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鬥秘境,金秋殿。

偌大的金秋殿中空無一物,殿中央矗立一根修長石柱拔地而起,離地極高,幾乎要抵至大殿穹頂。

殿中靜得落針可聞,幾乎能聽見來者極力放輕的呼吸聲與腳步聲。

不知來者做了何種舉動,殿中央那根高聳的石柱猛然一震,驟然將空曠大殿維係千年的沉寂打破。

來者是一名身著灰袍的瘦削少年,他愣愣地看著那石柱沉入地底,露出石柱頂端托著的物件來。

少年名叫步驚川,年方十四,此回是他第一回 獨自外出曆練。離了師長指教,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番境況,隻能站在原地,遠遠地打量著那石柱頂端擺放著的物件。

他修習的乃是陣道,布陣解陣乃是陣道之根基,他方才不過是見到這金秋殿中有一處陣法,試著解了一回,沒料到那陣法竟被他輕易破開,還鬧出如此大的動靜來。

石柱頂端安放的,隻有一副冰棺。

剔透的冰層被打磨得光滑如鏡,其內布置清晰可見。

冰棺的正中擺放著一柄形製古樸的長劍,長劍劍鞘呈青灰之色,此刻靜靜地臥在冰棺之中,更顯莊重。長劍下方綴著幾點零星白色,他離得遠,看不清那到底是何物。

冰棺之中極為寬敞,獨獨一把長劍臥於其中,顯得尤為空曠。這冰棺不知是為誰打造,看這大小,恐怕並排臥上三五個男子都並非難事。

步驚川猶豫再三,還是緩步上前,放出些許神識前去查探,一絲微弱的靈力出現在他的感知之中,令得他心中一喜。

有靈力流動的器物,便是內嵌靈脈,那自然是靈器!

步驚川所屬的宗門財力有限,弟子們在及冠之前,少有能得到自己靈器的。他此番入這秘境本是抱著長見識的心態前來,未預料到自己有這般好的運氣,能夠在此處遇見一把靈劍。

心中欣喜難耐,他不由得多看了那靈劍兩眼。

誰知,他眼前一花,卻見冰棺之中多了一抹白色。定睛一看,竟是白色的衣袍。

這變化著實嚇著了步驚川,他下意識抬頭,順著那抹白色,望向那衣袍的主人。

隻一眼,步驚川的視線便再移不開。

冰棺中還哪有什麽靈劍,冰棺之中躺著的,分明是一名身著白衫的青年。青年眼瞼輕闔,將眸光全數掩去,陽光透過金秋殿頂端的琉璃,再穿過剔透的冰棺,將青年的身形照得朦朧,渡上了一層柔和的光。

步驚川屏住呼吸,生怕發出半點驚動到眼前畫麵的聲響。他一瞬不瞬地望著冰棺之中的青年,未來得及疑惑此人身份,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這青年,長得可真好看。

然而,數息過後,那白衣青年的身影,卻如冰雪消融,於他眼前重新化成了靈劍的模樣。

是看錯了嗎?步驚川眨了眨眼,眼前的靈劍仍是靈劍,沒有半點方才白衣青年的影子,仿佛方才的畫麵隻是他的幻想。

可方才那樣的畫麵如此真實,又怎會是他眼花?

他又等了許久,久得他都以為方才看到的是自己的錯覺,忽然又見靈劍的輪廓變得虛幻,深色的劍鞘顏色逐漸變淺,變成了白色。

此次出現的卻不再是白衣的青年,而是巨大的獸影。雪白毛皮間,漆黑斑紋縱橫交錯,巨大的獸軀將冰棺填得滿滿當當,仿佛這冰棺正是為它打造。

步驚川努力遏製住自己驚叫的衝動,屏住呼吸看著那雙目緊閉的巨獸。

金秋殿的穹頂乃是由無色琉璃拚湊而成,此刻殿外天光正好,陽光幾乎不受半點阻礙,直直落入殿中。冰棺也沐浴在陽光之下,巨獸一身白色的皮毛被陽光照得刺眼,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這是真實存在的畫麵。

而後,又是數息過後後,那白色巨獸的身影在陽光之下消融,再度化回了靈劍的模樣。

步驚川仍舊愣愣地看著那靈劍,久久回不過神來。

陽光之下,從蝶翅撲朔抖落的細碎鱗粉熠熠生輝。那細碎光斑映入眼底,步驚川一愣,下意識朝著鱗粉抖落的方向。

鱗粉所指的方向,是一隻翅膀透明的嬌小蝴蝶,此刻那蝴蝶在空中繞了個彎,落在冰棺的一角上,乖巧地收攏起翅膀。

那蝴蝶雙翅透明,隻見淺色翅脈,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若非鱗粉在陽光下無處遁形,步驚川根本注意不到它。

然而這隻看似人畜無害的小飛蟲,步驚川在看清其模樣的時候,便在心中暗道不好。

是尋香蝶。

驅使尋香蝶向來是碧華閣的拿手好戲。碧華閣的人時常攜帶一種特製脂粉,脂粉無色無味,極難覺察,唯有特殊培養的尋香蝶方能尋覓其蹤跡。若他們有心跟蹤什麽人,便會先在那人身上撒下脂粉,再放出尋香蝶,尋香蝶自會循著脂粉的味道,找到目標。

不止他一人發現了金秋殿,而唯有他一人是陣修,能夠隻身破解金秋殿外的迷陣,進入此處。

殿外的三宗弟子中,恰巧有碧華閣弟子。在發現尋香蝶的一瞬,步驚川便清楚自己被跟蹤了。

金秋殿外的迷陣並不複雜,隻需看清所處的方位,按照特定的路線行進,便可通過。那些原本進不了金秋殿的三宗弟子,若是通過尋香蝶追蹤他的行進路線,想來那迷陣在他們麵前已然形同虛設。

果不其然,殿中響起了紛雜的腳步聲。

腳步聲漸進,聽起來來者不止一個,竟是一群。

步驚川繃緊了神經看向那腳步聲傳來的方向,下意識後退了幾步。金秋殿中無處可藏,出口也隻有一個,眼下他隻能硬起頭皮麵對這群來者。

人群穿過長長的過道,陸陸續續進入金秋殿中。

金秋殿空曠,他們的目光齊齊聚集到了步驚川身上。

準確地說,是步驚川身後的冰棺上。

步驚川身單力薄,在場的三宗弟子成群結隊,與自己的同門站得一處,因此也不懼他,說話也極為放肆:“這殿中如此空曠,該不會是道友你將東西全拿了罷?”

話音剛落,落在步驚川身上的目光便多了幾分不懷好意。

這簡直就是欺人太甚!步驚川心中氣憤,但此處三宗弟子人多勢眾,他獨身一人,在這些人跟前輕易討不了好,萬不能與對方起衝突。

盡管如此,他心中仍舊不忿。明明是他解開了金秋殿的迷陣,這群後來的三宗弟子借了他的力,眼下看這架勢,還想落井下石?!

也怪他先前解陣之時未曾藏拙,竟被有心之人注意到了,才吃得這一個暗虧。

望向他的目光如芒在背,步驚川大聲反駁道:“我進來的時候此處便是空的!”

另一處有人嬉笑道:“真的嗎?你把你的儲物戒和包裹拿出來讓我檢查一下唄?”

步驚川的神經猛地繃緊了。秘境當中殺人奪寶並不是什麽新鮮事,他師父時常提醒他出門在外要處處提防,此次他一時疏忽,竟是成了眾矢之的。

一名疏雨劍閣弟子率先走上前來,步驚川咽了口唾沫,往後退了一步,後背卻已被那冰棺抵住,再退不得。

又有幾人也迅速靠近,形成夾擊之勢,將步驚川可以逃離的路線盡數封鎖,將他圍困在冰棺之前。

見步驚川緊張地靠著冰棺,一名疏雨劍閣的弟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這麽緊張做什麽,我們也就看看啊。”

聞言,步驚川忍不住忿忿道:“那你們也沒說隻看看,不拿啊。”

有人嘲笑道:“你那點東西有什麽好拿的,這金秋殿裏的東西才是重頭咧。”

一旁,一位碧華閣弟子嗤笑一聲:“進入秘境講究的是見者有份,這靈劍又沒刻你的名字,我們拿與不拿,與你何幹?”

雖明知不該與他們起正麵衝突,但被如此挑釁,步驚川仍是忍不住還道:“明明是我先來到此處,若不是我率先解陣入內,你們如何能進得金秋殿?你們不過是占了我便宜罷了!”

解開殿外的陣法並非難事,那陣法是最基礎的迷陣,對陣法稍有了解的人都能輕易破開。

但能輕易破開這迷陣的人,並不包括那些三宗弟子,他們本該是被陣法攔在殿外的人。

那碧華閣弟子被他這一說,麵上頓時掛不住。他露出一個冷笑,道:“是又如何,就憑你也想拿到這把靈劍?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能否有這實力留住這靈劍?”

先是被尾隨,後是一再被三宗弟子看低,現在又要搶奪即將要屬於他的東西,這是十足的過河拆橋!

饒是步驚川慣來不喜與人起衝突,火氣也被這群步步緊逼的三宗弟子惹起來了,“莫要欺人太甚!你們不就是想要這靈劍?大不了我將這劍靈毀了,一了百了!”

作者有話說:

我起名之前隻搜過步驚川沒有重名,但此前我不知道步驚雲也沒想到和步驚雲名字會這麽接近,麻煩尊重一下角色,別在文下ky步驚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