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盞亮得刺眼的射燈從上方照下, 亮如白晝,直升機帶來的陣風將周圍的樹木吹的亂七八糟,所有的都陰影都無處遁形。
天光雲影, 海浪滔天。
早見飛鳥眯著眼,按了下眼鏡, 綠色的紋路在鏡片聚焦最終定格在直升機艙門附近。
海平麵上的黑影在不停震**,卷起的雪白浪花混合在鋼鐵旋翼鳴翅的轟鳴聲, 撕破了這粉飾太平的平靜。
浪花如同陣雨一般, 紛紛揚揚,落在身上,帶起窸窸窣窣的聲響。
“怎麽?你來見我要帶這麽多人?”早見飛鳥撥通手機上的電話, 這麽吵的情況下想要和人交流, 除了擴音器也隻剩下手機了。
“沒辦法, 不小心不行呢,畢竟你手上還有個那麽大的人質,首相大人沒事吧?”
他關懷問切的聲音溫和到不行,好像真的是為首相過來的。
“嘛,應該還好吧,睡的挺香的, 不過如果見到這副場景,反而會嚇出心髒病呢, 你說說, 他執政期間, 哪裏見過這種事啊。”
“嗬,我看到這下麵躺著不少人, 怎麽,都是被你解決的?”
“差不多吧, 除了我你還能找到別人嗎?”
他掃了下周圍,嘴角微微上揚,亮如白晝的夜晚,慘白的探照燈下早見飛鳥的影子被切割分裂成無數個,重影疊疊,每一個都在微微顫抖。
“他們都死了嗎?”工藤新一冷冷發問著。
“哈,你要不要下來親自確認?光從我嘴裏說出的話,你會信嗎?”
“你覺得我會下去嗎?”他輕笑著反問道,“你在看時間?從剛才和我談話的時候,你就一直不停地看手機,怎麽你在卡時間點嗎?說實話,有哪些人來找你我並不意外,但是你能毫發無損地將他們解決掉我才意外。”
“盡管我的猜想可能有點匪夷所思,但是這應該不是你第一次經曆這一切了吧?早見飛鳥很擅長玩遊戲,雖然我玩遊戲很差勁,但是我聽他提起過,他說他從不看攻略,基本上都是自己一次一次試,SL大法嘛,你經曆過這現在的一切,而且不止一次。”
早見飛鳥推了下眼鏡,他緩緩地歎了口氣,“新一,你很聰明,一直以來我都認為沒有人比你更聰明了,小時候我無比羨慕你,甚至很妒忌,後來你對我伸出手,告訴我我們是朋友,那時候我就在想啊,為了能和你當一輩子的好朋友,我可以付出一切,新一,我知道你想做什麽,踩著我的屍體,靠著解決掉這件事來達成你插手日本官僚的想法,你想改變這個國家腐朽不堪的法律條例對不對?讓那些屍位素餐,腦子裏隻有政治獻金的家夥都滾蛋對不對?”
他說著說著又笑了起來,“你唯獨估計錯了一件事,日本這種國家的官僚製度是沒救的,哪怕是你也沒辦法扭轉的,說白了,現在來解決這件事的你反而是他們的敵人,而我這個綁架首相的家夥,反而是他們一邊的朋友。”
早見飛鳥掛斷電話,將手裏的槍對準了首相的太陽穴。
工藤新一臉色怔怔,他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他搶過指揮的對講機,準備下令讓人直接掀翻這片區域。
但是擴音器的聲音直接蓋過了他的對講機。
或者說那些人更想聽的其實是早見飛鳥的聲音。
是啊,自己算錯了一點,如果能重來經曆這種事,早見飛鳥不可能會疏忽這一點,畢竟是他。
“各位,現在正在萬裏之外監聽著這裏的各位,我們來做個交易吧,我們不是敵人。”
十幾束紅色的光線亮起,是狙擊.槍的激光瞄準鏡,每一束都匯集對準了早見飛鳥的心髒,他微笑著,通過鏡片他能看到這些光線在輕微顫抖,如此的風浪下這些人持槍的人也格外穩。
工藤新一垂下眼眸,直直盯著發絲飛揚的少年,他熟悉對方,但是又陌生到了極點。
他手上也拿著一把槍,隻要扣下扳機,下麵這個人就會死掉,同時那些狙擊手裏也有他的人,是絕對會聽從自己命令的人。
“如果我死了,我從這家夥嘴裏撬出來的一切也會跟著公布,別不信,我能做到的,畢竟如果我沒有幫手,怎麽可能這麽順利綁架首相呢,而且我的幫手也是正在監聽監視這裏的一員,所以來做個交易吧,我來結束這一切,綁架首相,殺掉首相的罪名我來背負,你們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早見企業的頭上,早見家的利潤你們很想要吧?這麽一塊肥肉,但是,同樣的,我也想要一個人,工藤新一,我想要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形式陡然逆轉,工藤新一能感受到直升運輸機上其餘人看向自己的眼神變得玩味奇怪起來。
畢竟用的不是敵人,對手這種詞。
而是最好的朋友,這就太令人奇怪了。
“……如果是你,你能做到嗎?”
工藤新一小聲嘟囔著,他抬眼望向夜空,今晚本來就沒有月亮,驟然亮起的探照燈連星星也遮住了。
什麽都看不到,隻剩下無限的光暈衍射開來,連帶著空氣裏的灰塵也在震**,那麽沉重地蔓延,伴隨著輕柔的霧蒙蒙感觸,卻像是水一樣把人包裹著,將人淹沒。
這個夏天真冷啊。
他丟下槍,猛地從直升機艙門上跳了下去。
“交給你了……早見飛鳥。”
這樣也好,他看起來比自己得心應手太多了,蘭也不必承受那麽多。
早見飛鳥的臉上浮現出極為驚恐的表情,淚水無聲地漫過那張清秀脆弱的臉。
為了達成目的,他可以支付很多代價,但是唯獨這一點,是他支付不起的。
是,有無數種理由說服自己,他們不是一個人,但是他就是做不到。
亡命之徒什麽都可以舍棄,唯獨這點他從骨子裏抗拒。
他做不到看著一個和工藤新一幾乎一模一樣的人就這樣……
但是,很可笑不是嗎?明明是自己把事情一步一步誘導成現在這個局麵的,他朝著那邊邁開腳步,一步快過一步,連帶著淚水也在空氣裏碎開。
“工藤新一!!”
聲音被海浪和懸停的機翼聲吞沒。
不要死,不要死…
他想救所有人的。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啊。
他想救所有人,無論哪個世界的人,他都想救下來的。
淚水模糊了視線,也模糊了從高空墜落的身影,他有點徒勞無力地朝著那邊跑去。
不要死……
他還想參加婚禮呢,他還和園子爭論過,到底誰能搶到新一和小蘭婚禮上的捧花,他說肯定是自己,園子根本搶不到。
園子被氣得說不出話。
其實當時沒說出口,他隻是想替園子搶罷了,畢竟捧花這種東西他又不打算談戀愛又不打算結婚,要來有什麽用。
從大腦深處傳來無數針紮樣的疼痛,鋪天蓋地,仿佛浪潮迭起,足以將所有的一切都摧毀的茫然疼痛。
早見飛鳥感受到整個世界都停止了。
被濺起的浪花在半空中懸浮著,墜落的身影隻差一點就快接觸到海麵,子彈射出時帶出的細碎火焰也停留在槍口。
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副黑白靜物畫。
唯獨自己是這個世界唯一能動的彩色。
【警告!!——%@#%】
懸浮框跳了出來,警告的詞語說到一半就斷了。
早見飛鳥狠狠地打了個寒戰,他朝著海麵處狂奔,海水打濕了衣服,直接淹沒到腰間,渾身濕漉漉的,最後停留在懸停在半空中工藤新一麵前。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撥了下對方的頭發,柔順的觸感讓早見飛鳥鬆了一口氣。
“……還好,來得及。”
早見飛鳥將人抱了下來,帶離海麵,這才有空掏出手機,滾燙無比的屏幕上翻滾著各種評論。
【媽的,我都看了些什麽???瘋子吧,畫個屁啊,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全死了??怎麽不來個隕石遁呢??】
【靠……什麽狗屎啊,全死算個屁啊,滾吧。】
【官方你在幹什麽??沒活了你可以去咬打火機,不是在這裏發瘋……媽的,舉報了,都畫的什麽狗屎。】
【靠靠靠!!真爛尾,什麽啊,反轉生硬,垃圾漫畫,官方圈錢滾蛋吧!!我就不該對日本人抱有任何期望!!】
【官方趕緊出來聲明你們這個新企劃就是個同人,不對,同人都不敢這麽畫,全死可還行,本篇沒死的都給搞死了。】
看著義憤填膺,恨不得從屏幕那頭鑽出來的評論,早見飛鳥捧著肚子卻笑得格外開心,絕對沒有比現在更讓人開心的事了。
他等的就是這個時候啊,射中胸膛的從來都不是實彈,而是會化作血霧的麻醉彈。
欺騙所有人。
這些人明明沒有死,卻在那些讀者眼裏都死了,被欺騙的現實足以讓係統產生BUG。
【係統警告,施加@%#@%】
渾身泛起難以控製的抽搐與疼痛,這是與係統融合的征兆,或者說應該付出的代價。
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有代價,哪怕是再微小的東西。
早見飛鳥將自己耳朵上的耳環扯了下來,因為顫抖的劇痛還劃傷了皮膚,帶著點血。
這是他從另一個世界帶過來的東西,也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更是自己錨點。
他將自己的錨點放在工藤新一身邊。
“等我回來,我會救所有人的。”
早見飛鳥深吸一口氣,咬了下嘴唇,朝著更深的海麵跑了過去,海水沒過小腿,沒過腰線,燦爛如金的燈火環繞在這附近,像是一片灼燒的烈陽,他投身於這輪焚燒的海洋。
像是一隻從天空墜入海麵的青鳥,從四肢末梢開始燃燒起來,最終融化在屬於他的世界。
靜止的世界輕微顫抖,懸停的浪花搖搖欲墜。
早見飛鳥從一片迷蒙的海水裏清醒過來,他踏過了世界的邊界點,意識比身體更早一步,他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在隨著浪花輕輕搖擺。
而不遠處正是冉冉升起的朝陽,融化的金色鋪陳在海麵之上,被稀釋得深深淺淺,是再高明的畫師也畫不出的顏色。
“喂,孩子,你沒事吧?怎麽會在這裏?”
捕魚的輪船馬達聲轟隆作響,早見飛鳥抬起頭,抓住對方丟下來的繩索問道:“今天是幾號?”
“啊?16號啊,已經是秋天了,快上來,十月早上的海水冷死了。”
“……回來了。”
早見飛鳥閉上眼吐出一口氣,因為盯著太陽太久,哪怕是閉上眼也覺得有著金色的光暈在眼皮晃動。
同一時間,在某間昏暗的浴室裏,銀發碧眼的男人撐著牆壁,嘩啦嘩啦的水流裏,他渾身上下迸發出難以控製的殺氣。
“赤井秀一,波本,基爾,貝爾摩德,工藤新一……”他的聲音沙啞,每念一個名字,殺氣就重一分,最後,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個人名,“早見…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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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回去了,終於回到自己的世界了,接下來就是論知道全部的琴酒有多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