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當中,就數孔煥對太雲門最熟,隻是他自己也有些拿不準太雲門的囚犯到底會被關押在何處,遑論帶路。監兵也試著感應了一番,隻是太雲門占地太廣,而關押人的地方多少也會做點兒氣息上的防護,他將神識這麽散布出去,一時半會也察覺不出可能的關押地點。

恐怕當務之急還是得尋個熟門熟路的弟子。

孔煥苦著臉,“我倒是有幾個熟識的太雲門弟子,但是太雲門上下人人都知道我和於任淩關係好,眼下於任淩出了事,我在這節骨眼上出現在這裏,誰都知道我打的是什麽主意。他們給我透露半點消息,都是在幫她,他們以後還要在太雲門裏頭待著,肯定不樂意惹禍上身。”

步驚川沉吟片刻,知曉孔煥說得沒錯,一時半會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來。

“我去抓一個過來。”在一片沉默中,監兵開口了。

沒有人有更好的辦法,於是都默認了他的提議。

等到監兵的身影消失在二人視線之中,孔煥盯著他消失的方向好一會兒,才偷偷摸摸地湊到了步驚川身邊,“你們,這是怎麽了?”

步驚川心中一動,心說莫非秋白與監兵的差異如此之大,竟是叫一向神經大條的孔煥都看出了問題?

他當即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慌。

可他卻越來越覺得……這二人是相像的,孔煥會這般反應,是否說明了他這般想法,是在背叛秋白?

見得他神色黯淡下去,孔煥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吵架了?”

步驚川一愣,“何出此言?”

“我看他像是憋了一口氣,悶得慌。”孔煥小聲說著,又頓了頓。

步驚川一想,近些日子他一直都未好好待過監兵,這恐怕是監兵最憋屈的一段日子了,而這火氣也沒向著他撒,被孔煥瞧出些別扭也正常。

不知怎的,發現孔煥並未察覺監兵和秋白二人之間的差異,步驚川自己都鬆了一口氣。

“說起來,你覺得他現在像什麽?”孔煥似乎是有意逗他,“就是那種,會開屏的孔雀。”

步驚川哭笑不得,若是監兵知曉自己背地裏被孔煥形容成孔雀,從好端端的獸王被當作了花枝招展的扁毛畜生,也不知道監兵會作何感想。

“他哪裏同孔雀像了?”步驚川道,“分明八竿子打不著。”

“不覺得他現在殷勤得厲害麽?一直在顯擺,就是在顯擺給你看的。”孔煥是隱約知曉他二人關係的,因此就這這層關係想一想,他便越發地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前沒見他這麽積極過,我就猜是因為做錯了什麽惹得你生氣,才要這般殷勤求得你原諒。”

先前的秋白確實極少出聲,一直都是按照他自己的步調走,唯有發現他走錯了方向或是鑽了牛角尖,才會出聲提點一下。眼下身邊跟了個如此有主見的監兵……還真叫他有些不習慣。

步驚川心中一動,忽然又覺得自己是瘋了才會信如今孔煥說的話。

可他還是架不住腦海裏那個“孔煥說得似乎有點道理”的想法。

畢竟,真要說起來,監兵確實是惹他生氣了,還是短時間內無法和解的那種。可監兵總不會幼稚到覺得,僅僅靠這些小恩小惠,便能夠博得他的原諒罷?

若真是如此,也不知該說是他天真,還是監兵太過天真。

“確實是出現了一些問題。”步驚川想了想,自己不該羞於承認二人之間的問題,“但是應當還未到他給我獻殷勤去換得我原諒的地步。”

畢竟白虎域域主的殷勤何其珍貴,不該是他可以肖想的東西。

“我就說你們今天不對勁嘛。”得了他的肯定,孔煥當即點了點頭,似乎十分滿意自己的判斷,“平時他不都一直跟你屁股後頭嗎,眼睛都恨不得黏在你身上似的。但是現在,他跟你隔得老遠,不敢靠近,但是一雙眼還是可勁兒往你身上瞅,就好像,就好像……”

孔煥想了半天,才終於說出“就好像”什麽:“就好像我們後山上那隻小黃狗,不敢上來搶吃的,隻敢用那種委屈的眼神看我手裏的肉骨頭。”

步驚川笑出了聲,當真想知道監兵若是聽得孔煥的形容,到底會是什麽心情。

堂堂白虎域域主,就連獸形也是獸王的形態,今日不但被孔煥以求偶的孔雀形容,還被看做是討肉骨頭的小狗。

“他若是聽到你這般形容,恐怕要跟你生氣的。”步驚川斂了笑意,正色道。

孔煥瞪他一眼,“所以我怎麽敢在他跟前說!我都是找你偷偷說!”

“我知道。”步驚川心頭淤積的那些混亂情愫,不足為外人道,可他還是由衷地感謝孔煥這時候找了他,“我還需謝謝你。”

孔煥迷茫問道:“謝什麽?”

“謝什麽都不要緊。”步驚川不欲在這話題之中發展下去,於是話鋒一轉,提起了正事。“於任淩那邊是什麽情況,你有頭緒了嗎?”

一提到此事,孔煥便發起愁來,“我也不知道她怎麽暴露的……”

“於任淩身上有一件非同尋常的法寶。”步驚川道,“先前秋白便提點過我,她身上有異常。”

孔煥瞪大了眼,“他這都知道了。”

步驚川點點頭,“後來,隨著她年齡增長,這法寶的效用應當是越來越低了才是。比起先前在太雲門時見到她,我在碧華閣見到她時,她身上的氣息也已經有些危險了。”

雖說修道的女子在修為到了一定程度後,能夠斷塵緣、斬赤龍,隱匿氣息。然而禁不住於任淩還是個半大的小姑娘,修為也未到達能夠徹底斬斷赤龍的地步,因此,她身上的風險更大。

孔煥歎了口氣,“她那個法寶,在三年前就在戰鬥中受損,加上她氣息如今越發明顯,早就幾乎遮掩不住了。若非這幾年她一直都同我外出,未曾與修為高於她的太雲門弟子共處,恐怕暴露的還要更早些。”

“那這回到底是為何暴露了?”步驚川問道。

按理說,於任淩行事如此謹慎,她自己也非是粗心大意之人,怎會叫這法寶在人前失了效用?

說起此事,孔煥有些失落,也沒了先前那股玩笑的勁兒了,“她師父沒有明說,因為她師父也在不久後被帶走了。隻是,她師父當時說了,是‘被奸人所害’,我猜,就是幾個平日裏一直對她不滿的弟子造成的。”

“她嶄露頭角實在是太快了,引起宗門之中很多弟子不滿。”孔煥低著頭,腳尖在麵前的地麵上來回摩挲,“三年前我也問過她,既然這法寶開始失效,為何不離開太雲門。這世上宗門如此之多,她沒必要非要去一個本就不歡迎女子的太雲門。”

“但是,她說不能因為太雲門不接受女子便不去了。她去太雲門,是有她要做的事情的。”

步驚川問道:“那她當初有說是為了什麽而去的太雲門麽?”

“她未曾同我明說過,隻是後來同我透露,說當年她求了她師父很久。”孔煥道,“後來她師父終於同意收下了她,而她也拿著不知從何處來的法寶,掩蓋了自身氣息,成功通過了太雲門的考驗。”

步驚川點頭道:“那看樣子,她師父知曉不少內情。”

孔煥點頭,“所以我打算先行去尋她師父,看看能不能問到些什麽。”

步驚川有些意外,畢竟以他對孔煥的了解,這人一向性子急,此回卻沒有如他所料那般直接去找於任淩,“你不急著尋她麽?”

“急,但是我急又有什麽用?”孔煥撇了撇嘴,“我去找她,她定是一句話都不會同我說,甚至還會叫我滾。”

步驚川想了想,以於任淩的謹慎程度,確實會避免孔煥卷入此事來,因此於任淩被帶走之時,也不會隻傳訊給自己的師父而非傳訊給孔煥。

也是,太雲門之內的事兒,交由外宗來管,便確實有些過了。

但是,孔煥再怎麽說也算是個外宗人,即便於任淩的師父同意他插手此事,也難說太雲門的長老們會願意讓一個外人插手此事。畢竟,這事兒屬於不可外揚的家醜。

“你便肯定她的師父便會同你說了麽?”步驚川問道,“她的師父未必信任你。”

“好歹我也是知曉她身份的……”孔煥似乎還未想過這個可能,因此一時間被問到了,卻還是支支吾吾地說著,“但是她既然傳訊給我……”

“說不準她是怕你尋不到於任淩,亂找一氣,才同你傳訊,警告你莫要尋人。”步驚川道,“或許她們有另外的計劃?”

畢竟……以那師徒二人的警惕,恐怕在那遮掩於任淩氣息的法寶開始失效之前,二人就已經做了準備。隻是這次法寶失效來得措手不及,叫他們的安排都落了空。

若是她們有另外的安排……也不知他們這般貿然行動會不會打亂對方的計劃。

孔煥搖了搖頭,“我不管她們有什麽打算,我現在隻想她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