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曹操也見過幾把鏽跡斑斑的長劍,再聯想到漢朝一路遇險,以及眼下關中大地上的情形,忍不住長歎一聲,引王鼎說:“皇上不需要擔心,王鼎也不需要自尋普通的兵器就好。”

曹操搖了搖頭,

“我哪有什麽感歎您的兵器呀。吾乃見武庫先黃巾之時為其父所取一,後來董卓開兵,取精甲胄兵器分發給部眾,今往日盛載兵戈,竟僅此破銅爛鐵而已。兵,是不祥之物,不知那流落在外的武器,現在已喝盡關中軍民多少鮮血,日後,還將屠殺多少清白呀!”

“陛下!”王鼎忽然單膝跪地,道:“臣定陛下征伐反叛,助君重整宇內以還民安。”

這句話講得無比真誠,其實也正是自己的真心所在,自己從小就從庶人做起,黃巾之亂中,方才能夠參軍,一路上積累軍功做了一名校尉。

這幾年輾轉平定叛亂,相繼為黃巾和董卓時,最能體會民間疾苦。

曹操輕輕攙扶起王鼎,道:“洪德是有心機的,如果自己的日子朕真的能重整宇內、肅清海外的話,或許就不會少洪德一王侯之位。”

這句話的焦點是曹操對王爵的評價。

而王鼎所注意到的,正是皇上最後喊出的自己的話,表明自己終於和張遼和荀攸那幾位一樣受到皇上的器重。

“雖不一定,但良固不妨先睹為快,如果不知道的話,筆者又帶您到宮中的府庫一探究竟,但遭董卓之亂後,宮中府庫神兵無幾。”

正說話間,曹操的餘光突然撇在一排手/弩上。

手/弩已落滿塵土,看上去十分老態。

曹操接過一柄弩,衣袖仔細地擦了擦它身上的塵土,握在手裏仔細地看。

此乃仿秦弩製之強弩,以銅弩廓之,拉力甚強,其上弓弦雖有散脫之嫌,然應尚可用之,況且此遠射程弓弩不亦當可以約束騎乘乎?

於是曹操抬起這一把,問王鼎:“為什麽這玩意兒不能拿去用呢?”

王鼎仔細看了看,道:“皇上,這種用具是先帝仿照秦製製造的,本打算撥出沒有經過弓手演練的新士卒來平定黃巾之亂。但是一是士卒很難上弦,二是這種弩的射程與踏/弩相比又遠不及,很難稱得上是對騎兵的牽製。故此除極少數將士外,並不實用。”

沒錯,曹操突然想到冷兵器時代弩使用得比較頻繁的實際上就是固定於城牆之上的弩機或安裝有車輪的大弩車,再一次還需要席地而坐、用腳背抵弩臂的上弦踏/弩。

這類隻不過是一柄手長,雖便於攜帶,但是上弦難度與踏/弩有些一比,射程遠不及踏/弩而廢。

但是別人不能使用它,並不代表曹操不能使用它,他一下子想到兩個改造方案,一是手/弩旁加絞盤來加快這把強弩上弦速度,另一種是改為前壓式上弦的連珠弩即諸葛連弩。

考慮再三,曹操還是決定把它做成連弩,在萬箭齊發下,對騎兵具有絕對威懾力。

“君,末會已選。”

此時王鼎突然拿起了長槍說。

曹操一看就是镔鐵長槍似乎這兒還有點好吃。頻頻點頭,然後帶著王鼎從武庫出來,臨走時還沒有忘記帶著那個拿著強弩的人。

剛出了武庫大門,正好新任尚書令荀攸前來稟告道:“荀攸見皇上,長安軍糧貪腐敗案,大臣們早已查明。”

“嗯。”

曹操輕輕點了點頭,隨即揮退後左、右,王鼎亦識趣地拱手告退了。

不久,護衛們遠遠地站定了,武庫門口隻有曹操、荀攸兩個人。

荀攸做了個揖,道:“陛下,微臣已查明此事是王允侄子王淩幹的,除了他之外,所涉官員可能有6人,太倉令屬吏有十三人。”

“王淩為什麽要貪墨軍糧?他那貪墨得色的軍糧,都去哪兒了?”曹較關心的,倒是軍糧去處問題。

“軍糧已由王淩轉交給關東諸侯,此事從董卓未死前便已發生,其目的應是王淩感天下之亂,打算與關外諸侯交往甚密,日後好找地方。”

“即軍糧追不上?”

“追不上的,皇上。”

“眼下城內糧草能維持多久呢?”

“能夠支援軍民二十日多。”

打仗並不是隻有將士們參加,常常無論是攻城方或守城方都會集結大批民夫建造攻城器械或城牆防禦工事,所以糧草實際上軍民共同計算。

曹操皺了皺眉,左手下意識地撫摸著佩劍:“也就是打到二十日前就完了,而且還得搶李傕和其他人的糧草,不然城裏定缺糧嗎?”

“是啊,陛下,四周郡縣都該被搶得幹幹淨淨了,即使敵軍撤退了,一時糧草都很難籌集到。此外,也要求皇上定下來,王淩這樣的人應該怎麽處置呢?”

“公達認為呢?”

“這件事是董卓以前的事,想哪個王淩都沒有傷害漢室的意思,而王司徒終究誅殺董卓,皇上可以奪權,但不可強求太多,不然天下人都認為我大漢不念舊臣。”

曹操輕笑道:“你的意思就是要不天下人都認為朕再做靈帝?”

此話一出,荀攸大驚失色,慌忙跪地道:“微臣焉敢不敬而妄與先帝商榷。何況陛下恩威並用、文韜武略,實天縱也,較曆朝帝皇猶不及也。”

“起床了。”曹操滿臉無所謂,頓了頓說道:“天下人皆言其,吾實以觀之!但這句話是咱們倆講的,關於貪腐之事,其餘官就別再追究,跳出來殺了王淩麾下的幾名屬吏。王淩自己,死了就免了,活了就饒了,一輩子都不聘用了呢。”

“是的,皇上。”

“是的,公達。我有一件事要托給您。”說罷,曹操手茫然的荀攸再次進入武庫,命羽林侍衛拿布帛、筆等。

曹操把布帛攤放在擺放手/弩的書架上,他隻看麵前的手/弩落了筆,便把連弩設計圖畫到布帛上。

旁邊荀攸見之嘖嘖讚歎,除去恩威並施、進軍征戰,皇上竟有如此良工作畫,真是天佑大漢。

不久連弩設計圖繪製完成。這件事在古人看來其實是挺複雜的,但是曹操對古代兵器多有考證,早有熟記於心,惟一困難之處,不過是連弩骨架基礎一定要與眼前那把報廢的手/弩相符。

曹操將連弩設計圖交給荀攸,臉色鄭重道:“公達,這東西叫連珠弩,在六息內可發射十發,按弓弦計算,弩矢可發射百餘步至兩百步,若運用得當.”

“朝廷擊破了李傕,等等,然後手抓了!”荀攸搶到連珠弩的設計圖邊看邊難以置信地說。

“是的。公達。我要你用十日時間為我趕三千連珠弩。城內一應物資和人手由你來安排。但是這件事務須保密。不能使城內的奸細知道。這樣我們的軍隊一定會大獲全勝。”

“微臣將不辜負皇上的重托。”荀攸肯定地回答。

見此,曹操滿意點點頭,正要離去,又想起一件事,忽然說道:“沒錯,王淩之屬官,便以貪墨軍糧為由,與之合兵,與李傕狼狽為奸。這兩將軍以王方、李蒙之名,一起斬殺,手下送給王鼎。”

荀攸愣住了,剛點燃了他的心,突然有點涼了,他的腦子忍不住一閃而過,帝王還是帝王呢,有多殘忍?亦不知二人到底是在何處冒犯皇上。

戰爭在那一天之後進入了一個長期和痛苦對抗的階段。

李傕等自知沒有能力攻破城池,便每日派遣樊稠來搦戰。

呂布中暗箭受傷,為防其發生意外,曹操強令其不得上陣,親自幫助其挖箭及配件血肉,自製高濃度酒精消毒。

老實說,曹操對於那個年代的醫療技術非常擔憂,那是個,小傷口就會要了人的年紀。更不用說那些會生鏽或塗滿糞便的箭頭啦!

或許呂布生命力很強,或許運氣很好,他傷得好得快。

但如此一來,呂布療傷時,隻有張遼可以出城大戰樊稠。

這樣也就造成,樊稠天天來、張遼天天上陣,後來兩人經過一番較量之後,便都興盡而返。

除此之外雙方並沒有再戰任何一場。

曹操得知李傕和郭汜正在等待長安自告奮勇,明白長安糧草不能超過。其實,如果他們真的繼續攻城的話,說不定也能攻下,因為就算用完皇宮府庫和長安府庫的所有材料,到現在也才製成八十個炸藥包。

曹操親自等待著,等待荀攸把這三千連珠弩搞定,荀攸為決勝倚仗。

但這段時間曹操真的是等待得非常痛苦,重生後第6天起,天天可以在大街小巷裏找到餓死老百姓的遺體,盡管這些餓死老百姓不久就要拖著燒了。

嚴酷的軍事管製從不知何時起就已經存在,糧草終究隻維持20天,朝廷不可能也不可能將希望全部寄托於連珠弩,為爭取更大的騰挪時間而減少“無用”庶民的食物,甚至任人搶吃最後一瓢米飯。

曹操對此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他隻是告訴自己,戰爭是殘酷的,注定會有很多人死去。

午夜夢回時,又驚異和恐懼於適應力,僅在短短數日內,就由社會主義接班人淪為封建奴隸主和最偉大剝削者。

曹操的矛盾心理荀攸當然不清楚。

此後10天,他卻動員長安所有能動員到的材料,並從狂搜匠人,甚至宮中禦用匠人也不放過,這才終於按指定時間結束任務。

“塔!”

箭矢飛出去紮在不遠處稻草人上。

曹操再次用連珠弩瞄準較遠稻草人,箭矢再次飛射出去,此次未能如願射中目標,箭矢飛射近一百三十步後,痕跡變得歪斜。

此種物品究竟有無羽箭、很難維持遠距離飛行、此乃不及弓箭之處。但是隻要能夠維持這樣的射速就可以射出一百三十步遠的距離,而且是暫時足夠的。

“哢嗒!”

曹操又將連珠弩上弦交給身右穿軍裝的張遼:“試試。”

張遼連連點頭,還手持連弩向最遠處稻草人發射一箭,箭跡不約而同地偏斜,卻不知是幸運還是力量,竟然向張遼發射出去。

“如何?”曹操有點歪著腦袋問。

張遼把連珠弩遞回給曹操,道:“實是巧奪天工之作,如能得到這樣的幫助,敵人決無進入長安之虞。”

“進入長安?”曹操搖頭,“沒有!我給你們撥了三千連珠弩。你們叫士卒們好好練習三天然後和我一起出城。此役吾等將破李傕、平關中。”

“末會遵守命令!”張遼跪在地上接了命令,沒有絲毫遲疑。

張遼離開後,一直在旁等待的荀攸上前稟告了昨天發生的另一件事:“皇上聖明時,軍糧貪腐的案件已通知百官,李蒙和王方兩人試圖製造引兵反叛的事件,幸呂將軍的及時到來才平定了禍亂。本人等人再次從兩人家裏搜到一封和李傕,郭汜兩人的通訊信件。”

“哦?”

曹操略有意外,想不到兩人真有意裏應外合了,好在自己早有預見。

這一邊是長歎僥幸,殊不知荀攸也是心裏歎了一口氣,本以為皇上就是急著收編軍權而不惜用這樣的方式來整肅自己的部隊,豈料李蒙和王方兩人居然真的是心懷叵測。

如此說來,皇上真是神機妙算、大有中興之象,就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脫君子之腹的。

曹操沒想到隨便一隻手又引起荀攸的想像,而是隨便命令道:“既而抄斬王方和李蒙兩人的家人,夷滅了他們的三個族裔。”

不得不說曹操已經適應得非常快了,現在可以眼疾手快地發出這血淋淋的指令。

“是的,皇上。”

荀攸扶頭戴黑進賢冠又躬身說。

戰場上對峙階段持續不斷,曹操並不因準備連珠弩而急吼大叫發動攻擊,一方麵督護確保部隊糧草充足,一方麵頻頻登牆多賞激勵士氣。

這種鬥誌實際上是非常動**的,用它來換取忠誠是非常靠不住的。發生在無數歲月中的曆史向他昭示:隻有源源不斷地給予部隊以勝利形塑的瘋狂膜拜與至高無上的威信,才能確保部隊的絕對統治。

不久,這類機會總算來臨。

公元192年,八月七日。

初秋,又到肅殺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