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歲昭的眉毛顏色深濃, 眉形淩厲,再配上高眉骨,單看眉毛到額頭的部分, 有股很濃的壓迫感。

但他的眼瞳色淺,又是桃花眼, 笑起來時眼尾上揚,拉出一道溫柔的弧度,像一隻狐狸,還是那種修煉千年功力深厚的男狐狸精。

蘇而韻著實被蠱惑到了。

她一眨不眨盯著眼前這張俊臉, 覺得這種絕色少看一眼都是遺憾。

女孩的眸光清淩淩的, 不摻雜任何雜質。

透徹清亮的眼神反而讓林歲昭後悔起來:不該為難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

指腹搓了搓手裏的腰帶, 粗糙的摩擦麵喚回他的理智。

林歲昭極其自然地敲了下蘇而韻的額頭,說話時夾雜著氣音, 絲絲繚繚地, 一種側耳說情話的口吻,“好了,不逗你了。”

拽住腰帶的那隻手離開, 腰側收緊的那股力道隨之消失。

蘇而韻的呼吸順暢了許多, 人在順境中,膽子就會變大,憑借心底的原始衝動去做一些事情。

比如, 在林歲昭決定暫時放過她時,蘇而韻反客為主,學他剛才的姿勢, 手指勾住男人作訓服的腰帶。

圍觀群眾又爆出一陣驚呼。

“沃日啊!!!!誰來救救我——這他媽是什麽偶像劇情節!”

“……林副教官的腰真帶勁。”

林歲昭後退的步伐停住, 小姑娘手上的力道不小, 腰帶隔著一件作訓服, 勒住他的腰。

腰線被勾勒出來,蓄著肉眼可見的力與美,色.氣滿滿。

林歲昭挑起眉梢,不太理解地問:“怎麽了?”

蘇而韻屬於“有膽做沒膽承擔後果”的衝動型性格,既然做了就必須掌握主動權。再加上圍觀群眾們爆發出如雷的呐喊,那種刀架在脖子上不得不做的緊迫感襲來。

盡管已經開始慫了。

特別是對上林歲昭那雙黑眸開始。

蘇而韻艱難地吞咽一下,勾住腰帶的手指挑釁般地緊了緊,清甜的嗓音在這種看似劍拔弩張,實則粉紅泡泡滿溢的氛圍裏,格外令人上頭。

她抿了抿嘴唇,仰著腦袋軟軟吐出一句:“學長,我確實占了你的便宜。”

“能怎麽辦呀?”蘇而韻笑眼彎彎,故意壓低音量,用隻他們兩個聽到的聲音說,“要不你考慮考慮,再占回來?”

林歲昭清楚地聽到神經繃斷的聲響。

一個小人肆無忌憚爬到了他腦門上,開始蹦躂,不計任何後果。

他薄唇緊抿,一動不動凝視著蘇而韻的臉,垂在身側的手也默不作聲攥成拳頭。

極力壓製著什麽。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而且還沒等到小姑娘真正開口答應交往,貿然親她,不太好。

算了,先給她攢著。以後再討回來。

林歲昭發現自己的容忍度在蘇而韻這裏,竟然可以毫無下限。

他沉吟片刻,而後失笑,“蘇而韻,你膽子大。”

蘇而韻毫不謙虛地承下他的誇讚,扳回一局後心情大好,鬆開腰帶,乖乖把手背到身後,“學長,你好好考慮呀,我先去集合了。”

她笑眯眯地揮揮手,腳步“噠噠”地跑進隊伍裏。

林歲昭屈指蹭了蹭下巴尖,總感覺小奶貓要進化成腦門上寫“王”字的生物了。

不過披著老虎皮的某人走進隊伍裏,那張皮就刺溜一聲消失了。

蘇而韻偷偷摸摸牽住林皎的手,五官皺緊,呲牙咧嘴道:“我手都出汗了,嗚嗚嗚,下次再也不隨便挑釁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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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重視軍訓演習,兩天無休止的認真排練,新生們終於交上了令人滿意的答卷,圓滿結束了開學第一課。

小油菜們舍不得相伴半月的教官,送花的送花,寫信的寫信,全然忘記了同樣陪伴他們的學長學姐——對此,何耀淒涼地蹲在帳篷裏總結陳詞:“果然,隻有以後見不到麵的人才是值得紀念的人。”

載著教官們的大巴緩緩駛離校園,蘇而韻抱著書包蹲在何耀的身旁,沉歎一口氣:“軍訓結束了,新的戰鬥號角已然吹響——”

她把手卷成話筒放到嘴邊,嗚哇嗚哇吹了兩聲,“小何學長,我要準備奔赴下一個戰場了,我們有緣再會!”

何耀拉住人,好奇地追問:“幹什麽去,帶我一個。”

蘇而韻的小臉耷拉下來,一字一頓說:“拉、讚、助。”

“哦,那算了。”何耀瞬間收回手,實話實說,“這活我幹不來,我叫老大來。”

蘇而韻話鋒一轉:“學長,你見哪個觀音座下隻有一隻禿頂娃娃的?”

何耀不太理解,“你是說穿紅肚兜,紮小辮的那倆娃?”

蘇而韻捧著臉,小臉圓圓,眼睛彎彎,“嗯嗯對呀,成雙成對寓意才好,小林學長當然要陪我一起啦。”

何耀福至心靈,順著她的話茬往下接:“對哈,你看咱們學校人工湖裏的野鴨子都是一對。”

蘇而韻:“……”

原來真的會有人把鴛鴦認成野鴨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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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創項目的校選定在下周四,僅剩下五天時間給他們拉讚助。蘇而韻不太懂拉讚助的程序,課空之餘請教了兩位外聯部的學姐。

大二的課程很多,課程表密密麻麻的,蘇而韻連軸轉了兩天,終於接到了盛譽的通知。

自從上次酒吧告白事件後,盛譽沒再單獨聯係過她,群裏有關她的話題也一概不參與。

告白被拒做不到坦然相對,蘇而韻能夠理解,也願意給他時間調整。

遴選過後的心理診療室都位於申城,不需要請假,蘇而韻當天簡單收拾了一下,畫了個淡妝,就拎著包出門了。

盛譽開車到西門,先等來林歲昭,兩個男孩子在車廂內,一言不發,任憑古怪的氣氛蔓延。

盛譽通過後視鏡觀察林歲昭的神情,卻被對方輕易捕捉到視線,他也不閃躲,主動打破寂靜:“你和爾爾在一起了?”

林歲昭覺得坐在後麵和人聊天,不太禮貌,換到副駕駛。

兩人並肩坐著,氣場碰撞更加劇烈。

林歲昭平淡開口:“怎麽這麽問?”

“論壇上說的。”盛譽自嘲一笑,“在酒吧那天我就覺得是你。不對,應該說是,看到你們倆同時出現的第一眼開始,這種預感就很強烈。”

“感情這東西,還真不能以出場先後次序來判定輸贏。”

盛譽歎口氣,看似釋懷,實際上還在乎,畢竟是第一次喜歡上的女孩。

林歲昭介入話題的欲望不大,一直淡淡的。目光注視著前方,沒過多久,蘇而韻出現在視野內,她四處張望了會兒,注意到這輛車,小步快跑過來。

微風輕浮起她的衣角,陽光給她的身形輪廓鍍上一層金邊。

林歲昭側過臉,給了盛譽回應,同時斬斷他最後的念想:“暫時沒有在一起,我正在追。”

“如果按照你說的那個標準來評判,我依舊在你之前。”

“但感情沒有評價對錯的標準,我覺得她就是對的,就一定是對的。”

一席擲地有聲的話語,砸蒙了盛譽。

林歲昭推門下車,和蘇而韻迎麵撞上。

一路小跑,不經常鍛煉的身體吃不消。

蘇而韻小口喘著粗氣,頭發也跑亂了,“學、學長,我沒遲到吧?”

林歲昭伸手幫她順了順氣,“下次別跑這麽急。”

“知道啦。”蘇而韻吐了吐舌頭,軟糯糯地回答,“這不是怕你們等著急嘛。”

上了車,蘇而韻坐在後排,眼睛滴溜溜地在前麵兩個男孩子身上打轉。

車廂中安靜萬分,導航時不時發出的聲響,不斷提醒著她這是處於一個何種尷尬的境地!

蘇而韻摸不清小林學長的情緒,也不知道如何跟盛譽講話,糾結了好半晌,頹喪地抓了抓頭發。

算了,她幹脆也沉默到底好啦!

車子一路行駛進市中心,穿梭在高樓林立間,左拐右繞停在一棟寫字樓前。

牆麵幹淨,但看得出年歲已久,旁邊就是申城人民醫院,人流喧鬧。

蘇而韻揚起脖子,看見心理診療室的牌牌,“學長,我昨天上網查了,這家診療室特別有名,口碑也很好。”

盡管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等真正站在這時,林歲昭依舊有恍若隔世的感覺。

他抬頭,很輕地“嗯”了一聲,“聽說過。”

盛譽停車回來,走在前麵。寫字樓的前台問明來意,撥打電話給診療室,不久有個助手模樣的男人下樓,笑意盈盈地樣子親切感十足。

看見盛譽,他主動握手,“是盛醫生的弟弟吧?兄弟倆都一表人才的。”

寒暄過後,男人注意到盛譽身後,視線定格在林歲昭身上,愣住,“林——”

林歲昭蹙眉,小幅度搖了搖頭,男人咽回去嘴邊的話,神色一時鄭重:“請跟我來吧。”

診療室占據寫字樓的大半棟樓,負責人安醫生在頂樓坐診,男人便將一行人引上了頂樓。

“我去告知安醫生。”他招來秘書,“你先給幾位簡單介紹一下我們診療室。”

秘書小姐的笑容更加標準化,打開沙發對麵的投影,手握遙控筆,從容不迫講起診療室的輝煌曆史,“安醫生從業二十餘年,接診過各式各樣的病人,他們職業不同,性格不同,病情不同,多樣化的病例給安醫生積累了豐厚的就診經驗。”

PPT緩慢滾動,病人的隱私需要保護,隱去姓名,剩下職業和年齡。

診療室的治愈率高達百分之九十。

秘書小姐笑了笑,坦然道:“你們做這個病症研發,應該對抑鬱症有所了解……這個比例在同行裏,已經算很高的了。”

“不可避免地是,有些病人的病情確實過於嚴重,成為那不幸的百分之十。”

秘書小姐姐有條不紊地講述:“這百分之十的病人裏,有許多人的離去令人惋惜。”

PPT滾動至下一頁,上麵羅列著近些年因抑鬱症遭難的名人,這些人幾乎在網絡上有跡可循,所以她沒有遮住名稱。

在最上麵一行寫著,國際知名女鋼琴家,梁南屏。

盛譽忍不住感慨:“小時候我還聽過梁老師的演奏會,幾年前看到消息時……特別意外。”

她的音樂,曾被無數醫生選定為治療時能夠緩解心理壓力的曲目。

林歲昭放在膝蓋上的手攥緊,又無力地鬆開。

意外嗎?他也是。

作者有話說:

15555551小林貼貼,小林不難受,爾爾以後就陪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