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薑,甄脫,甄道,甄榮這四個妹妹,也是活著的,但是五姐妹之中,唯有甄宓是個早慧的人,有著不輸男兒的天賦與氣質,很在意家族的事情。
甄儼平日與甄堯也頗寵甄宓,所以樂得給她講一講在外地旅行中的所見所聞。
甄儼對甄宓解釋:“如果不是鄴城變故,咱們甄家投奔袁紹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但是韓馥攻占鄴城後,袁紹就等於是丟掉了爭霸世界的砝碼,即使割據一方也很難實現。遇到這樣的事情,甄家就去投奔,風險太大。”
今冀州已亂成一鍋粥。
公孫瓚重創幽州的劉虞後,隨即率軍進犯冀州,欲擴張領地。
兩軍在龍湊交戰,幾萬人馬打得昏天暗地不知輸贏,但當地民生卻遭到了慘烈破壞,老百姓流離失所、世家豪族人人自危。
及黑山軍亦分部分兵力,騷擾涉國、兵臨武安、威脅邯鄲城、策應被困鄴城之韓馥主力、使袁紹軍不能全力攻城略地。
坐鎮鄴城,韓馥還派遊騎到處進攻袁紹後方,想逼袁紹撤軍。
總之,現在冀州多方力量犬牙交錯、爭鬥互有勝負,在短時間內,形勢完全不可能得到緩解和平定。
甄宓根據自己平日裏聽到的消息,疑惑道:“二哥,按照現在的情況來分析,袁紹是否還應能獲得最後的勝利呢?有人說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為什麽咱們甄家今天不投袁紹以換取將來更大的收益?”
甄堯也覺得有道理:“是的,二弟,這樣吧,咱們不需要搬呀。”
甄儼卻苦笑搖頭道:“情況如果真的如此簡單。”
“呀,不可能吧?”
甄宓瞪著一雙水汪汪可愛的眼眸,雖是冰雪聰明之人,可畢竟年齡太小了,不管是閱曆、識見、目光、才智,尚不能與哥哥甄儼相提並論。
甄儼笑道:“袁紹能贏的前提就是神武侯沒有下手呀。”
“神武侯!?”
關於蘇澤之名,甄宓並非初聞。
其英雄事跡即使在冀州對於很多人來說都雷打不動。
而且甄家在幽州經商頗多,還多次派商隊到過漁陽郡、甚至遠赴塞外與胡人經商,所以更懂得蘇澤之厲害與可怕。
甄儼看著仍昏昏沉沉、對形勢毫無全盤認識的三弟小妹感歎道:“冀州誰是誰非,目前隻有決定權,而完全不進場,你們說遇到這樣的局麵,還有多少人真敢押籌碼給袁紹?”
甄堯聽了之後,蹙眉凝思:“二弟,吾聞鄴城易主、韓馥複辟,是神武侯暗中安排的,手下有個頂級謀臣,人稱鬼才,用無雙計略、片紙便幫韓馥收複鄴城,後來還說動黑山軍而公孫瓚發兵,就是造成冀州內亂的罪魁禍首,這一切事應該都不屬實嗎?”
甄宓仿佛大受打擊:“神武侯不就是個大英雄麽,為什麽要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冀州內戰有多少民不聊生、流離失所。
甄宓難以相信這種情況,竟是自己愛慕已久的蘇澤造成。
甄儼苦笑:“消息雖然被袁紹派散了,但是情況應該屬實,您所說的鬼才正是蘇澤手下潁川名士郭嘉郭奉孝。”
借冀州之亂,今日郭嘉,亦算得上是一戰成名、鬼才之作,更轟傳四方、為世人津津樂道。
“哎,爭霸世界,不擇手段,神武侯天生就是個英雄,形勢雖然由自己一手推動,但是真正出手的,是袁紹、韓馥、公孫瓚以及黑山張燕指揮的黃巾軍叛黨。蘇澤也非冀州之主,有何責任維護冀州人民?”
甄儼一席話把甄堯與甄宓都說得啞口無言。
的確,這個世界上誰都不是聖人,那些被稱為英雄的人通常都沒有拯救全世界的能力與義務。
像蘇澤那樣,能夠將統治下的百姓嗬護得體無完膚,已是天下大同諸侯強者。
甄宓也突然明白過來,以黃鸝般清脆的聲音輕聲說:“於是二哥就執意讓我們搬到了洛陽,不是麽?”
甄儼點頭:“是的,或者小妹您是最明智的。”
打不進去就去參加吧,冀州雖然是甄家的生根之地,可如今卻呆不下去,自然也得知道變通。
今之洛陽,由蘇澤操持固若金湯之勢,甚或有人說已到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之地步,即使是朝中豪強,亦沒有一個人敢於不奉公守法。
沾沾自喜之餘,洛陽商業亦形成了一派繁榮景象,全國各地客商,都雲集京師之地,賣奇珍異寶或收購毛料,鐵器之類的大宗商品,回來賣賺得盆滿缽溢。
甄家沒少派商隊,到洛陽去買毛料、鐵器等,所以對於洛陽的條件,也不陌生。
甄儼甚至笑著對小妹說道:“您現在乘坐的這一輛四輪馬車是洛陽天工坊生產的東西,想當年還在排隊6個月,隻買到3台。”
甄宓立刻好奇的瞪大了眼睛,眼神靈動得像清泉在流動:“真的麽?四輪馬車果真是洛陽造的?”
四輪馬車構思巧妙,采用了很多甄宓以前見過、沒見過、也沒有聽說過的新手法,使原本是天真爛漫年齡的她禁不住對它發出驚歎與好奇。
這就不足為奇了,畢竟自從王莽新朝滅亡之後,本來興盛一時的無極甄家現在卻衰落了,盡管偶有族人可以擔任地方官職,卻已完全脫離朝堂中樞之地、權勢地位江下。
於是已由士族開始過渡到商業世家,專注於各種財貨貿易的經營,財產由此日漸豐盈,顯赫一方。
在家族內商業氛圍濃重的情況下,甄宓對於精巧機關造物產生興趣,這是最平常不過的事了,畢竟姑娘又不能當官,就不必像二弟甄儼、三甄堯一樣被迫學儒術。
見小妹似乎對這些新鮮玩意兒很感興趣,甄儼笑道:“聞神武侯蘇澤於洛陽力主墨學之說,更是資助創建天工坊,打造不少驚世駭俗之寶,坊間流傳的可禦空飛的熱氣球即是天工坊打造。”
熱氣球飛天這一傳說在今天流傳得越來越廣泛,也引起人們許多猜想與遐想。
有的不屑,以為那不過是愚昧百姓的謠傳罷了,終究人們怎能禦空飛行呢?這不是扯犢子麽?
但是有的人信以為真,但多數人對物理學原理一無所知,隻將其視為道術仙法而以為蘇澤乃神人下凡之人。
各種傳說也就自然而然地傳遍冀州了。
甄宓對此很是好奇,抓住甄儼不停的問:“二哥、神武侯果真神人下凡了?熱氣球到底有沒有仙家妙法呀?”
甄儼被小妹的這個問題問得哭笑不得:“神武侯是神人下凡嗎筆者不敢妄揣,但是熱氣球並不是仙法,它是墨學應用之一,隻是筆者亦有所聞,現在洛陽墨學中,似乎已分家,分物理學派與古墨學派。”
伴隨著墨學的振興,天南地北傳來墨家的傳人,亦源源不斷地雲集京師。
數量一旦龐大,歧見自生。
蘇澤力主墨學振興,天然帶有私心,更夾著私貨,所需隻是借助墨學普及物理學,對於墨家本就兼愛非攻、毫無興趣的那種哲學思辨體係。
可有些較古板墨家弟子無法接受,於是搞內部分裂、搞古墨學派反對物理學派。
蘇澤也任其發展,總之,隻要不是非法的,你喜歡信什麽就信什麽。
甄宓對於這些學術之爭並不感興趣,所以甄儼僅僅說了兩句便不再說了。
當車隊接近真定縣時,突然前麵殺出了一隊騎兵,腰上長著弓,手裏拿著戰矛,雖然人數不多,但一股彪悍的氣氛襲來,甄儼十分緊張,當即命人說:“列陣全員警戒!”
二千甄家守衛,立刻擺出防禦的隊形,把家眷保護到了中央。
他們均為甄家佃戶,從小吃飽喝足甄家飯菜,祖輩三代受恩於甄家,所以忠貞不渝。
甄儼穿著皮甲策馬出列上前詢問:“爾等是什麽人,為什麽要阻止我們?”
“是什麽阻止了你們前進呢?明明攔在路上,你還好嗎?”
趙興很不滿意,駁斥道。
事後雙方互報仇雪恨,事成後得知鬧烏龍。
甄儼認為又是遇到什麽土匪,趙興則認為是遇到了來找茬的仇人。
也是趙興看甄儼背後浩浩****的車隊、連壞女眷都有,這才信眼前之人並不強盜,到底這年頭是誰出搶還是攜家呢?
更何可甄儼一襲錦衣,貴氣宇軒昂,一見便知非富即貴,這類人完全不用出來搶。
被劫者估計尚沒有自己富有。
判明身份後,趙興收起長矛隨口問:“你準備舉族遷往洛陽嗎?”
甄儼笑了笑:“這不,咱們甄家就是到洛陽來做點小生意的。”
趙興掃視車隊中竟然有十歲小女孩,當即無語,卻懶得透露,非常敷衍地說:“太好了,你們敢講,我也敢相信。”
甄儼的臉皮已經曆練過了,所以一點都不別扭,笑得從容不迫:“趙兄很有禮貌。”
隨後甄儼也大感好奇:“趙兄,你這個拖家帶口,準備遷往幽州嗎?”
趙興不悅地白了甄儼一眼:“不,我們準備到漁陽郡經商。”
“做生意”三字,趙興咬一口,明顯不高興剛才從甄儼那裏“忽悠”過來,於是就地過來禮尚往來一番。
甄儼立刻感覺到趙興這家夥非常有趣,他爽朗地笑著說:“有就是有,所以甄某在這裏恭祝趙兄漁陽郡之行一路順利。”
“好吧,哪天如果您到漁陽郡作客,本人定然一盡地主之誼。”
趙興拱手還故意和甄儼交好。
畢竟人脈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非常重要,甄家勢力非凡,而且交往甚密,多好友多途徑嘛,誰知日後用不上人脈?
甄儼並沒有拒絕,隻是忍不住調侃趙興:“趙兄弟應盡其地主之誼嗎?你真把趙家定住了,不就是到漁陽郡來辦事麽?”
趙興挨了擠,盯著眼珠子看:“你這個人也和我抬杠對不對!”
“哈哈哈,開玩笑吧,我隻是開玩笑而已。”
甄儼立馬告饒:“待趙兄弟何時到洛陽時,也請告知,由我替您接風洗塵。”
趙興很是豪氣地擺了擺手:“不信,大師兄趙子龍很得神武侯的欣賞,真要洛陽來,照顧的人還是說不上來的,哈哈哈。”
留了這樣的文字,趙興便繼續策馬趕路。
而在他的背後,卻是幾百個趙家子弟,他們一個個時年輕有為,更是武藝高強。
看到他們筆直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冀州的脊梁,也看到了冀州未來的希望。
趙興帶人走了之後,甄堯才騎馬去找甄儼:“二哥,彼此真的在趙家嗎?”
“該是這樣的。”
甄儼還有幾分眼力勁,可見趙興一身武藝還是很不一般,而且常山國真定趙氏中,相傳有一支以武功傳天下。
甄堯卻是感慨:“沒想到袁紹竟然不得人心到了這個地步,這樣的猛士們,寧可遠走幽州投靠神武侯也不肯留下來,替袁紹賣命。”
“趨炎附勢、趨利避害、人性本然,何者可歎?出發,趁天未黑,以最快的速度進城定居。”
“是。”
甄堯奉旨前往。
今日冀州大地上,像甄家這樣一家,又豈止數百家?
數量龐大、富甲一方的百姓為躲避戰亂的危險或像甄家一樣南遷或像趙家一樣北遷。
畢竟更南來了,說到底漁陽郡太年輕了,也是個邊郡。至於劉虞統治的幽州雖尚穩定,距離較近。
但是明眼人看出來了,劉虞和公孫瓚,早晚會有勝負之分,所以北進幽州者畢竟為數不多,財富豐厚,學識豐厚,科技精湛,也有有文化的高級人才向洛陽和兗州遷移。
盡管蘇澤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冒犯了不少有大量田產的世家、豪族,但是他鼓勵工商業發展並實行法製以打擊不法,嚴禁權貴誤用私權,故頗得部分開明世家青睞。
有了蘇澤統治,京師四郡、豫州以北、以及半個兗州,儼然成了人間樂土、亂世之地,最令人放心。
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才會引來這麽多人來定居。
那叫用腳投票。
……
兗州東郡治今濮陽城。
聳立在黃河之南的這座古城現在正褪盡先前黃巾軍侵略造成的戰爭傷痕。大批外來人口與外來財富使這片土地換得了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