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驚川直起了身子,指尖在那張已經看不出原來痕跡的稿紙上點了點,道:“若是阮尤也在此處的話,這便說得通了。”

秋白點了點頭,“但這也隻是推論,情況如何,還需我們去看過了才能知曉。”

步驚川忽然想起了什麽,道:“還記得方才那地窖麽?”

秋白遲疑了一下,才問道:“怎麽了?”

“這鬼城之中,那鬼王也說了,他們生前是平民,是凡人,無人修道,更無人懂得陣法。不然,蘇長觀也無法靠一個這麽簡單的防護陣法,成為這鬼王口中的救命恩人。”步驚川道,“他們分明不懂陣法,蘇長觀也不擅陣道,可地窖之中那個匯聚魔氣與鬼氣的陣法,又是從何處來的?這一整座鬼城,將鬼氣匯聚到皇宮之中的陣法,又是從何處來的?”

他隻對這類陣法有所了解,可他向來隻製作道修的陣法,魔修與鬼修的陣法,即便他懂些皮毛與原理,可終歸是不一樣的,他也未曾嚐試去做過。

那這幾個陣法,又是從何而來的?

二人心中皆是一沉。

陣道似乎從步驚川有意識起,甚至從東澤的時代開始,便一直式微。因此這世間懂得陣法的修士並不多,很多陣法早就在流傳的過程中被修改或是遺失了。更別提如今的道修向來都喜歡與魔修劃清界限,他們對於魔道陣法甚至稱不上了解,更別提繪製了。

懂得魔修陣法的陣修……二人這麽多年來,也隻知道阮尤一人。

“看樣子這鬼王也不盡可信。”秋白放輕了聲音道。

步驚川聽他放低了的聲音,不由失笑,“放心,在我們回來的時候,我就布下了陣法,即便隔牆有耳,也聽不去的。”

秋白笑道:“還是你考慮周到。”

步驚川湊上前,彎腰在他額間落了一個吻,“還是得益於你最先注意到了異常。”

他剛親完,便準備直起身子往後退開,卻被秋白抬手攔腰攬住了。

被秋白這麽拽了一下,他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秋白便手上又加了點力道,將他往自己身上摟。

步驚川這下是真的站不住了,整個人往秋白身上摔去,徑直將人撲倒在**。

便聽秋白笑道:“如今可不是合適的時候。”

步驚川這回交鋒被占了上風,心中有些不服氣:“也不看看是誰先動手的?”

秋白雖被他壓在身下,可動作卻不是被完全限製住了,他稍稍動了動,便將兩人都換成了側躺的姿勢。

他調整了一下兩人的位置,確保自己能夠與步驚川對視,才笑著道:“但是明明是你先撩撥我的。”

步驚川一時語塞,還未想出反駁的話語,嘴便被秋白給堵上了。

近日來二人都在為不少事情奔波與煩心,即便難得有停下的空隙,身邊也都有著其他人,已經許久未曾這般親近過了。

秋白闖入他口中的氣息甚至因為這段時間的空缺,變得有些陌生,但是依舊能激起他的戰栗。

二人唇舌交纏,誰也不服誰,直到氣喘籲籲之際才放開了對方。

秋白眯著眼看著步驚川喘氣,忍不住伸出手來,用大拇指細細摩挲步驚川被吮得通紅的下唇。那下唇還帶著幾分濕意,那是他們兩人的交鋒之後留下的戰果。

秋白麵上露出一個滿足的笑來。

然後他就被步驚川一巴掌給推遠了,“整日都想這些不正經的。趕快休息,明日我們還要出去查探情況。”

第二日,二人見著時間差不多了,便留了個幻象停留在鬼王的宮殿當中,一道出了這鬼城。

他二人修為高,無人能夠攔住他們,也無人察覺到他們真正的動向,因此一路算是暢通無阻。

待到出了鬼城之外,他們便直奔魔氣最為濃鬱之地而去。而這處鬼域畢竟不大,以他二人的腳力,不多時就走到了邊緣。

二人搜尋半晌,才發現,那魔氣最為濃鬱之處,竟然是那流淌的懸河。而他們察覺到的魔氣,卻是實實在在地從懸河消失的這一處透出來的。

懸河並沒有被這處鬼域的空間截斷,而是穿透了這石壁,仿佛在這石壁的另一頭,有著另一方空間。

這倒是像極了某些底下暗河,河水總會浸住某些出入口。

“要下去嗎?”秋白問道。

步驚川點頭,“既然都來到了此處,自沒有打道回府的道理。”

說罷,他率先朝那懸河走去。

懸河之中的奔湧的河水十分渾濁,幾乎看不清底,因此二人心中都沒準,不知這懸河的水到底有多深。

在這懸河的邊緣,皆是極為陡峭的石壁,幾乎直上直下,仿佛是人為開鑿出來的那般。而待到離岸不遠處,水深便便已經沒過了二人頭頂。

二人牽著手,一同沉入這河底。

混濁的河水之下,藏著一個極為陡峭的坡度,斜斜向下,幾乎見不到底。

這河床也是堅硬的岩石,幾乎隻有細碎的沙石,倒是與二人猜測的,此處是人為開鑿的可能性極為接近。

二人順著這斜向下的河床,一直往下走,終於,走到了這下沉河床的盡頭。

如今二人已經在這水中行進了接近大半個時辰,若是換作旁人,恐怕早已憋不住氣,要溺死在此處。所幸修士並不如普通人那般需要呼吸,他們可以降低呼吸的頻率,甚至不呼吸,因此這走這河道,對他們來說,窒息並不是最大的危險。

此處河水湍急,幾乎是推著二人向前走,這若是換作平路,走完這段距離恐怕也需要個把時辰。

待到二人眼前終於見到些微的亮光,在他們麵前出現的,則是緩緩升起的河床。在這石壁跟前,懸河就如一道倒懸的拱橋,向下繞出了一條不易被人察覺的路。

前麵應當便是他們所尋找的地方了,即便是在水中,他們也能敏銳地察覺到上方傳來的魔氣。

順著河水的推動,二人終於踏上了這懸河另外一個天地。

他們眼前是比方才的鬼域更大的一片鬼域,此處沒有城池,隻有無窮無盡的鬼修在天地之間飛旋。這處甚至比三個北鬥星城的麵積加起來還要大,大得一眼望不到頭,即便以他二人眼力,也幾乎看不清遠處那漆黑的到底是洞壁還是黑暗。

鬼修即便棲息,也是如他們方才在鬼域當中一般,倒懸在這洞壁之上。而此刻二人皆是倒懸的狀態,因此在他們眼中,這些鬼修是站立在他二人跟前。相反地,反而是不少的帳篷,倒懸在他們的頭頂——或者說,那些是正常地紮著營地的帳篷,而在那些帳篷之中進進出出的,則是魔氣極為純淨的魔修。

此處鬼氣濃鬱,卻壓不住那旺盛的魔氣。鬼修的尖嘯聲、魔修的咆哮聲,混雜在一處,形成一片混雜的喧鬧,叫他們無所適從。

這懸河的另一端別有洞天,這處竟也是一片鬼域,甚至比他們方才所待過的鬼域還要大,或者說,這才是真正的懸河鬼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