重傷。

這便是大境界之間的差異。

“進階時我恐怕有幾日會不在此處,屆時便要麻煩你了。”步驚川道。

秋白聞言隻是蹭了蹭他的發頂,“你我之間,談何麻煩。”

正如步驚川所預料的那般,五日之後,進階的預感悄然而至。

步驚川畢竟前世也曾經曆過進階一事,因此對這種感覺格外熟悉。他匆匆尋了秋白交代了一聲,便去曆了雷劫。

從元嬰期晉升至出竅期,足足需要經曆六九五十四道劫雷。此回他畢竟是在全盛狀態之下經曆的,附近也唯有哪個不長眼的擾他渡劫,自然是有驚無險。然而,他此回卻落得比在金丹期雷劫後還要狼狽,一身衣物盡是劫雷造訪過後的焦黑,叫他渾身都不自在。

平穩渡過雷劫後,步驚川隨後便在眾人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沉入了那靈玉之中。

——這也是他與秋白討論了許久才得出來的辦法,這靈玉雖然能夠透出些許的靈氣,然而,靈氣最為充沛之處,正是在這靈玉的中心,那玉髓之處,也就是他所誕生之地。

此前他們也不是沒有想過讓步驚川沉入其中,用那處的靈氣修煉。在這能夠生出玉髓之靈的靈脈之中修煉,靈氣濃鬱程度,足以叫他事半功倍。

然而,步驚川遲遲不敢這麽做的原因便是,他一方麵需要時刻跟進著上方星鬥大陣的陣紋繪製,不能長期走開,另一方麵卻是他不知曉這星鬥大陣需要多少的靈氣,他生怕自己若是為了自己的修為進階,將這靈玉之中的靈氣一時用得枯竭——畢竟,若是要進階的話,需要的靈氣不是一星半點,是完全有可能將附近的靈氣都抽空的。

更何況,他生怕自己修煉起來不知年歲,而哪怕他再信任秋白,恐怕也無法在自己失去意識的時候控製自己的原身。秋白更是無法進入到他的本體之中,這般,若是外麵出了什麽事,秋白恐怕沒有辦法第一時間支會與他。

如今,他倒是能夠借著渡劫之後恢複身體的借口,去好好鞏固一番自己的境界,而這般,即便他短時間內消失也不會有什麽事,畢竟他渡劫這般大的動靜,他瞞不住,也沒想過瞞住,與其在這方麵費些心思,不若坦**些。

秋白收回了一直盯著靈玉的目光。

便是在方才,他最後吻過步驚川後,便看著他消失在了眼前。

他在想,或許在千年之前,已經是強弩之末的東澤,便是這般看著他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的。也就是那時候的東澤不能動彈,不然,東澤恐怕會一時衝動,與他一道陷入這靈玉之中。

想起當時身為監兵的記憶,秋白心頭一陣後怕。那時候的東澤,幾乎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機,隻靠著最後的這一絲信念,強行將衍秋的神魂與肉身剝離,再將肉身送到這靈玉之中蘊養千年。

那時候的東澤甚至替衍秋全數承擔了神魂撕裂之痛,也難怪為何後來監兵見到他時,被他的狀態嚇了一跳,後來又憤怒成那樣。

東澤那是……幾乎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了。

雖然對於那時候的東澤來說,似乎做不做都一樣了。

衍秋後來因為自己被拋棄而難過,可監兵何嚐不是如此?東澤走得幹脆,毫不留戀地撇下了他們。

他心中還有些下意識的慌亂,方才回憶之中的心痛還殘餘著,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般被隨意拋棄的時間中。而他很快地又回過神來,想起自己並沒有被拋棄。

隻不過是因為步驚川還有正事在身,他們需要短暫地分別罷了。

他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轉身朝外走去。

步驚川將會在那靈玉之中度過最短三日、最長七日的修煉,在這期間,他需要替步驚川看好此處,不叫此處生出亂子來。

步驚川會回來,他向他保證過。

而步驚川臨走前,曾經與他交代過,需要盯著先前那個不安分的弟子。

如今步驚川不在此處,他更是要為步驚川排除萬難,將這些不安定因素一一清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