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問我“唐宋八大家”是怎麽回事,我一聽,就先嘬了下牙花子。“唐宋八大家”當年是語文考綱範疇,我當學生那會兒,光是背下這八個人的名單,就得費好大力氣,比背“辛德勒的名單”還難。更不要說比較這八個人的生平與文字風格,分析各自的文章特點——這活兒恐怕連專修中國古代文學史的研究生來幹,都很難說得清楚。

李敖先生就曾經抱怨過,他說:“以‘唐宋八大家’而論,所謂行家,說韓愈文章‘如崇山大海’,柳宗元文章‘如幽嚴怪壑’,歐陽修文章‘如秋山平遠’,蘇軾文章‘如長江大河’,王安石文章‘如斷岸千尺’,曾鞏文章‘如波澤春漲’……說得玄之又玄,除了使我們知道水到處流山一大堆以外,實在摸不清文章好在哪裏?好的標準是什麽?”

所以我在想,如果能用一些通俗的說法加以比擬,應該會更有助於讓普通人理解他們的特點,不至於被那些華麗的文評詞匯搞得頭暈腦脹。比如說,我們假設這八位大師活到現在,以他們的文字風格與性格,會去混什麽地方呢?

“唐宋八大家”排名第一的是韓愈。這個人到底多有名,就不必細說了,號稱“文起八代之衰”。他寫得最好的,是議論文。他的議論文結構嚴整,論證縝密,一句接著一句砸過來,文氣綿密貫通,無懈可擊,一封《諫佛骨表》把憲宗氣得半死,像《師說》、《原道》、《進學解》什麽的,送到高考是能拿滿分的。最適合韓愈這種煌煌正論的平台,是博客。門戶網站首頁封推,冠以專家頭銜,點擊隨隨便便就能突破數十萬,一人寫博,眾人聆聽,正適合韓愈這種喜好“傳道授業解惑”的人。

而柳宗元和韓愈不太一樣。他這個人除了也喜歡議論以外,還喜歡編寫一些寓言小故事——《黔之驢》、《永某氏之鼠》、《罵屍蟲文》、《牛賦》等等,均是短小精悍,寓意深刻。毫無疑問,這樣的人,到了今天,最適合他的舞台肯定是微博,而且還是個喜歡編段子的主兒。《黔之驢》這樣的小段子,定然是網絡哄轉,還創造了一個年度熱門關鍵詞——“黔驢技窮”。

同樣適合微博的還有蘇軾。蘇軾和柳宗元不一樣,後者在微博上走的是段子路線,而前者靠的是偶像派的風流賣萌。蘇軾這人,豪放路線沒問題,婉約路線也吃得開,男女粉絲通吃,先一句“西北望,射天狼”惹起憤青熱血,再一句“明月夜,短鬆岡”引得小清新們流淚,沒事還跟好基友佛印互相逗逗悶子,抽冷子曬一下蘇小妹照片,這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歐陽修號稱“六一居士”,因為“吾集古錄一千卷,藏書一萬卷,有琴一張,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壺,吾老於其間,是為六一”,又寫過《醉翁亭記》這樣的遊記,妥妥一個略帶小資情懷的宅男,可去豆瓣,必有知己。

蘇洵、蘇轍兩個人,一個是蘇軾他爹,一個是蘇軾的兄弟,民間聲望雖不及東坡卓著,但在專業內還算是赫赫有名。這倆人沾親帶故,拉幫結夥,與之來往的親戚朋友居多,去人人網最方便不過了。

至於曾鞏老兄嘛……可以去搜狐微博,因為兩者都有同一個特點——名字都聽過,看過的人真不算多。

唯一的例外是王安石。這人呐,我看還是別上網的好。王相公脾氣拗,性子軸,說話還不留情麵,若是一朝宰執說一不二,別人姑且忍了,到了網絡時代,誰服誰啊?王安石若上網,三天不到,肯定就得氣得斷網銷號,還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