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驚川繃緊了神經,走到那通向星鬥大陣的通道跟前。
他凝視著那黝黑深邃的隧道。這條通道他曾出入過無數次,可每次站到這通道跟前,他的心情都並不愉快,包括這一次。
他閉了閉眼,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投身入那片未知的黑暗之中。
出乎他預料地,在這星鬥大陣之上,空無一人。恐怕那二人早已在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這叫他們不禁都鬆了一口氣。
這恐怕對於步驚川來說,是最好的結局。畢竟如今他的修為,即便是站在自己的本體之上,有取之不竭源源不盡的力量,卻也是難敵那有大乘期修為的二人。更何況,他還記得阮尤手上有著大乘初期修為的魔傀,更是有著不計其數的修士或是魔修化作的力量,隨時都能凝出修為高強的魔傀。
更何況,阮尤身邊,還有一個修為不知深淺的流火尊。若是那大乘期修為的魔傀交由流火尊手上驅使……恐怕所有道修加起來,都將不敵。
沒有與他二人正麵對上,可以說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步驚川卻還是不敢掉以輕心,因為他察覺到這星鬥大陣之上有魔氣積聚。
而這說不定便是那二人留下的——以他們的修為差距,甚至有可能他們站在他跟前,他也還是無知無覺。
步驚川緊繃著神經,打量著眼前的星鬥大陣。
星鬥大陣之上,盤旋的靈力因為此處的魔氣而有些躁動,就連地上刻著的陣紋都忽明忽暗起來。
這星鬥大陣天生便是與魔氣對抗,想來那二人來到此處也不好受。好在這星鬥大陣之下,畢竟還是靈氣充沛的靈玉,有源源不斷的靈氣自下方蔓延而上,這處的魔氣不多時便會被這處的靈氣同化,重新化為濁氣,再被此處清氣同化,歸為靈氣。
這便是上天的製衡之道,叫二者始終平衡。
他靜靜地打量著眼前的星鬥大陣,卻看不出半分端倪。可他心知,星鬥大陣的情況絕對不像是他如今肉眼所看見的那般簡單,否則,隻是魔修闖入此處,他身上的死咒反應不會這般大。
定是因為星鬥大陣的何處已經被阮尤動了手腳,且還不是什麽好的事情,他身上的死咒才會有這般大的反應。
步驚川將靈力附上雙眼,看向地上那陣紋。那些陣紋皆是他於千年前,由他的靈力一點一滴地凝聚而成。
隻不過當年由於時間緊急,他並沒有將整個星鬥大陣完成,隻是完成了整體的框架。他的師父們耗費了近千年的時間,用盡了七人之力,才將整個星鬥大陣的陣紋推演出來,而饒是他們七人,也無法在有生之年將其完成。
而他們當初因為這陣法未能完成便遇上了道魔之戰,那時候陣法尚未完善,並不能起到什麽作用,他們隻得以身祭陣,去完善這一整個陣法。
隻是相比此時眼前這個至少有了些框架的陣法,那時候的陣法僅僅有一個輪廓,因此,即便是獻祭了七位大能,卻隻能叫當時的星鬥大陣運轉百年——甚至,這效果還不如何。
而當初東澤接手這星鬥大陣後,又花了不下數百年的時間,去延續那七人畫出來的陣紋,他自身便是自這靈玉之中誕生的,在這靈玉上動作,自然是得心應手、事半功倍。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花了百年,才將這個陣法的框架完善。
而後,因為隨之而來的道魔之爭,他便因為這變故,導致不能繼續將這陣法補充下去,以半成品的狀態運轉,全憑玉髓之靈的靈氣強撐過了千年。而東澤當初留下來的靈氣,也即將耗盡了。
師父們當初設定的陣紋實在是太過繁複,叫他無法憑一己之力完成,而師父們當初也花了不少力氣,去布置這天下的五首二十八城,才叫這陣法有了依托,能夠借用星辰之力。
若是要完成此處的所有陣紋,以他如今的修為,恐怕還需要花上上千年時間。
可道修如今,最缺少的便是時間。
步驚川肉眼並不能看出這陣法的異常,他咬了咬牙,將靈力注入到腳下的星鬥大陣之中,這陣紋是他繪成的,自然而然會受他的呼應,開始亮了起來。
連帶著,那附著著陣紋的靈石,或許是察覺到他的回歸,也開始亮了起來。
腳下的靈玉在靈光的照射之下,呈現出一片翠綠的顏色,通透得猶如湖水,而在那湖水之上,有著道道陣紋,仿若遊蛇一般,將這靈玉凝成的湖密密麻麻地圍繞起來。
這湖水的最中央,本是一片空白——原本,他前世的時候便還沒來得及顧上這陣法的最中央,他隻完善了這陣法的框架,此處本該空無一物的才是。
直到腳下的靈玉亮起,他才忽然明白了死咒為何會有這般大的反應。
雖然他未將其陣紋布於各地,然而卻有師父們設下的五首二十八城,與這星鬥大陣遙相呼應,因此,盡管這星鬥大陣居於地下的一小塊地方,卻能影響到整個道修的地界。
先前他還奇怪,碧華閣之下的陣法已被毀,煉成魔傀的陣法應當失效了才是,阮尤先前在小小的一個碧華閣布置陣法,也花了數月時間,而這短短數月之內,阮尤不可能完成一個新的、能夠覆蓋道修所有地界的陣法,那些被傷了神識的人更不會在一夜之間消失。
可如今他忽然便明了了。在這閃耀著靈光的陣紋旁,有無數道漆黑的影子。那些影子猶如蜷伏在暗處的毒蛇,若非他腳下的靈玉亮起,他永遠都不會看到這些毒蛇的存在,隻會在不知情的時候,被這毒蛇狠狠地咬上一口。
這些陣紋與星鬥大陣原本的陣紋組合起來,竟一時間與他在懸河鬼域之下,那個魔脈的陣法看起來十分相似,與那個出現在碧華閣之下的陣法,也有著相似。然而,他卻能夠看出來,這陣法比起在碧華閣中發現的那個魔傀陣法要更加精簡,布置起來想必也會更加省勁。
而這也是為何,那二人能在短短幾日之內將星鬥大陣改成這樣的原因。
他一直都在改進著這個陣法,這叫步驚川心中無比恐懼。正是這般會無限變化的陣法,才叫人防不勝防。
阮尤在陣道一途的造詣並不低,甚至稱得上一聲恐怖。尭一
這個發現叫步驚川心寒。他一向對這星鬥大陣放心得很,因為他覺得這是人族的後盾,是他與他七位師父的畢生心血,是最為信任的存在。若是他此次未能及時發現這星鬥大陣被修改,恐怕他會後悔一生。
“他把星鬥大陣改了。”步驚川恨恨道,“若是我沒有發現……若是我發現得晚了……他們恐怕遲早,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地將整個人族握在手中。”
陣修盡管不擅正麵作戰,然而,若是叫一個陣修在所有人都不經意間布下了陣法,那麽這影響的範圍,幾乎是毀滅性的。更何況,這兩個魔修布置下陣法的依托還是星鬥大陣,若是步驚川沒有察覺到異常,恐怕便會無知無覺地用自己的靈力去供養這麽一個將會將人族推入深淵的陣法。
這恐怕不是阮尤自己想出來的辦法。流火尊不愧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他恐怕在步驚川的幾位師父在的時候便一直活著,而他卻一直潛伏至今,可見其耐心。
與這般一個活了幾乎有兩千年的怪物交手,如今盡管他們還未正麵對上,卻已經深感對方的恐怖。
阮尤憑借著自己在陣道上的造詣,肆無忌憚地在這星鬥大陣上修改,使得這星鬥大陣失去原來的功效,更使得那些神識受損的修士成為了他魔傀陣法的餌料。
如今那流火尊實力更上一層,手上的籌碼恐怕也會隨之變多,他不得不防。
“他將星鬥大陣,改為了魔傀陣法。”步驚川盡量冷靜地為秋白闡述著此地發生的事情,“這陣法留下來一日,人族頭上的刀便多懸一日。”
秋白雖不懂陣道,卻也知曉此事的嚴重性,“我通知陵光過去……有什麽需要,你便同她說。”
“好。”步驚川苦笑了一聲,想起自己來時的大言不慚。還說若是星鬥大陣無事的話,他去尋秋白,誰知,竟是一語成讖,星鬥大陣果然出了問題。
“還是我先前太過天真了,”他歎了口氣,“竟是未曾想過將星鬥大陣嚴防死守起來,也怪我,這星鬥大陣無事了這麽多年,我竟是一直都覺得它會無事下去。”
“平日裏向來無人可以同你分擔這些,我不擅此道,也不能為你分憂。你獨自一人,自然有疏漏的地方。”秋白輕聲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別累著你自己。”
“既然那些人被煉成魔傀已經成了定局,那麽,別想太多了,你與其檢討自己的錯處,不如同我一道想一想,該如何破局。”
“戰神監兵在戰前從未想過退縮,如今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