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借著溜進來的光,看到了一顆歪七扭八的樹。

一顆像是人形一般怪異扭曲,然後伏著的樹。

有著幹枯萎縮的枝幹,有著猶如中毒一般身上長出顆粒的樹身。

要說這麽古怪的樹,誰能認出來。

文華卻認出了這是什麽,一顆棗樹。

一棵因為長在洞中,而無法汲取陽光的幹癟棗樹。

這山裏楊文華常走,卻從來不知道竟然有這麽一處地方。

而在這棗樹旁邊竟然放著一把鐵鏟,就好像在告訴來的人,你得挖下去,這是一個怪異的暗示,但是文華卻輕而易舉地接受了,不得不說人在沉積在感情或是思考當中,總會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來抒發自己的擠壓的情緒,尤其是體力活。

而鏟土,正是合適,這樣的行為應該也能讓她疼痛的身體舒服一些。

她下了兩鏟子,發現土蓋得很薄,這讓她很快發現了土層下麵有東西,又下了兩鏟子,將裏麵的東西掘了出來,因為裏麵的光線很淡,她剛開始掘到的是個圓球的東西,文華看不清隻是扔在一旁,但是後麵兩鏟子,她又好像掘到了一個布一樣的東西,一時間鏟不開,她索性俯下身子將裏麵的東西撈出來了。

也不知道這瘦小的女人怎麽有力氣將土壤裏的布袋整個拽起,但是她當時拿起來了。

“你猜猜布袋裏麵是什麽?”馬昭日竟在此刻賣起了關子。

“不知道。”方申願誠實的答道。

“錢,大量大量的錢,現鈔,成捆的而且全都是用過經過多人之手的舊鈔,裝在防水的塑料袋裏麵,外麵套了一層布袋。”

“她挖到了寶藏?可是那和她犯案有什麽關係?”方申願的眼睛突然眯了起來,她的腦回路很怪,總是能意外地想到聯係。

她的腦袋裏現在有了某種答案,但為了讓故事進行下去,聽者有時候也得裝一裝糊塗。

“你覺得先一步鏟出的圓球是什麽東西?”馬昭日調整著自己的坐姿,想讓自己能坐得更加舒服一些,因為後座坐了一位同事,一位女同事,他不想靠得太近,還有個原因就是方申願身上的香水味道太濃了,聞起來不像是女士香水,倒像是濃烈的車載香水。

剛開始以為是車上的味道。

但這車他常用,之前可沒有那麽濃烈的香水味道在車上。

坐在一旁的方申願倒是沒有發覺。

她還在想問題的答案,沉思了片刻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頭骨對嗎?”

聽到方申願的答案,馬昭日調整的動作突然頓了一下,不是答案錯的太離奇,而是答案竟然對了。

馬朝日調整了氣息之後開始繼續說道:“是的,頭骨,楊文華挖開歪七扭八的棗樹下,埋得最上麵,最淺的實際上是具屍體,不止一具,是兩具屍體,從骨頭上覆蓋的衣服能看出都是男性,在這些衣服裏麵,也沒有能證明死者身份的物件,在屍體之下的,就是那袋錢,這筆錢成了無主之物,或者說是賜下之物,用防水袋子幫忙保存的完完整整的錢袋,存放的時間並不久袋子內的幹燥劑還在發揮作用,錢幣沒有損壞,取出來就可以用,而在那錢袋旁邊還放著兩杆杆子,槍杆子,這可嚇了楊文華一跳,知道這錢來路不對,便左顧右盼,四處都沒有人盯著,隻有她眼前,那東倒西歪的棗樹,歪著腦袋看著她,可這還不夠,她要跑出洞去,將附近地方看個仔細,全然不在乎自己剛才滾下來身上掛的彩,破的皮,現在她的心就吊在這錢袋上了,在搜尋了好一會她才完全放心下來。”

“她不急著將錢袋提回去,而是仔細記下地址,抓了一把零鈔,先跑了回去,等到了夜黑下來,才將棗樹之下埋藏的五大袋錢全部挖出,乘夜送往了家裏藏匿起來。”

這是楊文華第一次感覺錢竟然會如此之重,這錢她沒數過,但少說也有千來萬,這五大袋子錢,她來來回回,往往返返數次才終於全部納下。

她運氣不錯,自家住得本來就偏,來往人早間就不多,如今晚上更是零星一點沒有,往返幾趟竟然沒人看見,她放在板車上做掩飾的棉花袋子倒是多此一舉了。

決定將錢袋全數拿回家裏,藏在了牆縫之中,楊文華終於鬆了一口氣。

楊文華是聰明的,得到了這筆錢她沒有第一時間用來支付兒子的醫療費用,就怕這錢來路不正讓人認出來了,官家人的眼不比尋常商販,再加上就算這錢沒認出來,也怕惹人猜忌。

好奇起你楊文華這錢前些日子還湊不齊,如今你剛死了丈夫,今天就能全款了,雖然這之間沒有聯係,自己也知道,但省得人說道,更怕有人惦記。

於是隻是多花了一點錢,將丈夫的喪事辦得風光一點的同時,驗驗真假,看看這袋錢到底能不能用,花了之後看看有沒有人知道這錢來路不對,若是這錢的來路有人認識,到時候找來了,她還能有說辭,畢竟這錢多到能引人生起殺心了,再加上那同埋的兩杆野槍,知道來路的人,自然不是什麽簡單人物,到時必要,當然是雙手奉上,免得殃及家人。

要是官家的,找來了,交還回去能免牢獄之災,免得自己的孩子康複出來成丟了父母的孤兒了。

但若是沒人認領,看著牆縫裏的大袋大袋的錢,楊文華的蒼白的臉色上,升起了紅暈,她喘息了兩聲才壓住心中的喜悅。

若是沒人認領,留著用那最好,想想孩子想要的吉他,想上的興趣班,還有放音樂的玩意,什麽p3,自己心心念念的小酒館,還可以給丈夫買輛新車,他前些日子說車子老了,有些零件要換要修,尤其是空調最好是換換。

當楊文華想到那輛卡車的時候她突然愣了一下,就像是燃著的蠟燭突然被拔去燈芯。

因為她重新想起了一件事,她男人死了。

悲喜就像是一碗杯子裏的兩種**,當悲多了,衝些喜高興起來了,就又會衝些悲,等到悲澆多了,於是又澆點喜。

這悲澆的對於楊文華其實恰到好處,讓她有些暈厥的大腦恢複了正常。

她明白了現在可不能著急,得一步一步來,得先做好眼前的白事,可不能破了相讓人知道了她秘密了。

她的腦袋裏想到了嗩呐,想到了鑼鼓,想到了自己丈夫老實的憨笑。

楊文華在想,這錢會不會是她丈夫的魂刻意引她去的。

接著她又想,如果不是,那為什麽會有袋子錢呢?那可是真錢啊,她給了辦白事的人添了錢,用的袋子裏的錢,做白事的人認。

她又存了一筆錢到縣裏的銀行,她沒敢人工存,存的是機器,那驗鈔的機器沒吐出來,看著卡裏的餘額往上漲了,說明這錢是真的,官家也認。

確認這是真錢,能用的真錢,楊文華的腦海裏便想起那棵歪七扭八的棗樹,想起藏在樹下的那兩具屍骨,錢袋和那兩柄槍,她揣測起來,那些東西放在那也有些時間了,為什麽沒人取呢?不說別的,那可是錢啊,真有錢是無主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