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兄,我如今算是正式拜師了對嗎?”

“當然啊。儀式不都走完了嗎?”

“那麽請問,我的師父呢?”

學堂內院中,百裏東君和雷夢殺相對而坐下了一下午棋之後,終於忍不住問道。

一連三日,他都沒有見到自己的這位師父了。

按說既然拜了師,那麽師父自然就會每日來教一些武功,可是這位李先生,卻壓根兒沒在學堂出現過。而且除了自己,其他的師兄們也是各忙各的,也沒見師父前來指點,尹落霞倒是搬去了柳月公子的府邸,每日在那裏練習功法。

雷夢殺笑了笑:“李先生從來不直接教弟子,都是讓弟子自己學的。”

百裏東君一愣:“那我拜這個師父有什麽用?”

雷夢殺聳了聳肩:“你以後就知道了。”

在他們身邊,謝宣正在靜靜地看書,百裏東君與他相處了幾日,發現謝宣除了吃飯睡覺,每日便是像尊雕塑一樣地坐在那裏看書。

“以前聽人說世上有書癡,我本來是不信的。直到當年遇到了謝宣公子。”雷夢殺感慨道,“謝宣公子,今日看什麽?”

謝宣拿起書,甚至懶得說話,直接讓雷夢殺看。

“朧月劍法。”雷夢殺一驚,“你在看劍譜?”

“二師兄也懂劍嗎?”百裏東君問道。

雷夢殺搖了搖頭:“我出生雷門,自小就不能碰刀劍。不過我妻子是心劍傳人,所以我聽過這朧月劍法,是一門已經失傳了高超劍術。隻是謝宣公子,你隻看書,不實練,能學會這劍法嗎?”

“我在心中練。”謝宣翻了一頁,淡淡地回答。

“心中練?”雷夢殺一愣。

“我在閱書,看一招,心中的自己便用一招,一本書看完,劍法也就學會了。”謝宣又翻了一頁。

百裏東君好奇道:“謝公子也是高手?”

謝宣搖了搖頭:“沒有打過架。我們師門向來以禮待人,門人幾乎都不會武功。”

看一本書,學一套劍法。

師門以禮待人,幾乎不會武功。

百裏東君撓了撓頭,隻想說,天啟城裏,奇怪的人真是太多了,好多事情的邏輯他真是無法理解。倒是雷夢殺似乎已經習慣,半調侃地追問道:“那麽若是有人講禮實在講不通該怎麽辦?或者這個人就是不講理,該怎麽辦?”

“那就揍得他講理。”謝宣淡淡地答道。

百裏東君惑道:“可你們不是幾乎都不會武功嗎?”

“幾乎都不會,就證明有人會。我有個小師叔,學問很高,武功和學問一樣高,在師門內司職打手,誰不講理,打!誰講理不聽,打!打到聽為止,打到服氣為止!”謝宣看完了一冊書,將書收了起來,竟沒有拿下一本,而是喝了口茶,微微一笑,“許久未見,有些想小師叔了。”

“你的小師叔這麽厲害?”百裏東君愣了愣。

雷夢殺笑道:“百裏東君,你或許還不知道謝宣的師門。謝宣的師門叫山前書院。人稱‘山前無路,一步登天’,可是不遜色於我們稷下學堂的地方。”

“至今為止,我們山前書院講不通道理的,小師叔也打不通道理的,隻有一個人。”謝宣歎了口氣。

“誰?”百裏東君好奇道。

謝宣破天荒地翻了個白眼:“李先生。”

百裏東君和雷夢殺相視一眼,同時歎了口氣。

真是對誰都是個大麻煩……

“師父說不過李先生,小師叔打不過李先生,最後隻能約定,幫李先生十六個小忙,一個大忙,然後李先生就別再來找山前書院的麻煩了。”謝宣抬頭望了望天。

十六個小忙,算上此次自己入天啟送書,算是忙完了。

還有一個大忙呢……

欽天監。

國師齊天塵正在院內打坐休息,忽然聽聞有一個細微的聲音響起,應是人踩在一片落葉的聲音,眉毛微微一挑:“誰?”

“聽聞你前幾日被李先生給揍了,當場吐血三升,到今天都沒緩過來?”來客輕笑道。

齊天塵睜開眼睛,看了看來客。

來客是個中年儒生的打扮,神情溫和,給人一種沒來由的好感,正是那日百裏東君在河畔遇到的中年人。

“山前書院,陳儒?”齊天塵緩緩道。

“國師不愧是一步仙人的高手,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身份。”陳儒笑了笑,“國師演技不錯,半分力氣沒出,反而還在這裏休養了幾日。”

齊天塵歎道:“不容易啊。不知陳儒先生來此?”

“來還舊債。還債之前有些人需要提前見見,打打招呼,書上說這叫拜山門。李先生天下無敵,自然不用管這些,我在山前書院那種偏僻地方還能撐門麵,到了天啟城,還得彎著腰走路。”陳儒笑道。

齊天塵一愣:“拜山門?”

“國師是同道中人,就來見一眼。告辭。”陳儒點足一掠,已從院中消失。

齊天塵微微一笑:“李先生,真是妙人啊。”

大理寺。

一個大漢正坐在那裏啃著雞腿,下麵幾個少卿正在通報著這幾日案件的情況。

“奶奶的學堂李先生,扛著葉鼎之跑了。奶奶的多大的功勞,老子這輩子還能不能從這大理寺走出去了。”大漢無視少卿們的話語,嘴上罵罵咧咧的。

一位少卿有些猶豫:“那……是否要去一趟學堂?”

大漢咽下一口雞腿肉,像是看著白癡一樣看著麵前的這位剛入大理寺不久的少卿:“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少卿嚇得一哆嗦,急忙退了下去。

“據說前幾日李先生入了一趟宮,老子還指望著奶奶的這老家夥走不出來了。結果倒是聽說大監和國師吃了點虧,奶奶的就是囂張。哪一日,等他死了,看我不把學堂燒了。奶奶的不就是個讀書的地方嗎……”

“你要燒哪裏?”

大漢一抬頭,眼前那幾位少卿都已經不見了,隻剩下一個中年儒生,笑眯眯地望著他。

大理寺卿沈羅漢。

年輕時為少卿時,也曾追捕一名要犯幾千裏,追到了一處山前。

山上似乎有座書院。

可山前卻沒有上山的路。

他咬了咬牙,想要爬上去,卻被人給打了下來,一路打回了幾千裏之外。

沈羅漢一把握住了身旁的斬罪刀,怒喝道:“陳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