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贏了，可是如果你沒贏呢？當時就在這裏離你隻有幾米的地方，但我卻什麽都沒做，即便你贏了，我也很後悔，後悔當時為什麽不勇敢一點……”

“白學真，”原星卻想打斷他，“我說了，那都過去了。”

而且，當時她認為這是她自己的事，她不希望別人卷入這場紛爭，所以她選擇獨自應約誰也沒有知會。

她不知道白學真是如何知曉這件事的，更沒想過他會跟過去，所以他大可不必如此自責。

白學真看著她，山上的風亂了她的頭發和身上的舊襯衣，雨後的山坡還是濕漉漉的，卻又有一縷陽光從雲層中透出來，落在她的肩頭，她就是這樣，總能輕易就站在光裏。

他曾經以為自己隻是追光者，所以從不對光起貪念，即便他一直在為自己隻敢躲在角落而感到羞愧，但就如同她所說的，那都過去了。

在沒有與她重逢之前，他也以為都過去了，但事實卻不是如此，從定向生到中學老師，他也試過靠近合適的人，可到關係需要更近一步時，他都主動叫了停，漸漸地，周圍的人也放棄給他張羅對象了。

也有天真的學生問過他，白老師，你喜歡的師母是什麽樣子的？他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麽樣子的，以前周圍的親戚朋友給他介紹的女孩都很好，隻是到最後，他都無法真的跟她們走下去。

他曾下鄉去做學生家訪時路過寧水，總會忍不住多駐足幾秒，但除此以外也沒有更多了，因為多數時候，對年少時的情愫，比起懷緬，更多的是逃避。

所以，他不知道她從京城去了深城，不知道她從深城有又回了寧水。

他又開始後悔了，後悔著這三年的時間，哪怕是打聽一下她的消息，他明明知道同班的陶文西回鄉做了書記，也知道她們兩個幾乎形影不離，可是他就是沒有問過一次。

直到她再次出現，還是在這個最熟悉的校園裏，即便她比高中時看起來成熟穩重很多，也不是他想象中的光鮮亮麗，但他還是認出了她，遠遠地就認出了，隻是還假裝鎮定地擦肩而過，甚至還期待著她先認出自己。

但也如同意料之中的，她沒有把他認出來。

可是在她叫出“白學真”這個名字的那一秒，仿佛從前許多找不到答案的問題，都找到了解題思路。

他理智卻迷茫，他接受又拒絕，他懷念卻逃避，原來都隻是因為，他一直在等待。

原來，他其實是貪戀光的。

沒有什麽時候比現在更完美，她回歸故裏，而他已在這片土地站穩腳跟，他是白老師，是整個年級最優秀的班主任，再也不是那個隻會躲在角落裏膽小沉默的透明人。

再次開口的時候，白學真的心已經恢複了平靜，如同平靜地等待審判一樣。

“原星，這次中考結束後，如果我帶的班級成績排名第一，我就會有一個調職市一中的機會。”

“是嗎？那恭喜你了。”原星由衷為他高興，從縣城調到市裏做老師，這種機會並不常有，也說明白學真確實足夠優秀。

“恭喜太早了，最近幾次摸底考試，六班的平均成績都是在我們前麵。”

原星的臉色忽然就有些冷：“是不是如男的原因？”

白學真搖頭：“如男是個努力的孩子，我願意給所有努力的孩子一個機會。”

雖然他話這麽說，但原星卻知道，在所有老師都不願意收陶如男的情況下白學真卻能將她收進自己最好的班級，說沒有一點私心是不可能的，隻是她沒想到這份私心會直接導致他直接錯失調職的機會。

“白學真，你真的一點都沒有覺得可惜嗎？”原星認真問他。

“市一中的師資和生源都是縣中學不能比的，如果我說不可惜你大概也不會信，但是比起失去，我更看重獲得的是什麽。”

原星聽他沒繼續往下說了，追問道：“是什麽？”

白學真抬眼看她，沒有回避，沒有自卑，就那麽坦然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將剛才個被她打斷的那句話說完：“如果還有一次重來的機會的話，那時我一定會站在你身前，保護你，但我也知道，時間不會倒流，所以我隻好來問你，原星，你願不願給我再給我一次機會？”

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往後餘生，都可以護她愛她的機會。

*

中考的這場雨，一直持續到了最後一門考試結束，因為初三生都得搬離校園，所以原星叫了陶明西直接開車來接。

陶如男的東西一如既往的並不多，三個人一趟就拿完，幾人也沒留在縣城吃飯，考試結束後直接拿東西離開了學校。

回去的路上，陶明西的心情不差地放著車內音樂，但原星從上車就沉默，而陶如男則心事重重。

陶明西還以為是陶如男考得不好所以兩人心情不太好，於是出口安慰：“如男，都考完試了這幾天就先別想了，等出了分數再說。”

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陶如男回過神來：“好的，叔。”

她剛剛並不是在想考試的事情，而是周雙說他明天就要去江城了，本還想著如果今晚不回家的話，或許可以跟他告個別，畢竟如果他後麵要去市一中的話，可能就沒有見麵的機會了。

隻是她也沒想到她自己會這麽快就離開學校，剛剛在收拾的東西的時候，她很想先去找一下周雙，可最後還是沒有跟原星和陶明西說出口。

“原星，”陶明西叫她，“不是說好了如男考不考得上都沒關係嗎？”

“我不是在想這個。”

“那你在想什麽？”

原星沒正麵回答：“你手機裏的音樂可以換了，太老了。”

陶明西一臉迷惑，張學友齊秦，哪裏老了，那叫經典好不好？

幾人是在日落時開車回到寧水，陶文西此時已經下班了，珍嬸在廚房裏忙活，知道今天陶如男考完試還特意給她做了牛肉。

晚飯吃完後，原星和陶文西說有事跟她商量，兩人便一塊去了陶文西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