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法器中並沒有含毒素一類,湛南舟的傷好的比上一次還快,可唐翊軒的麵色卻一直十分冷凝。

湛南舟此番還真不是故意受傷的,他麵對仿佛盛怒之中的師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直到湛南舟身上的傷在唐翊軒的眼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被抓過來的林贇和湛南舟才幾乎同時鬆了口氣。

林贇平日裏和自家師兄打鬧的時候有多凶,此刻就有多慫,“師兄,師侄這傷已經好了,我……我先走了啊,我還得回去打理我那藥田。”

“嗯,麻煩師弟了。”唐翊軒微微頷首。

並不太明亮的室內,稍顯柔和的光線卻勾勒出唐翊軒冷厲的側顏。林贇是一刻都不願意在這待下去,連忙腳底抹油溜走了。

短短幾天內湛南舟便又一次躺在了這張**,明明向師尊保證自己會注意安全,結果還是讓師尊擔心了。

“舟舟,你在這好好待著,為師去去就回。”唐翊軒輕輕一點湛南舟的鼻尖,轉身之際,臉上方才浮現出的寵溺消失殆盡。

看來是他好脾氣太久了,這些人才會覺得,他們藏山劍宗的人好欺負。

鍾子潺違反了比賽規則,後麵的比試都不用再參與,人被關在宗門所住的地方閉門思過。他的師尊早在把他帶回來的時候就狠狠地教訓了他一頓,鍾子潺這還是頭一回見到,一直以來脾氣特別好的師尊氣得在自己麵前團團轉。

“湛南舟是你能惹的嗎?!”

“你知不知道風隱劍尊最是護短?你以為就這麽結束了嗎?”

“為師警告你,子潺,希望沒有下一次了。不是為師不想護著你,而是風隱劍尊性情乖張,我們惹不起!”

“既然知道本尊性情乖張,還對弟子管教不嚴,眾目睽睽之下做出此等肮髒之事,本尊看你們……挺惹得起的。”唐翊軒聲音含笑,但麵上卻並沒有一絲笑意。

他平日笑的時候,或讓人親近、或讓人惱火、或讓人傾慕,可當他冷下臉的時候,也的確令人畏懼。

不少修士私下裏都聚在一處談論過風隱劍尊那比女修還要綺麗的樣貌,說他如何風華絕代。但他們並不知道,藏山劍宗曾經有過一段艱難的日子,是唐翊軒他們師兄妹幾個人相依為命才勉強維持著宗門的發展。

好些個宗門當初都看上了藏山劍宗的底蘊以及藏寶,曾一起聯手逼上藏山劍宗的主峰藏坤峰,想讓他們師兄妹幾個將此處交出來,並入他們的宗門。

最後是唐翊軒一人一劍,以大乘初期修為連 戰三名一劫散仙,又與一名二劫散仙打成平手,擋在師弟師妹們身前,守住的藏山劍宗。

提起那段往事,曾經參與過的幾個宗門緘口不言,畢竟那根本就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而鍾子潺的師尊,恰巧參與過。他親眼見到,這個笑起來仿佛都在發光的劍修,揮劍之時,是何等的幹脆利落毫不留情。

胡福戰戰兢兢地看向房間門口,發自內心的恐懼令他下意識地想要後退,卻又因為奇妙的自尊心而定在原地沒有動彈。

唐翊軒對這些人真的是分外了解,他此番目的明確,就是給徒弟找場子來的,當然,順便再報一報當年的圍攻之仇。

“鍾子潺是吧,那個在華雲宗被李佟壓了一頭的廢物。”傷及了自己在乎的人,唐翊軒也不在乎自己說出來的話難不難聽,這會兒是什麽大直話都往外冒,“至於你,當年也就是個不起眼的,你們師徒還真是一脈相承,淨幹些上不得台麵的事情。”

胡福想要反駁,但是唐翊軒一來到這裏就放出了屬於大乘期強者的威壓,他整個人被死死的壓在原地。冷汗順著脊背滑下,胡福額角的青筋不停跳動,想要從中掙脫出來,卻無能為力。

打穀繁的時候唐翊軒隻是老友間的玩鬧切磋,下手極有分寸,可麵對胡福這樣的人,唐翊軒下手就沒那麽輕了。

鍾子潺縮在房間的角落裏瑟瑟發抖,看著唐翊軒的眼神都帶著深入骨髓的驚懼,他不停地搖頭:“我錯了,我錯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在他的麵前,他的師尊胡福兩隻胳膊被齊齊斬斷扔在他的麵前,而唐翊軒笑著看過來:“再有下一次,可就不是你師尊替你受罪了。”

“嗬……啊啊……”胡福疼得話都說不出來,他抖得像是一條瀕死的魚,事實上他根本就不敢生出什麽報複心,當年的一切再加上今天所經曆的,將他對唐翊軒的恐懼激發到了極點。

他以後隻會見到唐翊軒就自覺繞道。

唐翊軒本來準備就這麽離開,最後想了想,怕他可憐又忙碌的師弟被為難,複又蹲下身來。胡福不自覺地顫抖,想要往後退,誰知唐翊軒一把按住他,往他嘴裏塞了一顆丹藥,把他兩隻胳膊對準平滑的切口安了回去。

胡福和鍾子潺最後便聽見唐翊軒哼笑一聲:“浪費我師弟的好藥。”

唐翊軒晃晃****地往回走,想著經此一遭,這兩人應當不會再作妖了吧。

起止是不再作妖,胡福和鍾子潺師徒倆決定以後繞遠道,繞得遠遠的!

“我就知道你會來這。”唐翊軒還沒走兩步,抬眼就見到了自家掌門師弟,滿臉無奈地看著他從鍾子潺的房間裏走出來。

唐翊軒一點都不心虛,還能笑得出來:“嗨呀,師弟還真是了解我。”

“你把胡福怎麽了?”

“卸了他兩條胳膊,”唐翊軒漫不經心地將“凶器”青龍劍收起來,“放心,我又給他安回去了,他不敢亂說什麽的。”

燕希竹顯然清楚自家師兄那美麗的皮囊下的凶殘,不過此事他心中也有氣,當年之事為其一,今日之事隻不過是在其上又增添了幾分罷了。有些人,就是得狠狠警告了,才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

“我聽林師弟說南舟沒什麽事。”

“嗯,已經恢複了。”

果真氣得不輕……燕希竹心中感慨,別說,這連他也得先退避三尺。估摸著現在這情況,也就湛師侄能夠安撫一二了,還是交給湛師侄吧。哎沒準要不了多久,就變成師嫂了。

“師兄回去看看南舟吧,我就先走了。這件事他們不占理,若是他們發難,我來解決。”燕希竹跟他打包票。

唐翊軒麵色奇異地看過來:“你居然還有主動攬事的一天,師弟,你莫不是被哪個奪舍了?”

“滾!”燕希竹沒好氣道。

一聽這熟悉的腔調,唐翊軒愉快且麻溜地滾了。留下燕希竹站在門外,看向鍾子潺房門的方向,眼神逐漸轉冷。

唐翊軒從不把負麵情緒帶到徒弟麵前,他手裏把玩著一捧野花,“嗖”的一下躥進徒弟房間。

正發呆的湛南舟被忽然出現在床邊的師尊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師尊遞到眼前的花束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明明隻是隨處可見的普通野花,但湛南舟就是打心眼裏喜歡得緊。上一回師尊編的花環還被他用了凝固咒珍藏在儲物戒裏呢,這次在看到這捧花束的時候,湛南舟已經在儲物戒裏將地方給它騰好了。

就在花環旁邊!

“鏘鏘,為師跑去你掌門師叔的藏坤峰後麵摘的,怎麽樣?”唐翊軒已經將小花束捆好了,直接往湛南舟手裏一塞,“好看嗎?”

“好看。”湛南舟小心地捧著花束,輕嗅,混著清淺濕氣的清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脾。

徒弟真好哄,唐翊軒沒忍住在湛南舟腦袋上揉了一把。

湛南舟發覺,師尊似乎特別喜歡揉自己的腦袋,他見師尊的手停了下來,躊躇半晌,試探性地動動脖頸,在唐翊軒的掌心來回蹭了蹭。

掌心傳來柔軟的觸感,唐翊軒心中微動,忽然很想對徒弟做點什麽。

……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不同於以往,這一次唐翊軒有了些眉目,隻是他並不著急。

隨後的比試,湛南舟再沒出過什麽事,他不論是對上比自己強還是比自己弱的對手,都不會輕易看低對手。每一場比試,都是對他的鍛煉,每經過一場後,他就會又進步一點點。

劍修突破,隻要道心堅定劍心通明,想要踏過門檻並不困難。他很快就觸摸到了金丹後期的邊緣。

湛南舟上台比試,唐翊軒則溜去了驚霜島那邊,戳了戳看得正投入的穀繁。

早就知道湛南舟過來的穀繁折扇一展,十分矜持地繼續看台上的比試。倒是他旁邊還沒輪到的劉影偷眼看過來,低聲道:“唐前輩好。”

“本尊知道你,劉影是吧,劍法不錯,就是天賦比本尊的弟子差了點。”

“咳,咳咳……”穀繁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了,他緩過來後看唐翊軒的眼神十分奇妙,還帶點嫌棄,“你可要點臉吧。”

“我說的哪裏不對?我徒弟當然隨我,天賦沒的說。”唐翊軒對自家徒弟的吹噓那是張口就來。

“對對對,你徒弟不僅隨你,你們兩個還挺有夫妻相……”穀繁這話也就是隨口一說,根本沒過腦。

誰知唐翊軒若有所思,“嗯”了一聲,“你說的對。”

穀繁正準備繼續敷衍,忽然反應過來他們的對話內容,“!”

唐翊軒忽然笑開了,色若三月桃花,柔似清風拂麵。

“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