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與阮尤之間爭鬥的靈氣與魔氣俱是被那橫插一腳的氣息壓下,方才二人靈氣與魔氣相衝,隻隱隱透出雷鳴之聲,

天際忽然傳來一聲炸響,紫金色的雷雲緩緩在眾人頭上凝聚。

這是真正的雷雲,且——那是金丹凝聚之時所生出的劫雲。

秋白望向天空的目光忽地一凝,下意識再看了一眼步驚川。

方才情況危急,而如今他麵對阮尤還需全神貫注,不得分神。方才他隻顧得上擊退阮尤,還來不及注意步驚川的狀態。

此刻再看去,卻見方才尚倒在地上的人已經在不知何時起了身。步驚川緊閉著雙眼,靈力卷起的狂風在他身側形成一股亂流,亂流所過之處草木低伏,在這靈力的餘波之中震顫著。然而那靈力氣勢雖盛,卻沒有傷到那草木分毫,甚至還夾雜著一股生機,直叫草木雀躍。

那是獨屬於天地造化的力量,自有一番恢宏氣勢,如今在步驚川身上出現,卻未有半點違和。

就連遠處的長衍宗眾人都被這氣勢所震懾,驚訝望向他們所在的方向。

而身處這狂風中心的二人,比遠方眾人能夠更清除地意識到,眼前的存在,乃是自亙古存續至今,因而才格外地撼動人的心魂。

阮尤極快回過神來,當即意識到情況不妙,再顧不得秋白的存在,揮手向步驚川放出數道魔氣。秋白的反應卻也不慢,他二人如今境界相當,實力也相差無幾,因此阮尤匆忙之間揮出的一擊,極快地被秋白擋去了。

秋白對著阮尤怒目而視,警惕著阮尤再次動手。

任誰都知曉,眼前步驚川體內的這股力量蘇醒,雖看著聲勢浩大,似乎勢不可擋,然而他們卻能夠清除地感知到,步驚川本人仍舊是心動期後期的實力,那力量其實還未給他所用,因此,如今還是步驚川實力最脆弱的時機。

阮尤正是深知這一點,才急不可耐地出手阻攔。因為沒人比他更清除眼前的是怎樣可怕的存在,他曾經直麵過全盛時期的對方,卻始終討不了好。

而唯有襯著對方尚未完全蘇醒、實力還未掌握之際,才是他最大得手的機會。

其實他本來也並不抱什麽希望,畢竟他還沒忘記,眼前也有一個相當難纏的主。

“你可真是他的一條好狗。”阮尤的攻擊被攔,不由冷笑一聲,聲音中卻是掩蓋不住的氣急敗壞。

千年前,他們可是格外熟悉眼前的這對搭檔。東澤實力雖強,卻不輕易動手——畢竟跟在他身邊的秋白,便是最好的打手。極少有人能夠將秋白逼退,再惹得東澤出手。因而,那個時代的人,總是私下裏稱呼秋白為“惡狗”。

與秋白正麵對抗過的他們,格外清楚秋白的原身乃是白虎,但唯有給秋白起這般帶著侮辱性質的稱呼,才能出一出他們心中的那口惡氣。

秋白自然是清楚這些手下敗將對他的稱呼,畢竟他們從來沒有藏著掖著,然而,他卻從來不在乎,“你也隻有靠動動嘴皮子才能找回麵子了。”

阮尤冷哼一生,沒有接話。他正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秋白。

他與秋白實力相當,強行突破襲擊得手的可能性太小,更何況,他是陣修,向來都不善於攻擊,對他來說,防守才是他最好的手段。

可如今情況並不一樣,他可不是一個人。

他眯了眯眼,幾道強大的魔息忽然朝著他們這個方向靠近。

那是原本留在長衍宗的那幾個元嬰魔修,失去秋白的助力後,那幾個魔修原本以摧枯拉朽的速度,摧毀著長衍宗的一切,然而那些魔修卻忽然紛紛停下動作,忽然轉身朝著長衍宗之外的地方去了。

連同著在長衍宗宗門處那道強盛的氣息,這番變化實在是叫長衍宗眾人都有些摸不清頭腦。可實在是分身乏術,再查看不得那邊的情況。

“此處魔修還未完全剿滅,別分神。”步維行率先收回了目光,神色有些複雜,他提醒著諸位長衍宗長老與弟子,自己卻不免走了神。

是時候了。他想著,心中暗暗歎了口氣,卻不免還是覺得有些失落與惋惜。

那人的回歸是一個定局,這是他自步驚川幼時就知曉的事實。隻是他從未想過,這事會在他跟前發生,還……如此快。那孩子,分明還未及冠。

隻是步維行再也沒有為自己視若親子的弟子加冠的機會了。

他心中五味雜陳,最終隻能化為一聲輕歎。

而另一邊,秋白自然也察覺到那快速逼近的氣息。

元嬰期的修為及其可怖,那幾個魔修幾乎是在轉眼之間便來到了他的跟前。

秋白目光一凝,麵色不再從容。

他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十個元嬰魔修,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解決這十個魔修倒不是什麽難事,但是有這十個魔修存在,他無法輕易阻攔阮尤的攻擊……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步驚川。步驚川如今正處在最重要的時機,他也能清楚感知到自步驚川身上散發的靈力,以及那靈力運轉之間的餘波。

進階之時,最忌受到外界的影響……更何況,這還是及其凶險的一關。心動期步入金丹期,乃是第一次經曆劫雷與心魔劫,原本初次經曆這些的修士便經驗不足,如今還有這些魔修在跟前虎視眈眈,隻怕步驚川稍有不慎,功法若是出了些什麽岔子,恐怕會留下禍患。

而這恐怕也正中阮尤下懷。

若真是如此……那麽他拚了這條命也不會叫阮尤如意。

秋白再度望向阮尤的目光,帶了幾分狠意。

那十個元嬰魔修與阮尤之間不知有何聯係,分明不見阮尤如何動作,那十個元嬰魔修卻忽然動了起來,將秋白團團圍住,分明是想製約秋白的行動,讓阮尤好偷襲步驚川得手。

秋白察覺到阮尤的意圖,身形巨大的白虎登時轉過身去,發出一聲咆哮。虎嘯聲中蘊了十成的靈力,叫人心神都跟著一同震顫起來。

那十個魔修麵無表情,原本青白的臉色因為這聲咆哮,透出幾分黑氣,自他們唇角間,溢出黑色的腥臭血液。若是換作常人,光是這虎嘯聲,便能輕而易舉地震碎內髒,要了他們的命。然而這些魔修畢竟是有元嬰的修為傍身,因而在這虎嘯聲之下,隻是稍微受了些內傷,行動稍顯遲緩。

秋白向來都是不擅與多人作戰的,然而眼下這情況,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先下手為強。

然而眼前的魔修,修為雖然在他跟前還不夠看,身法卻格外詭譎,加上這十個魔修之間合作的陣法,許久都不曾顯出破綻,叫他都格外地頭疼。

他本來亦不擅長陣法,然而對陣法的理解,畢竟是東澤一手教成的,再之後跟隨在步驚川身邊,也算是見識到了不少的陣法,因此也多多少少算得上是了解。

那十個魔修雖配合無間,然而神誌似乎有殘缺,有個別的魔修似乎天生就慢一拍。陣法的漏洞,秋白隻能在這些魔修身上找了,於是他本能地盯住了那個慢了一拍的魔修。

在那些魔修數次變換陣列後,那慢了一拍的魔修,終於使得陣法露出了一個大的破綻。

便是現在!秋白想也不想地衝上前去,掌風凝聚了全身的靈力,朝那個露出破綻的魔修壓去。

那魔修的破綻使得十個魔修之間維持的陣法出現了一定的紕漏,原本能夠將秋白攻擊擋去的陣法未發揮效用,叫那露出破綻的魔修隻能直麵秋白的掌風。

而修為僅僅有元嬰的魔修,在秋白麵前就連看也不夠看。

那魔修在秋白掌下,宛若一張輕飄飄的紙,瞬息之間被撕得粉碎。

腥臭的血液隨之飄散在空中,卻不能沾染秋白的皮毛半點。

一擊得手的秋白下意識轉頭準備如法炮製,再擊破這魔修之間的陣法,便在這時,他心頭忽然有了一股不妙的預感。

他猛地回過頭去,卻發現阮尤已經不知何時逼近了步驚川所在之處,阮尤手中正拿著一個漆黑的陣盤,其上魔氣流轉,顯然是在運轉陣法。

阮尤竟是拚著損失一個元嬰魔修的代價,叫秋白分神,好叫自己尋到對步驚川下手的時機。

“你敢!”秋白怒喝一聲,趁著陣法被破的一瞬,那餘下的九個魔修還未重新結陣,強行突破了那九個魔修的阻攔,衝到了阮尤跟前。

黑沉沉的魔氣猶如利箭,脫離了阮尤手中的陣盤,直朝著步驚川襲去,而在步驚川跟前,身形巨大的白虎橫過身來,直直地擋在他與阮尤之間。

天際再度響起滾滾雷鳴,劫雲已然凝聚成形,等待著渡過心魔劫的修士接受這來自天地的洗禮。

秋白當下的境界與阮尤相差無幾,即便他已經調動了渾身靈力去防禦阮尤的這一道攻擊,卻也清楚自己匆忙之下的防禦,無法完全抵消阮尤的攻勢。

他二人之間,距離太近,時間太短,已經沒有給秋白阻擋阮尤攻擊的時機。他所能做的,隻有將自己的身軀,擋在步驚川跟前。

所幸,阮尤雖能傷他,卻要不了他的命。

他已經做好了會被阮尤重傷的準備,卻忽然察覺,阮尤的攻擊被一股無形之力擋住了。

秋白意識到了什麽,難以置信地回過頭望去。

卻見到步驚川此刻已經睜開了雙眼,麵上沒有半點多餘的表情,安靜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仿佛此事與他無關。

那熟悉的神色,叫秋白心頭生出一股煩悶感。

步驚川微微轉過頭來,望向秋白,忽然間笑了一下,“好久不見。”

步驚川頓了頓,在見到秋白驚疑不定的神色後,他的麵上似是出現了一抹了然的神色。他沒有給阮尤半個多餘的眼神,直直地望向秋白,神色沒有太大的起伏,喚的名字卻叫秋白在那一瞬間如墜冰窟:“衍秋。”

秋白看著步驚川——或許此時不該再叫他步驚川,而應該是——東澤。

“你回來了。”東澤說話,豈有他不應的道理,秋白深吸一口氣,低下頭,生怕自己的任何一點神色變化落入對方眼中,“好久不見,東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