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張超一行人中,是否有張邈親信帶兵,太史慈未敢打賭。
萬一真賭輸,這批兵馬給汶陽城造成的損失,要比可能獲得的利益大得多。
由於對手正是降而複叛、但卻是兗州名士、在當地有很大威望與人脈、頗受歡迎的張邈。
太史慈不定有幾人會誓死跟隨自己的兄弟二人,因此唯有選擇全部殺了事情!
太史慈高擎雙鐧,背後騎兵亦揮舞屠刀。
又發生了無情的殺戮。
太史慈持續衝殺片刻,追殲潰兵後悄然撤兵。
身後,太史慈眼眸中閃著精芒,細察眼前如江河般血泊中,隻見一個個倒下沒有氣息的敵兵。
奉高外有軍隊安營紮寨。
蘇澤兵至城下,但並沒有馬上發起猛烈的進攻,反而與荀攸、郭嘉一起,登泰山之巔,遠眺腳下的土地。
麵對自然的偉力,人類築起的城池,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規模宏大的奉高古城這時落在蘇澤的眼裏就像一張巧奪天工的棋盤。
而其俯視視野中,奉高城的守將,更顯得渺小如螻蟻,無足輕重。
站在群山之巔,為了征戰,蘇澤此時此刻,內心豪氣萬千:“公達、奉孝是否知道奉高城由來?”
荀攸、郭嘉兩人都出生於兗州,所以對於奉高城這座曆史,他們都不會感到生疏。
其中郭嘉更是在遊曆四方求學時,親自來過奉高城訪古,因此開口為蘇澤講解道:“元封元年四月武帝自定封禪禮儀後,從泰山東麓入山封泰山和禪肅然山。封禪後,遂下詔割讓嬴、博二縣之地,於泰山之東置新縣以祀高山之意,郡名奉高。”
但是,曆史中的每個故事、每個傳奇的背後,卻常常有無數人物屍骨與血肉的堆積。
“泰山封禪兮~”
蘇澤帶著含義不清的嘲諷。
荀攸與郭嘉麵麵相覷地問:“主上對於武帝的這一舉動似乎並不認同?”
“史書.記載武帝劉徹窮兵黷武以致天下凋敝你認為呢?”
蘇澤對於劉徹這一位,並不愛慕,但也並不反感,隻覺得自己辦事多急,手段很粗疏。
而獨尊儒術這一舉措,更開出百世惡例,硬要把儒學等哲學思想流派,轉化為宗教信仰,轉化為附庸華夏的思想毒瘤。
荀攸感慨:“武帝北擊匈奴拓土數千裏,如此之功,直逼始皇。卻又因年年征戰,又損國力,以致於漢室的基業,為外人篡奪。”
郭嘉聞言也是點頭:“然則亦若不是武帝獨斷獨行、盤剝天下世家而願跟隨王莽乃至擁戴其為帝?如果不是世祖的崛起,這個大漢天下恐怕早就改朝換代。”
“是的,祭祀天下萬民以成就一人的功德,能不付出代價嗎?”
蘇澤登高遠眺,回憶往事,立刻聯想到自古封禪泰山的幾位帝王,似乎除劉秀外沒有什麽好結果。
始皇帝在回國過程中暴斃身亡,死亡原因成為千古之謎,且秦朝亦二世滅亡,令人扼腕歎息。
北擊匈奴的漢武帝劉徹卻又因消耗國力而天下大亂。
唐高宗李治一手把大唐推上頂峰,卻在臨死前臨朝二聖,死後武則天即位為帝,李氏的江山落在婦人手中。
唐玄宗李隆基,自不必說,獻楊貴妃於馬嵬驛方得苟命。
末位,宋真宗趙恒一手好牌,忍辱負重地與檀淵之盟簽約,自此奠定了宋朝國運暗弱。
隻能說泰山封禪非常人所能扛。
當然了,蘇澤目前的地位,想想這一切,真的有點大逆不道了。
“聽說主上於文道也有所成就,很少登上泰山,還不如留幾首詩,也能成就一段美談。”
郭嘉笑談忠告:對於奉高城叛賊張邈來說,他和荀攸都不一定在眼中。
放眼四顧,視線範圍內,高聳雄奇的山勢跌宕起伏、雲遮霧繞,讓蘇澤頗有幾分意動:“也好。”
然後他選擇一石壁,抽出刀鞘,刷一揮。
絕世神兵、落筆成章。
隻見硬邦邦的石壁上,用鋒利的刀刃,刻著一個個鐵畫銀鉤、鏗鏘有力的大字。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
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
**胸生曾雲,決眥入歸鳥。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一曲杜甫《望嶽》豪氣衝天看郭嘉與荀攸拍案叫絕。
荀攸越看也是覺得喜歡,撫須讚歎:“好神好鬼呀!特別是這句最後的話,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真的是上帝!”
至於郭嘉,雙眼也是異彩連連,哈哈大笑:“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如果別人說這句話,我就會覺得太囂張了。可說到做到者主上我認為觸景生情名副其實。”
在郭嘉眼中,今日之蘇澤無論從實力上還是從戰績上,均堪稱當世之首。
放眼世界,沒有什麽可以與之相比的。
所以“一覽眾山小”五字,真是名副其實,無絲毫虛假。
三人正聊著天,突然一個暗衛飛快地跑過來,他還帶了封密信:“老爺,從汶陽傳來了戰報。”
蘇澤拿起它,掃視了一眼,臉上立刻露出微笑:“無愧於子義的他,真的沒有辜負我。”
荀攸與郭嘉還拿起密信一目十行地讀了起來,讀後直呼:“汶陽大捷後,子義率領幾百精騎乘敵攻城疲敝、馬踏聯營、還陣斬殺張超?”
郭嘉吃驚之餘馬上微笑著對蘇澤說:“祝賀主人,釣了條大魚。”
對於這個結果,蘇澤也是頗感幾分意外:“本來隻是想在大戰打響前,先釣點小魚,不料小魚不見了,上來就成了大魚。”
蘇澤帶兵相當接近奉高,並不馬上攻城略地,而是有意僅留少量部隊駐紮補給線上,是想誘使秘密中可能潛伏的敵軍下手,來場釣魚執法。
結果卻被張超一頭紮入,而本來留做魚餌、亦生亦死、愣以少勝多的太史慈也將當地主將陣斬盡殺絕。
隻能說猛將就猛將吧,永遠都可以完成別人無法完成的任務。
荀攸看完一份完整的戰報後,在腦海裏推演出,然後他才歎了口氣:“張孟高真是死兆高照、命裏應絕。”
太史慈黑燈瞎火一頓亂劈,竟全部砍得大部隊隨護張超死去活來,除運氣太爛外,實在無他說。
郭嘉卻對暗衛們在戰鬥中所表現出來的能力感到有些吃驚:“此戰之所以能勝出,出其不意就是一方麵,暗衛先刺殺敵人的斥候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蘇澤點頭:“的確,在暗衛中,有著專訓了一批專精刺殺之人,此次乃首次進入實戰,想不到結果還是相當不錯。”
它實際上是古代版特種部隊。
快突進、快斬、快撤退。
這也正是蘇澤對於暗衛的戰場定位,打出了3個“快”,決不用於陣地戰對耗,這是最浪費的。
自最後一次使用關羽極高的個人武力值在虎牢關外斬殺敵軍大將以解圍後,蘇澤與荀攸便開始了對這一新戰術體係的研究,並開始暗中培養一支新軍,專為戰場實施暗殺戰術。
現在已初具成效,考驗著戰場上最初訓練成果。
三人下山後奉高城外仍呈大部隊包圍之勢。
郭嘉向蘇澤說道:“主上說,十五日之期已經滿期,如有暗地潛伏增援部隊,勢必出現,在此情況下一概拒絕出城,繼續垂釣毫無意義,能攻下奉高城。”
很顯然,圍而不攻,自然是為了圍點打援,消滅暗中潛伏的敵人,已防兗州境內,還有暗中與張邈勾結的叛亂勢力。
但遺憾的是,竟無人敢挺身而出,積極響應張邈、張超兄弟二人的召喚,舉兵抵抗蘇澤“殘暴”的統治。
眼看著繼續垂釣注定沒有結果,蘇澤立刻停止了對時間的浪費:“然後發起總攻攻下奉高。”
郭嘉又建議道:“主人,可遣使送去張超的首級,被部下帶進城中,然後言孤立無援之勢,或許會產生神奇的效果,不打就會屈人之兵。”
“好吧,這主意不錯!”
蘇澤思前想後,立即決定接受郭嘉的提議,並遣使傳旨太史慈送張超首級。
郭嘉獨自帶了一個裝有張超首級的木箱到奉高城西門城。
城樓裏,守將們緊張地拉著弓弦大聲地喝著問道:“來者是誰?做的是什麽!”
在劍拔弩張、肅殺氣氛中,郭嘉卻絲毫沒有驚慌,從容不迫地喊著:“下潁川郭奉孝時,放吾入城中,吾有欲請以汝家太守大人參之。”
守將不敢擅權,立即命部下親兵:“爾候速往告老爺,謂城外有求見者。”
“是!”
親兵拱手相讓,抱拳相讓,馬上前去邀功。
但一盞清茶之時,體型稍胖,是甲胄於身,張邈亦步亦趨現身西門之譙樓。
張邈低頭看城下,發現的確隻剩下郭嘉一個人,本來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來,立刻威風凜凜地喝了起來問道:“郭奉孝你過來幹嘛?”
郭嘉抬起手中的木箱:“下麵來的時候,很自然的給太守大人送禮了。”
“禮物?”
張邈眉頭微微蹙起,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冷冷地哼了一聲:“我不接受任何禮物蘇澤叫你來要玩啥把戲?”
郭嘉淡然一笑,語氣慵懶地伸了伸懶腰:“大人為什麽不讓我進城呢,老是那麽仰著腦袋大聲講話,好累呀。或者隻有本人是文若書生讓太守大人望而生畏?”
“我害怕你嗎?”
張邈戳到了自己內心深處的疼痛,頓時氣得咬牙切齒。
郭嘉果然沒有錯,真的覺得很恐懼!
這幾天,蘇澤雖是圍而不攻,但是巨大的重壓,就像泰山壓頂,壓得自己與城內守軍一道,一個個喘不過氣來,廢寢忘食。
不過好歹也是一方諸侯吧,這麵子,他張邈也想要:“把吊籃放下來放他進城去;”
“是。”
不久,一個吊籃便從城頭丟失:“大人們說,隻讓你們一個人進城。”
對於張邈的怯懦行為,郭嘉內心頗有鄙夷之意,但又懶得吐槽,拎起木盒下了馬,便乖乖地坐上吊籃上了城門。
“太守老爺,再會。”
郭嘉見到張邈雖然口稱“大人”但絲毫不向張邈行禮。
有此可見郭嘉內心對張邈的藐視。
張邈身邊,謀士董訪見郭嘉不能這樣粗魯狂悖,立即高聲怒飲:“大膽!看到我的大人們,我還敢這麽粗魯呢!”
“行得通,用不著叫得那麽響,我可不是聾子,能聽見的。”
郭嘉還是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對圍追堵截的敵軍將士們,更全程置之不理。
盡管郭嘉是那麽的蠻橫,但是在現場的人們,誰也不敢動他的毫毛。
隻因蘇澤軍隊,在外。
殺死郭嘉容易,但是代價,怕是城中百姓,隨葬。
人們都在屋簷下,隻好低下頭,張邈卻選擇耐心、眼神不好地看著郭嘉,他整個人徹底喪失了閑聊的情緒,不耐煩地開口問:“郭奉孝你來看我到底是做什麽的?”
郭嘉卻是送上木盒:“不急不躁,此禮,大人們也請收了再來吧。”
張邈皺起眉頭,董訪卻在想什麽,表情大變,連忙叮囑道:“主公,小心有詐,收不回來呀!”
“一件禮物罷了,有何詐不詐,大人們即使看不過眼,還是要拆開看個究竟才會做出決定吧?”
郭嘉手中的智珠就像吃定張邈的姿態。
張邈忐忑不安,但還是強作鎮定:“到了,就把木盒拿過來。”
“主公!”
董訪仍欲再次勸諫,怎奈張邈絲毫不服。
原來木盒開了以後,所謂禮物根本就是用永石灰醃過的首級,首級的擁有者張邈一點都不陌生,那就是自己的弟弟廣陵太守張超張孟高。
“孟高!”
張邈一見哥哥人頭當場哭了。
而董訪那顆心也在頃刻間陷入了低穀,張超之死對於今天奉高城滿城軍民而言無疑是沉重一擊。
本已消沉的鬥誌更顯出一蹶不振的跡象。
防守作戰最怕孤獨!
一旦處於孤立無援、走投無路的境地,除非將軍具有極高的人格魅力並能使士兵甘願為此而效死,軍心肯定會潰散。
就連裏麵也有形形色色的叛徒,終究能生就生,誰也不願意去死亡,人的本性,就是生存的本能。
董訪內心感歎,自己早看形勢不妙,但張邈已在大庭廣眾之下將木盒打開,現在張超的死訊,再怎麽隱瞞也無法得知。
大勢已去回天乏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