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不得他這麽開心,紀簡狠狠地咬了一下嘴裏的手指,聲音沾著些難以言明的惱怒,她道:“離我遠點!”

“嘶——”長安急忙把手從紀簡的嘴裏抽出來,他看著被咬破的指頭,又氣又笑:“屬狗啊?”

“我咬狗!”紀簡氣嘟嘟哼了一聲。

“那你還冷戰不?”長安眯起含情脈脈的桃花眼,詢問。

紀簡別過頭去,可是臉上的紅暈怎麽也下不去。她被長安囚在電梯的一角,呼吸仿佛被長安壓住,連一些最基本的冷淡都染上了情.色。

她轉頭這動作做得一點也不冷酷,著實是口是心非的模樣。

長安知道了她的答案,隻是挑眉,微微低頭,啪唧一下子親在紀簡的唇角。

紀簡僵硬住,張著水靈靈的眼睛,不敢置信看著長安——他想做什麽?

明明還很生氣的,怎麽現在突然沒了火氣。

“還要冷戰嗎?”長安帶著笑音又問了一遍。

紀簡倔強著不開口。

長安又啄了一下她的紅唇,漫不經心地將手放在她的腰間,輕輕搭著。

好家夥,現在的套路是她不說停止冷戰,他就要一直親下去?

“誰在和你冷戰,我隻是這幾天忙著實驗,沒空理你。”紀簡垂眸低聲回,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她的臉宛若被火燒過一樣,紅得不可思議。

說這話的時候,她甚至都不敢抬頭去看長安發著光的眸子。

總覺得說謊被捉住,是要被懲罰的。

長安隻是悶哼著笑了聲,似乎在點頭,“嗯,我相信紀醫生。那紀醫生現在有空理我了吧?”

紀簡腦海中剛閃過——現在不就是在理你嗎這個想法時,下一秒長安的做法就讓她大徹大悟發現,自己簡直是錯得離譜。

長安的理,和她的理,不在同一個坐標係上。

長安手一收,紀簡的腰就被帶入他溫暖的懷中。

熱烈又清新的氣息肆無忌憚地入.侵著紀簡的鼻尖,很熟悉,很好聞。

長安身上的味道常年都是同一個洗衣液牌子——當年知樂公司給誌願者購進洗衣服的那一款。

她怔怔望著眼前勾人心魂的笑,一時之間失了神。

電梯裏的燈本來就不亮堂,長安一動,大片的暗色壓了下來,她還沒有閉上眼睛,唇上濕.軟的觸覺讓她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很快,那股無措就消失了。

黑暗降臨,心裏的北極冰川被火山熔岩全部點燃,化作了巨大的海浪,一浪又一浪,拍打在她的心扉。

靈魂上的烙印一下子灼熱起來,溫度升高到難以呼吸的境地。

等她忘記了喘.息,忘記了身處何地,忘記了周遭一切時,長安微微分開了和她的距離。

“小笨蛋,你倒是呼吸呀。”

“啊?”紀簡可可愛愛、迷迷糊糊疑惑著。

她的眼睛看過來時,無辜又迷茫,搞得長安以為自己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錯事兒。

他隻好伸手遮住她睜得大大的眼睛,再度吻了下去,驟雨打在芭蕉葉上,淅淅瀝瀝。

明明不是第一次親吻了。

可這次,讓她有一種不可控製的錯覺。

他在懲罰她。

在懲罰這幾天她不理他。

真是……像一隻無理取鬧的小狗。

在迷迷糊糊中,紀簡想著。

叮!電梯門開了。

這個點了,門外居然還有人。

門外的人看到電梯內的場景,咳咳兩聲,“你們……”

吻,是肯定不可能繼續下去了。

紀簡用餘光去看,看到了大林。

完了,丟臉丟到家了。

她把自己紅撲撲的臉埋到長安黑色的風衣裏麵,長安也順勢把她團成一團,塞在自己衣服裏麵。

然後轉過身來,慢悠悠看著大林,“這麽晚了,還在公司?”

瞧這語氣,瞧這態度,長安一點都不像是被抓包的人,反倒是像來公司視察的領導。

大林點點頭,“還有點實驗需要整理。”

長安沒說什麽,攬著紀簡的肩膀就往外走。

走了一段路,長安卻停下了腳步,幽幽看著剛剛電梯的方向。

“走吧,不是要請我吃夜宵嗎?”紀簡悶聲道。

長安笑,“就這麽讓他上去啊?”

“上唄,整理實驗嘛,肯定是很著急,才要整理,你說對不對?”紀簡靜靜地看著一樓大廳裏各個實驗員的照片。

其中,她的照片是剛剛博士畢業後,在學校打印店裏隨便拍的。因為光線不太好,所以看起來有些暗。

在她後麵的四個實驗員的照片則比她的亮許多。

大林照片就在她的照片後麵。

【臨川大學碩博連讀,解風第一批弟子,知樂公司優秀實驗員,林永雄。】

這是照片下麵的信息,紀簡靜靜看著,腦海中閃過了許多的畫麵。

大林是她的師哥,在沒有進知樂之前,大林就給了她很多的照顧。

進了知樂後,她雖然憑借各種理論知識成為了指導員,但,那些人際關係,實驗設備的爭取,實驗項目的拒絕,都是大林一步一步教她,比解老師還認真仔細。

大林其實挺不錯的,作為一個師哥來講,他合格了。

想到這些,紀簡難免有些惆悵。

“紀醫生,站在這兒這麽長時間,好看嗎?”長安挑眉。

紀簡吸了吸鼻子,“山西老陳醋。”

這個醋王,真是醉了,哪裏的醋都要給自己灌一壺。

“啥?”長安眯眼。

紀簡豎起大拇指,假意微笑,“山西老陳醋,就是好喝,歐耶!”

長安拉下她的手,強勢著和她十指相扣。

他淡淡指出了一點,“現在這裏沒人,紀醫生想要喝醋的話,恰好我嘴裏酸得很,咱們有的是時間。”

紀簡長久望天,“剛剛你說啥來著,要請我吃夜宵?走走走,忙了一整天,餓死了。”

她心虛地拉著長安往外走。

長安沒有拒絕,隻是嘴角勾了起來,“現在又不好喝了是嗎?”

紀簡假裝自己沒聽見,戴上口罩,左看右看,終於在知樂門口看見一家賣夜宵的店,便拉著長安急衝衝跑過去點了兩份肉夾饃。

夜已經深了,沒有多少客人。

夜宵店老板大概是白天睡得多了,現在精神正好,又有客人上門,便跟著大喊一聲,“兩個肉夾饃!請問要加點什麽啊?”

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戴上口罩的長安站在紀簡身後,飛快道:“一個加辣加蔥加土豆絲和海帶絲,另一個什麽都不加。”

紀簡瞧了一眼長安,沒說什麽。

他點的恰巧是她喜歡吃的。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探去了她的喜好,而她對他的愛好,幾乎一無所知。

紀簡有意無意問了句:“你怎麽老是吃這麽清淡的?”

長安正漫不經心玩著她的手指頭,突然聽到這個問題,便回:“從小到大漸凍症,不這麽吃,早死了。”

“那你現在已經好了,你想吃什麽口味的嘛?”紀簡踮著腳歪著腦袋問他。

她今天還非就要知道長安的口味了。

長安若有所思想了會兒,猛地笑了起來。

“喂!”笑什麽?

“也快二十七了,到了經常吃點酸的年紀了。”他捏著下巴,故作認真。

卻討得紀簡的一記腿踢。

他哎呦哎呦抱腿叫喚,紀簡不理,慢條斯理啃著自己的肉夾饃。

“別跳了,他出來了。”紀簡神色凜然,目光透徹看著知樂大門。

長安正經了起來,“我們吃了這麽久,你說——”

“別說不說的了,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紀簡沉聲。

她快步跟上。

長安摸了摸鼻子,“你說一下我給你調的肉夾饃好不好吃嘛。”

*

月明星稀,野風陣陣。

大林在幽黑的街道裏慢悠悠走著。

他心情看起來不錯,地上的影子蹦蹦跳跳的,幾條蛇一樣的影子在地上揮舞著,像是在給大林喝彩。

“不聽話,不要在這裏跑出來!”大林拍了一下背後的藤蔓。

那些藤蔓在空中搖曳著,慢慢收了回去。

大林眼色暗沉,宛若天幕。

終歸不是自己本身激發的異能,也不是通過吃人肉獲得別人的異能,這藤蔓總是不那麽地聽話。

藤蔓異能是大林從臨川知樂大樓門前找到的一灘肉泥裏提煉出來的,通過試劑打入自己的體內。

想要獲得更多的異能,不是為了強大,僅僅是想要活著。

他,大林,唯一的目標,隻是想要認認真真活著。

可活著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身後悉悉索索的聲音一直沒有斷過,因為跟著兩隻小老鼠。

他知道兩隻小老鼠看見了他背後的藤蔓,但他無所謂。

就在剛剛,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那隻夢寐以求的疫苗,讓他活命的機會。

在活命和當一個正常人之間,他毅然決然選擇了前者;在殺或者不殺身後的兩隻老鼠之間,他卻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選。

其實,不是已經選過一次又一次嗎?

就在上一次,他不是很果決地把藤蔓刺入了紀簡的後腦勺嗎?就在一年多之前,他不是很淡定地騙老夏給長安打了零號病毒嗎?

為什麽還在猶豫,大林不知道。

“看來被發現了,好耳力。”長安見大林站了許久沒動,知道他發現了她倆,便從黑夜裏徐徐走出來,最後在一盞微弱的路燈下站定。

紀簡則站在了他的旁邊,靜靜看著大林,沒有說話。

“大半夜的,紀指導怎麽會出現在我家附近?”大林假裝她們沒有見過自己的藤蔓,笑著問。

“我們都站在這裏了,就別搞些虛頭巴腦的了。林實驗員,來看看這個,從你家裏麵找到的哦~”長安變魔術一般從背後取出了一個東西。

月光下那東西泛著明晃晃的白光,紀簡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個白色麵具。

大林心裏咯噔一聲,他表麵鎮定,麵不紅心不跳地問:“這個是什麽東西?”

“麵具啊!”長安一副你好笨的表情,他不耐煩道:“就是那天你用藤蔓刺傷了紀醫生後腦勺戴的麵具,怎麽,這才過了幾天,就得了海爾默茲選擇性失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