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鬥大陣的計劃正按照著步驚川的期望進行著。

先是由長衍宗的弟子繪製出陣紋,而後那些散修與其他宗門的弟子便按照長衍宗弟子所繪製的形狀,用靈力凝成一道道陣紋。盡管他們偶爾也會做錯,或是凝聚的靈力達不到要求,然而對於步驚川而言,他如今不必消耗太多靈力,頂多便是多費些心神,這也便是幫大忙了。

一切都在按照著他的計劃,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直到陵光找上了他。

陵光麵色沉重,開口便是驚天霹靂:“妖族內亂,恐怕短期內,幫不到我們了。”

“出什麽事了?”步驚川微微皺起眉頭,心中有了些許不妙的預感。

“魔族找上了鳳族。”陵光言簡意賅,她無奈地聳了聳肩,“我能驅使的妖族當中,鳥族占了大半,如今他們被各自的家族召回去了。留下來的都是未能化形的。”

步驚川點了點頭,“魔族找上鳳族又是怎麽一回事?”

“鳳族的族長不知與魔族做了什麽交易,要舉鳳族之力助那魔修恢複修為。”陵光解釋著,似乎也有些沒能理解這位鳳族族長的心思,“鳳族在魔域深處,如今我們沒人能夠進去打探情況。”

步驚川有些頭疼。按理說妖族向來都是魔修與道修之間的牆頭草,更是因為妖族種類繁多,各個組群的領袖都不一致,而他們也遠不如人族與魔族團結,因而妖族傾向於任何一方都不奇怪。

然而總體來說,妖族還是更加親近道修這方的,畢竟魔氣對於他們而言,也會是一種侵蝕。唯有因為萬年前的變故而遠走魔域的鳳族,天生帶著鳳凰真焱,而這鳳凰真焱天生能夠壓製一切邪祟,這才在那幾乎寸草不生的魔域之中生存了下來。

妖族向來都不理會人族與魔族的爭端,特別是自詡避世的鳳族,向來都不喜在人前露麵,也不知這回得了魔修什麽好處,竟然是開始幫起了魔修。

“不論鳳族做什麽,既然他們做下了這版決定,日後我們恐怕連妖族都不能輕信。”步驚川說著,默不作聲地將在場眾人掃視過了一圈,“如今便辛苦你在這處看著他們了。”

陵光歎了口氣,“如今白虎域也不太安寧,唯一有指望的,便是你們這邊加快進度了……”

“白虎域也有狀況?”步驚川說著,不動聲色地回過頭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秋白,才繼續道,“情況怎麽樣?”

“原本鎮守北邊的北疆樓先前傳來消息,說有魔潮,那魔潮一路南下,如今恐怕已經到了白虎域了。”陵光說完,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他沒跟你說?”

步驚川輕輕地哼了一聲,陵光便識趣地沒有再問,隻是給了秋白一個同情的眼神。

待陵光離開此處,秋白才磨磨蹭蹭地來到了他的身邊,“我隻是不想叫你分心。況且,那處還有我,區區魔潮,不足為慮。”

步驚川不置可否,隻道:“那你便確定你一定攔得住這魔潮?”

秋白意識到他這是有些生氣了,“自然是可以的……這星鬥大陣近日進度不慢,已經是我的助力了。”

步驚川歎了一口氣,“那你便沒想到,這魔潮已經來到了人族地界上,若是他們身上已經有食夢蟲了呢?或許他們會直接化作魔傀。”

秋白卻搖了搖頭,“你放心,我不會叫那等情況發生。既然我不告訴你此事,自然是因為我自己有把握的。”

步驚川沉默地看了他半晌,忽然伸出手去,抱住了他。

“不論你在何處,都要好好的。”步驚川低聲道,“我已經失去過你一次,我不想相同的事情再經曆第二次。”

秋白這才再一次意識到,他先前不曾同步驚川透露過與監兵融合的事,這對步驚川是多大的打擊。

在先前,步驚川極少這般直白、直接地**自己的情緒。他極少將自己脆弱的一麵露出來,因為他從小便被教育,他不能軟弱,更不能依靠他人。

可如今的步驚川,卻是第一次放下了往期的自保,嚐試著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在他的眼前,直截了當地將他的彷徨與不安暴露在他的眼前。

秋白忽然意識到,此前他曾無比厭惡對方的隱瞞,可他眼下才知曉,就連他自己,也不可避免地被對方影響到了,也習慣了隱瞞。

隱瞞對方好叫對方不再擔心自己一事幾乎成了他的本能,而他卻忘了,即便眼前的人如今在他眼中尚未有自保之力,可對方也曾經如他一般強大,是能夠與他比肩的存在。

他隻是將自己單純地放在保護者的角色,便如東澤那時一般,隻會叫對方不好受。

需要開誠布公的不隻是步驚川,就連他自己也需要做出改變。

“別擔心了。”他低聲勸慰,“我向你保證,我不會有事的。”

步驚川輕歎一聲,“你我皆是天地間獨一無二的存在。”

秋白一愣,未意識到他要說什麽,接下來,他便聽到步驚川接著道:“世間也無過往經曆可以告訴你我,若是我們有意外,又該如何。”

他們或許是這世間永生不滅的存在,可卻也是最為容易抹殺的存在。

若是世間重新誕生新的監兵、凝聚新的玉髓之靈,他們不再擁有彼此過往的記憶,屆時,他們便不再是秋白與步驚川,而是全新的白虎域域主與玉髓之靈。

秋白也沉默下來。

“那不過是最壞的打算。”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不必將事情想得這般沒有打算。”

“我隻是害怕萬一。”步驚川道,“我事事都隻想做到萬無一失,隻因為我不能再一次承受失去你的可能。”

“若是真的有那一日,”步驚川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我會隨你一道離去。”

“其實你不若多等些時日……”秋白道,“若是我能回來,我一定會在那期限之前回來。”

秋白說著,用臉輕輕蹭了蹭他的發頂,“你也一樣。”

“三年。”步驚川的心緒忽然徹底放鬆下來,一旦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似乎心中的沉重都能卸去很多,“隻需要等三年。若是過了三年……同去也是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