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步驚川驚訝望向那個身影,壓低了說話聲音,生怕驚動到那人。

“不清楚,且看著罷。”秋白麵上無甚表情,卻緊盯著那人影。雙目沉沉,猶如捕獵前蓄勢待發的猛獸。

礙於不清楚此時該做什麽,步驚川隻能站在秋白身旁,同他一起看著那人走入了密林。

他目力雖然因為有修為的加持,比尋常人強上些許。但那樹林中太暗,月光留下的細碎光影照得那林間影影綽綽,看久了也沒看出什麽名堂,倒是覺得眼睛有些許的酸痛感。

待那人行入密林後,他便再看不清那個人的背影。步驚川看向一旁不動聲色的秋白,忍不住出聲問道:“可要跟上去瞧瞧?”

秋白像是才想起來這回事般,略一頷首,道:“那便去罷。”

於是步驚川攜著靈劍,踏著方才那人行過的小路,入了那樹林。

天色太暗,他看不清麵前的路,走得深一腳淺一腳,動靜不比他那位打呼嚕的師兄小,看得秋白直搖頭,“你這是想直接嚇跑那人?”

步驚川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本就不擅長追蹤,更何況也看不清腳下路況,鬧出些許動靜也是無奈之舉。見秋白麵上的無奈,便隻能無辜望向秋白,道:“我對追蹤一道不是很擅長……”

秋白輕歎一口氣,又朝著那個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你且在此處等著。”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半點聲音都沒壓著,聽得步驚川一激靈,忙道:“你說話這麽大聲,不怕驚動到那人?”

秋白回過頭瞪步驚川一眼,道:“你方才這麽大的動靜,除非那人是聾子,否則早就知道你在跟著他了。”

“啊?”步驚川意識到自己似乎做錯了事,忙又問道,“那現在該怎麽辦?去追他嗎?”

既然不慎打草驚蛇,唯有找到那人,方才能一探究竟。

“你看不清路,便在此處待著別亂跑,我去找他。”秋白說完,身形一晃,化為一道虛幻流光,撞入前方的茂密樹叢之中。

秋白進入樹林的動作幾乎沒激起什麽響動,步驚川隻見到眼前白影一晃,便再不見到他的蹤跡。

樹林又恢複了先前的模樣。

蟲鳴,夜行的鳥鳴,與一些小動物悉悉索索的響動,還有風吹過林間的沙沙聲。

可是很快地,步驚川忽然聽到那沙沙聲逐漸在擴大,原本靜謐的樹林,摻雜進了別的響動。

腳步落在林間的枯枝敗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時不時踩到樹枝,樹枝崩斷,發出清脆的劈啪聲。

有什麽東西在朝著他靠近。

這個認知讓步驚川的神經猛地繃緊了,他轉過身,握緊手中的靈劍,麵朝著那傳出響動的方向。

那腳步聲逐漸急促起來,響動也在放大。

“沙——沙——”

聲音越來越近,步驚川看著麵前開始搖晃的模糊樹影,心中做好了準備,預備迎接下一刻從樹叢中衝出來的人。

但麵前的響動忽然停住了,仿佛憑空消失。

步驚川的神經霎時間崩緊到了極致,豎起耳朵去聽,卻隻聽見自己因為緊張而顯得格外急促的呼吸聲。

突然,從他背後的地方忽地傳來“砰”地一聲悶響。

在後麵?

可方才見到的那個人影,明明走得跌跌撞撞,顯然是行動不便的模樣,為何在此處會有如此強的行動力,在他幾乎毫無察覺的時候去到了他的身後?

來不及細想,步驚川猛地轉過身去,手中的靈劍出鞘大半。預備著若是待會麵前出現什麽東西,他還能用手中的靈劍抵擋一二。

可是背後什麽都沒有,步驚川愣了一下,甚至懷疑是自己方才的感官出錯了。

到底是自己聽錯了,還是自己看錯了?

腦海中尚未有一個定論,忽地聽到他的身後——他原本麵對著的樹叢中,傳出了疾行的腳步聲。

不是他聽錯或看錯,是他被耍了!

步驚川猛然反應過來,可惜為時已晚,背後的人已經到了距他幾步的距離。

他急急轉身,在他欲要抽出手中靈劍時,右手的手肘忽然被人一推,原本出鞘大半的靈劍猛然被推回鞘內。

靈劍被迫歸鞘,他也看清了麵前這人的模樣。

一看清楚,他三魂七魄便幾乎丟了一半。

他大叫一聲,猛地向後躍出一步,試圖與那個人拉開距離。

那個人——或許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他麵上血肉模糊,卻又無明顯的外傷,隻透著一股瘀血的顏色。側臉有一小塊完好的皮膚,卻呈現出青灰的顏色,皮膚下隱約能撿到黑紫色的血管。

那個“人”看著嚇得魂飛魄散的步驚川,皮肉掉了大半的臉上,已經看不清表情。但步驚川覺得,若是那怪人能做出表情,恐怕也是輕蔑的——笑他這般沒有見過世麵。

“小娃娃,你一個人在這裏?”出乎他的意料,那個怪人開口了。

他的聲音十分沙啞,如同被撕扯著的破布,已經支離破碎得辨不清原貌。說到部分音節的時候,那個人的嗓子似乎有些不堪重負,甚至會失音。

訝異於這個怪人竟會主動開口,步驚川心中雖驚懼,卻免不了有幾分好奇。見怪人沒有主動傷人的跡象,他點了點頭。

正想與那怪人再多說幾句,怪人卻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冷冷道:“滾回去。”

步驚川一愣,有些琢磨不明白怪人的意思。

“沒聽懂嗎,”怪人提高了音量,“我讓你,滾回去!”

話音剛落,一股狂風忽地將那怪人掀了出去。怪人倒在地上,滾了好幾個圈,格外狼狽。

步驚川抬眸望去,隻見一身白衣的劍靈立於他身前,衣袂翻飛,不用說便知道,方才的動靜定是秋白的功勞。

“滾回去?”秋白冷笑道,“不死不活的東西,說話的口氣倒是挺大。”

秋白方才出去找人,卻空手而歸,顯然是被這怪人戲耍了一通,此刻火氣正大著,說話也格外刺耳。

那怪人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他的衣袍因為方才的動作有幾處撕裂,動作間,藏在長袖下的手臂不經意露了出來。步驚川這才注意到他的手,也如同他的麵部一般,表皮脫落,露出下方暗色的血肉。

那顏色在月光下,越發地顯得粘膩,令得步驚川生出幾分不適來。

“嗬,”那怪人低低地笑了一聲,也未計較秋白的用詞,“我確實是不死不活的東西,你們若是再往前去,那怕是要與我這般怪物為伍了。”

他為何會這麽說?莫非……他知道前方羅家村發生的事?步驚川反應了過來,忙搶在秋白開口前道:“你知道羅家村發生的事?”

那怪人轉過頭來瞟了他一眼,“我便是羅家村的村民,你說我知不知道羅家村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