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星終於出來做了和事佬:“要不要出國留學,還是要看真行的意願。”
陶真行猛點頭,就是!
原星看向他:“善叔也是為了你好,你以後跟他說話客氣點。”
陶真行撓了撓頭:“哦。”
“善叔,行奶奶年紀大了,如果真發了賠償,你先給你自己和行奶奶留夠養老錢要緊。”
陶善連聲答應:“哎,我知道,就是我覺得,這麽多年對不起真行。”
“你對得起你自己就行了,我有我自己想走到路,以後咱蘋果種起來,還有農家樂,需要忙的地方多呢,要是我一走了之了,誰來搞這些東西?”
“我可以在家搞嘛。”
“你搞,那以後我奶生病了誰照顧,而且我從小就不是學習的料,上高中的時候就沒好好上過課,就這樣去國外,不就是在屎上雕花……”
“咳……”江籟安頓時嗆住。
原星滿臉黑線:“陶真行,不想吃你可以放筷子了。”
陶真行果真就放了筷子:“姐,姐夫,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
原星差點咬到自己舌頭:“你說什麽?”
陶真行早已起身跑到門後:“你是我姐,籟安哥是我姐夫,不對嗎?”
說完,做了一個鬼臉直接跑走了。
陶善看著幾個人,也淡淡的笑了,一切盡在不言中。
晚上回到家,江籟安去洗澡,原星先回了自己的房間,沒一會兒又找了一個大紙箱出來下了樓。
一樓最靠裏的房間是奶奶生前住的,自從她去世之後,原星就給房門落了鎖,沒有再進去過,所以鎖孔都有些生鏽了,她用鑰匙試了好一會兒才打開。
她推開門走進去,裏麵個除了床用塑料布罩了起來,所有的陳設如舊,一切都沒有變過,這座房子的每個角落都被她重新翻修過,隻有這一間原封不動,好像隻要什麽都改變,那個人也就從未離開過一樣。
按照寧水的習俗,老人去世以後,要將她的東西都一並下葬或者燒掉。
但她固執地保留著這裏的一切,即便她也幾乎沒有勇氣再打開。
將箱子先放到地上,原星走到床邊。
“嘩啦——”
塑料遮罩被揭開,**的被褥被疊得整整齊齊,當看著床頭放著的一個黃色海綿寶寶玩偶,原星的眼眶還是一下就紅了。
這是她上高中時參加學校競賽獲得的獎品,拿回家之後奶奶就一直放在自己床頭放著。
她深吸一口氣,將玩偶拿下來,放進箱子裏,然後再開始手桌上的東西,其實並不多,其中大部分還是跟她有關的,有她小時候玩的竹蜻蜓,有她用過的圓珠筆,擺在最中間,是她和陶文西的畢業合照,當時她們兩個同時畢業,原星打印了兩份,一份給自己留著,一份寄回了家。
奶奶很喜歡花,但家裏沒有花瓶,所以就用玻璃酒瓶洗幹淨再插上一朵從路邊摘的野花,這個習慣也被原星延續到了現在,房子翻修之後,她像她一樣,在有花開放的季節,在每個房間裏都插上一朵花。
但現在,花已經幹枯,瓶子也落了灰。
她用手擦掉它們的灰塵,然後小心翼翼都歸攏到箱子裏,明天之後,這裏就不複存在了,堅持了這麽久,最終還是得推倒。
“需要幫忙嗎?”
原星轉頭,看到站在門口頭發微濕的男人,他已經洗好澡換上了之前沒帶走的睡衣,也不知道為什麽,第一次離開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總有一天還是會回到這裏。
“這是我奶奶的房間。”
江籟安眼眸微動,她感傷的是這屋裏曾經住的人,而他窺見的是這房間的原貌,牆壁的木板因為經過時間的洗禮顏色已經發黑了,地麵是坑窪起伏的泥地,和此前他們去的莫正信家為拆遷的老房子很像,這就是她以前的生活的環境。
“如果想留的話,還有機會的。”江籟安開口,他說過,他可以找設計師,重新做評估加固。
原星卻搖頭:“江籟安,我其實有段時間,特別特別地恨自己。”
男人走到她的身邊,輕聲安慰:“奶奶不會怪你的。”
“可是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去深城而是直接回寧水,我就在她的身邊陪著她,她可能就真的不會死……”
所以當陶文西說需要她時,她終於給自己找了一個留在這裏的理由,就像是一種自我懲罰一樣,她想把自己困在一輩子這座房子裏,永遠也不要走出去。
因此,她也成了鄉裏舊房拆遷的“釘子戶”,陶文西了解她,縱容她,一直幫她一拖再拖。
“所以為什麽不接受我的建議?”
原星抬頭看他,眼睛晶瑩剔透:“因為我不能再繼續當個懦夫了,如果我繼續縮在這角落裏,那沒有人能幫得了我,我想要永遠懷著對她的愧疚,然後開始新的生活。”
江籟安伸手撫上她的側臉,擦掉她眼角的眼淚:“這大概就是我會喜歡你的原因吧。”
“什麽原因?”
“雖然不是很想承認,但沒有我,你也會生活得很好。”
這讓他甚至感覺有些無奈,有時候他會很希望,她能真的把他當做唯一的依靠,從一開始,他以為自己高高在上,但後來,他發現自己隻有平視她,才能靠近她。
原星吸了吸鼻子:“你知道就好。”
兩人一塊把奶奶的舊物收好,又一起回到樓上,英嫂子站在自己房間門口:“星兒,三奶奶的東西都收起來了?”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三奶奶的房間和裏麵的東西是原星的禁區,當時老人去世,大家都說要把老人的東西全一起埋了,原星死活不讓,甚至說埋了自己就去奶奶墳前自殺,大家被逼得沒辦法,隻能同意。
原星點頭:“嗯,收了明天好搬家。”
英嫂子欣慰道:“好,你能想開就好,除了你們的房間啊,其他地方我都收拾過了,明天直接搬就好。”
“好,謝謝英姐。”
英嫂子忙擺手:“沒事兒,你和小江也早點休息吧,真行說明天下午拆遷隊來,明天咱得早點起來搬。”
幾人說了幾句話就各自回房,原星還沒洗漱所以直接鑽進了衛生間,等洗完澡出來,回到自己的房間,卻見男人直接躺在了自己的**,高大的身軀躺進去,顯得她的床都變小了。
他靠在床頭,手裏竟然拿著一本她的《編碼》在認真地看。
“你……”原星想說點什麽,乍一看到自己**躺著個大男人還是真的是不習慣,但驚訝的話又顯得自己矯情,“你今晚還是回自己房間去睡吧。”
男人將書放下,視線掃過她身上長度剛過臀的寬大T恤,停在她纖細光滑的大腿上:“不可以在這裏?”
原星走上前把他拉起來:“英姐也在家裏呢……”
結果反被男人拉了回去,她直接跌到了他的懷裏,耳旁也響起低啞的聲音:“隔了兩個房間,她聽不到的……”
他呼出的氣弄得她耳朵有些癢,因為也洗過澡,男人身上還有她喜歡的沐浴露的味道,於是一瞬間竟也有些被蠱惑,她咽了咽口水:“那也不太好,我們這裏的人都有保守,要是明天被英姐看到你從我房間裏出去……唔……”
女人的話被吞了一半,好一會兒她才重新找到自己的呼吸。
“那我明天早一點回自己的房間?”
“不行……唔……”
兩人“商量”了好幾個回合,最終是原星妥協,但有兩個條件,一是他必須在英嫂子醒來之前回到自己的房間,第二他除了睡覺他什麽也不能做。
夜深人靜,燈火俱滅。
在原星閉上眼睛幾乎快要睡著的時候,男人的呼吸又近了,呼吸是熱的,唇卻是涼的,在她開口發出第一個音節的那一秒,話語又被悉數呑噎……
最後的最後,她在心裏歎了一口氣,不得不承認,和男人談的任何一個條件,都是自己腦子進水。
所以在第二天早上,他們毫不意外地被早起的嫂子給撞破,雖然沒有那麽像在海城父母家那樣會讓人想撞牆,但原星也承受了一些心理壓力。
比如今天是幫他搬家,所以早餐是安排在她家吃餛飩的,其他嬸嬸和陶真行曖昧的目光中,早餐的氛圍都充斥著一股莫名的尷尬。
連她的碗裏的餛飩個數都是雙數的。
原星狠狠地剜了他了某個麵色如常的男人的一眼,下次她再信他的話,她就不姓原!
因為人多幫忙,所以沒兩個小時東西就搬得差不多了,生活用品都搬去了陶文西家,家裏養的豬和家禽新被趕到了陶真行,年初的兩頭小黑豬現在已經超過了一百斤,陶真行把它們從豬圈裏趕出來的時候把江籟安嚇了好大一跳。
寧水的其他東西他都基本適應了,但他很難跟豬和解。
東西搬完後,鄉裏的施工隊就來了,原星家這種老房子,甚至都花了不了多少炸藥,半小時拆遷隊的就布好了點。
“等會爆破的時候,可以讓我自己來嗎?”原星忽然開口。
拆遷隊答應得爽快,直接將爆破按鈕遞給她。
原星站在外麵,看著麵前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房子,自己認真翻修時的場景還曆曆在目,而現在,她要親手將她拆掉。
“社長,我們可以了,你按嘛。”拆遷隊的人提醒她。
原星深吸一口氣,按下按鈕,隨著幾聲爆破巨響,2層的小木樓開始原地搖晃然後塌了下去,原星一下就受不了了,她迅速轉過身,卻撞進堅實的懷抱。
“沒關係,我在這裏。”
原星靠在她懷裏,任由自己的眼淚一滴一滴掉了下來。
其他人看著這一幕,心頭也忽然多了一絲傷感。
直到陶文西的電話打過來了原星才稍微調整好了一些情緒。
“拆了嗎?”電話裏陶文西問。
這兩天她被派到省城去學習了,剛好去處理一下周俊楚官司的事情,所以根本不在家。
“嗯,拆了,寧水可以摘帽了。”
“本來我還擔心正撞上這幾天我不在家,沒人安慰你,有點擔心,現在聽說了江籟安也在,那我也放心了。”
原星忍不住又翻個白眼:“別給自己的缺席找補,你什麽時候回來。”
“再過幾天吧,我想這次來省城順便和律師把周俊楚這事弄一下。”
“需要我去嗎?”
“江籟安還讓你見周俊楚嗎?我可聽真行說他上次可直接被周俊楚貼臉開打大了,說真的我都可惜那天去麥安的不是我,白白錯過一場好戲!”
“差不多得了,我認真說的,需要我就說一聲,我隨時可以過去。”
但她們的正事可比男人吃醋重要多了。
“嗯,知道了,掛了,我得回去了。”
原星跟陶文西掛斷電話,忽然想起什麽,又轉頭問江籟安:“趙雋這幾天在幹什麽?”
江籟安眉心皺了一下:“不知道,怎麽了?”
“沒事,就是最近善叔的案子已經申訴了,不知道他會不會來省城。”
“他不是方向刑法的,來了也沒用。”
“哦……”
兩人正說這話,卻見一個人忽然從他們身邊飛快掠過,然後直奔另一邊的英嫂子,拉住她的手就要直接往外拖。
“臭婆娘,跟老子回去!”
原星定睛一看,除了陶真全還能有誰!
陶真全本來就不服之前的判決,這會兒趁著原星房子拆了的機會,終於忍不住了要把英嫂子直接給抓回去。
英嫂子根本都沒反應過來,隻是突然被他拖住,那熟悉的恐懼的感覺又卷土重來,嚇得她大叫一聲。
原星顧不上其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陶真全麵前:“陶真全,你幹什麽!”
“我幹什麽?你房子都沒了,我要帶我老婆回家!”
“法院都判離了,你夢裏的老婆?把英姐放開!”原星吼道。
陶真全根本就管她,直接上前抬手用力一堆,把原星給推到一旁,然後拉著英嫂子繼續超前。
原星哪裏會讓他得逞,站起來衝上去直接去掰他手腕,試圖把英嫂子從他手裏給解救出來。
陶真全見狀,抬腳就要給踹在她身上,結果還沒碰到人,背後忽然一陣劇痛,整個人直接撲到了一旁,本來捏著英嫂子手也終於鬆開了。
原星立刻把英嫂子護在身後,然後看到江籟安也擋在了自己身前。
他的手甚至還插在褲兜裏,聲音冷到極致:“陶真全,你很會打女人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