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這場鬧劇隨著陸征被疏雨劍閣弟子帶離此處而告一段落。

留在原地的眾人議論紛紛,注意力多數放在離開的那些人身上。步驚川環顧一周,見此時自己也沒有多留的必要,便與星移交代了一聲,轉身離去。

比武台上很快又上去了新的比試弟子,眾人的注意力也聚集到台上比試的二人身上,倒是無人在意步驚川這邊了。

趁著這個機會,步驚川快步穿過人群,徑直鑽入了一旁的樹林,隨後抬凝眸向眼前那人。

二人皆是穿過人群來到此處,倒叫步驚川生出些許二人是在**的錯覺來。

方才他見秋白步入林間,便自覺跟上。此時見到秋白,步驚川麵上不自覺地揚起一個笑,“我贏了。”

廖廖一句,乃是他四年磨礪,無數個日夜中風餐露宿所求來的結果。

名門弟子對戰小宗弟子,善戰的劍修對戰被動的陣修,這似乎是一眼便能看出結果的戰局。

然而步驚川卻能竭盡所能,以一己之力扭轉結果,為的不過是眼下,能夠與秋白道上一聲“我贏了”。

這四年的磨礪,若無秋白護佑在身側,他決計走不到今時今日,今日的結果,有秋白一份功勞。

秋白看他神色,便知曉他心中所想,輕輕地應了一聲,麵上也逐漸染上笑意,“你做得很好。”

步驚川再也按捺不住,快步衝向秋白,仿佛乳燕投林,徑直撲到了秋白身上。

秋白雖然嘴上說著“胡鬧”,卻是伸出手來穩穩接住了他。被他這般大力衝撞,秋白也不由得後退了幾步,卻沒有鬆開抓著他的手。

此處沒有紛亂的視線,步驚川也不必再緊繃神經,而是打趣起眼前這人來,“我贏了比賽,能否向你要一個獎勵?”

他直勾勾地望向秋白,臉也向秋白湊近了些許,想要什麽樣的獎勵,不言而喻。

秋白略一猶豫,才上前在步驚川額頭上蜻蜓點水般落了個吻。

這個吻幾乎是一觸即分,快得幾乎叫步驚川沒有反應過來。

步驚川微微瞪大了眼,擺出受騙的神色,“這也算獎勵?”

秋白麵皮薄,被步驚川如此追問,不好意思地移開了視線,“你也未說你要什麽樣的獎勵。”

步驚川失笑,“那我現在補充,我要什麽獎勵?”

秋白這才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道:“方才的獎勵已經給你了,現在再提……不作數。”

他後麵的聲音壓得有些低,叫步驚川幾乎聽不清他在說什麽。然而步驚川還是極其敏銳地捕捉到了秋白的意圖,“好哇,你想賴賬?”

秋白神色一怔,“我如何要賴賬了?”

“我都沒有滿意,你這獎勵做不得數。”步驚川說著,上前伸手攀住秋白下巴,又補充道,“這個獎勵,你來,還是我自己領?”

秋白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你都不告訴我要怎樣做,讓我來又有什麽用呢……”

他話音剛落,剩下的話語便被步驚川盡數堵在嘴裏。

青年幹淨的氣息充斥著他的鼻腔,隨之而來的,還有那橫衝直撞的唇舌。

步驚川在這些年中,已然變得穩重得體,極少有控製不住自己的時候。然而,在麵對著秋白,他仿佛將自己的稚氣、衝動、莽撞盡數留給了眼前這人。

他本以為經曆過這麽些年的成長,已經足夠冷靜自製,然而在他遇到秋白後,卻發現,自己的平日裏撐著的,不過是一層脆弱的、單薄的偽裝。這層偽裝在遇到眼前這個人的時候,便潰不成軍。

在秋白麵前,他不必收斂自己的情緒,而是還能成為那個稚氣的、天真的、甚至是軟弱的自己。

然而他總是會擔憂,擔憂秋白不過是一時頭腦發熱答應了自己。因此,他才時常需要秋白主動地做些什麽,才能從秋白那裏得到幾分安穩,方能安心。

他清楚自己這般患得患失,並不是一個好的心態,然而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尤其是……秋白對他如此縱容的情況下。

然而他其實並不想要這份縱容。

秋白跟在他身邊四年有餘,卻極少動怒,更是少對著他發脾氣。他對步驚川,是包容甚至是縱容,但這般的態度,若是放在前輩與後輩之間,那還說得過去,但是步驚川與秋白,如今卻不是單純的前輩與後輩關係,而是更為親密的關係。

他想要秋白向他更多地展露自己的情緒,他也想知曉秋白的過去,更想與秋白一道麵對未來的困境。

眼下折桂大會已然過去大半,他在不久的將來,也會隨秋白一道去尋找秋白的軀殼。那時候,便是需要他與秋白一道麵對那未知了。

他想在秋白心中成為能夠同行之人,而非需要分神保護的軟肋。

隻是二人親吻的短短一瞬間,步驚川心頭便劃過萬千思緒。

他舌尖忽然一痛,渾身一激靈,這才回過神來。

秋白稍稍往後仰著頭,已經拉開了與他的距離。步驚川看到秋白麵色有些沉,心中咯噔一聲。

秋白微微蹙著眉,“你又在想什麽?竟然在……走神了。”

秋白麵皮薄,不善於說出那等露骨話語,遂將他們方才的行為略了過去。然而即便他說得隱晦,步驚川卻也極快領會到了他的意思。

步驚川回過神來,也自知自己不該這般。心中也有些懊惱,他與秋白親密的機會極少,方才竟是忘了好好珍惜,著實不應該。

“我在想……這折桂大會不日便能舉辦完畢,”步驚川小心地看了一眼秋白,見秋白麵上沒有不悅神色,這才繼續往下道,“不知我們何事啟程,去尋你那軀殼?”

“待到我們離開此處,再說。”提起自己的軀殼,秋白的眉頭皺得更緊,顯然心情也是有些沉重。

步驚川微微一愣,“不趁著我們還在太雲門那最後幾天過去麽?”

他想得有些簡單,想要進入太雲門的地界,還需得有一塊雲石令牌。然而他們所收到的雲石令牌,在離開太雲門後便需要還給太雲門,他們一旦出去 ,再回來便還有些難度。

秋白搖了搖頭,“有外宗弟子在此處,太雲門定然會將禁地嚴防死守,反倒不利於行動。再說,你不是要同你師兄一道回去麽,你若是在離去之前都回不來,你打算如何交代?”

步驚川微微皺眉,他知曉秋白說得不無道理,的確是他想得太少了。然而他著實是替秋白心急,也不知道為何秋白會如此沉得住氣。

“去那處禁地,需要這麽久麽?”步驚川不死心地問道。

“你還不知道你將會在那個秘境遇到什麽,去多長時間也是未知數。”秋白淡淡瞥了他一眼,“何況,太雲門的長老們可是對那塊地方盯得極緊。那次我們經過的時候,他們雖然沒有露麵,然而我還是能察覺到他們的氣息,想來,太雲門對此處還是十分上心的。”

步驚川一怔,想來也是太雲門有隱藏在暗處的長老時刻在關注著禁地的事,隻不過在他們經過的時候,秋白並未主動點出罷了。

再加上他兩次經過那處,兩次都陷入了幻境,狀態都極為渾噩,想來也是沒有功夫觀察是否有長老在那處看護。

秋白低聲道:“或許待到過了這段時間,那些長老便會離開——但是我也說不準。”

同樣是冒險闖入,選一個防備較少的時間,總比選一個防備森嚴的時間要好。這個道理步驚川也清楚,隻不過因為需要再度推遲計劃,而有些失落。

“再說了,你此回獲勝,不日後又將迎來新的一輪挑戰,屆時麵對的對手還會更強,你須得做好準備。”秋白輕聲道,“左右我已經等了如此久,再等上一陣子也無妨。你當還是以眼前事為重。”

讓秋白替他擔心折桂大會的事,令得步驚川也有些不好意思。

又聽秋白補充道:“再說,你眼下還有另一件事須得解決。那個疏雨劍閣弟子很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