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之外的山林,兩個人影憑空出現。

二人身上有些狼狽,衣衫淩亂,

“這人怎麽小氣成這樣,”阮尤恨恨道,“隻可惜浪費了一張師父給的傳送符。”

“你惹他做什麽?”江極不接話,隻打量了他一眼,“你又不是看不出來那人對那畜牲緊張得很。”

阮尤回過頭來看著他,“那你跟著那個小妞進北鬥星城做什麽?”

江極自知理虧,便不接話。

阮尤蹲在地上,右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揪著麵前的草葉,終於揪得一根他滿意的,塞到了嘴裏。阮尤做完這些,這才轉過頭去看江極,打量江極良久,忽然哼笑一聲,“是因為她長得像我姐姐,是吧?”

聞言,江極的身形僵硬了一下,猛地轉過頭去望向阮尤。

“你每次被人說中心事的時候都是這樣。”阮尤卻移開了目光,“你不知道你這樣很容易被人拿捏?”

江極不作聲。左右他已經被阮尤拿捏住了,再被阮尤找到什麽弱點也算不得什麽。

阮尤看似好意地提醒,實則他自己才是最喜拿這把柄威脅他人的存在。

他有的時候還十分感慨,為何阮尤這般的性子能夠在他師門中長大。魔修不似道修,喜講那些繁文縟節,魔修向來隻以實力為尊,能製住魔修的把柄,除卻性命之憂外,都極少。

可他再看一看自己,師門中的那些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們能夠容忍阮尤如此之久,說不定便是有與他一樣的理由。

待到阮尤終於覺得沒意思閉嘴後,江極這才開口:“以後別再過來了。”

阮尤挑眉看了他一眼,“以後不過來?你不去看那個小妞了?”

“這城主實力非同小可,你我如今皆不是對手。他施放陣法的手法有蹊蹺,此次我等能夠走脫,還是靠著出其不意,下次恐怕沒這麽順利了。”江極看樣子是極為想要阮尤放棄對北鬥星城的探索,竟是罕見地說了這麽長的一句話。

阮尤麵上浮現幾分不服氣,“我們靠的是出其不意,他何嚐不是靠著出其不意。”

話雖如此,他將口中叼著的草穗撚下來,又站起身來。

可他站直了身子,又放眼遠眺著北鬥星城的方向,不動了。

這傳送符畢竟能力有限,隻能將他二人送出有限的一段距離,他們如今離那北鬥星城已然有百裏。然而修真界能者甚多,大能若是禦器而行,轉眼便能過千裏,這百裏距離,隻能作他二人逃命之時喘息之用。

江極許是有些急了,催促道:“眼下我二人尚能走脫,可若是那城主得了空,你我二人恐怕再沒有機會走脫。”

“行行行,”阮尤這才將手中的草穗扔下,不免抱怨著,“你怎麽比我姐還囉嗦。”

以江極的性子,阮尤平日裏說他什麽也不會太過在意,然而這回阮尤卻是提了不該提的人。

江極的眉頭微微皺起,“若是可以,我也不願多言。”

他見阮尤麵上又浮現出那股熟悉的不耐,仍是忍不住道:“但凡你當初能夠聽進優姐的一句話,也不至於……”

“得了吧,這麽愛聽死人說話你倒是自己去聽啊!”一向嬉皮笑臉的阮尤卻忽然爆發了,他惡狠狠打斷了江極的話,“一個個的都把阮優掛在嘴邊,她死了倒是沒見到你們誰跟著去死。”

江極被他打斷了話語,麵上也不見有多慍怒,隻靜靜看著他。江極並未因為他冒犯的話語而變臉,

這讓阮尤心頭無名火氣,他總覺得被這般包容的目光看著,像是在看一個胡鬧的小孩那般。師父是這樣,阮優是這樣,江極還是這樣。

“現在,別再讓一個死人煩我了。”他冷冷地丟下一句話,轉過身去。

這已經不是第一回 了。他二人之間但凡提到阮優,最終便隻能落到不歡而散的下場。

江極見他走向的方向是魔域,心知阮尤多少也是將他的話聽了進去的,不由鬆了一口氣,快步跟上。

二人身影消失在原地,然而追兵遲遲不來。

東澤現在哪還顧得上這兩個魔修,他現在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衍秋身上。

衍秋自他撿回來之後受過最重的傷便是前些日子跟著村裏的孩童去捅馬蜂窩,那些孩子捅完便跑,剩下衍秋一個跑不快又呆呆傻傻留在原地。被激怒的馬蜂自然便一窩蜂湧上去,往衍秋身上蟄了七八個包,叫衍秋身上腫了好幾天。

那會兒衍秋因為蜂毒作祟,日日睡不好,非得賴在東澤懷裏,稍稍動一下便疼得嗷嗷叫,著實是把“嬌氣”寫在了臉上。

那時候東澤還以為撿回來的是個女孩兒,便想著嬌養一點也無妨,誰知城中的醫師看過後,一臉沉痛地同東澤說,衍秋是個男孩。

東澤雖然震驚於自己的判斷失誤,然而平日裏慣著也習慣了,便這般一直寵著養了下去。

將衍秋慣得久了,便養成了每回衍秋受了點什麽都會嗷嗷叫的習慣,每一次鬧出來的動靜都比傷的地方大,東澤雖然無奈,卻從未糾正過衍秋的行為。

可這一次,衍秋安靜得過頭了。

就連輕輕的哼哼聲都沒有,小小的軀體蜷縮著,若非其上微弱的起伏,東澤甚至不知道他還活著。

盡管方才東澤已經及時出手,然而卻並未來得及完全製止阮尤的動作。阮尤是金丹期的魔修,加之阮尤並未完全收束住自己的魔氣,因此盡管隻是簡單的摔打與踩踏,阮尤的動作間都攜了魔氣。

衍秋雖平日裏看著活潑好動,然而隻有東澤自己才清楚,衍秋身子其實十分脆弱,每日裏黏著他,不過是因為他的體質特殊,身上隨時隨地都能散發出靈氣,因而能夠溫養衍秋的身子。衍秋年紀雖小,卻也有了趨利避害的本能,因此十分喜歡在他身邊,東澤久而久之地,便習慣了自己身邊有著這麽一個鬧騰的家夥。

然而今日隻是他稍微走開了些……

也該怪他,他對陣法看護不嚴,竟是讓魔修深入到此處,而後竟是連魔修在此布陣了也無知覺。衍秋負傷,更應該怪他。

他低低地歎了口氣,眼前的醫師也歎了口氣。

二人的歎息匯到了一處,醫師斟酌了許久,才開口道:“魔氣入體,加之被這般大力摔擲,二者若隻有其一尚且好說,隻是這一道出現……非是我等凡人之力可解。”

“好,我知道了。”東澤麵上有些許疲憊,“辛苦陳叔了,我再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