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買菜的時候,他們其實已經商量好了晚上吃什麽,都是些容易上手的家常菜:芹菜蝦仁,南瓜蒸排骨,再配道湯——做蛋糕的事倒是暫緩了,晚上吃容易不消化。
排骨是處理好的,蝦是冷凍的,菜做起來也都不難,但真讓餘昧進廚房,餘煦還是不太放心。
然而架不住大明星對廚房的興趣,尤其是餘昧這兩天放假在家,閑過了頭,就開始好奇這些有的沒的。
以前一個人住的時候,他除了和貓玩,其實多數時間都是待在窗邊自我放空,從天亮待到天黑。
但現在餘煦搬來跟他一起住,像是有人往他生活裏安插了一個鮮活的標本,做著一些尋常人再習慣不過、他平時卻接觸不到的事,他也就漸漸有了觀察的興趣。
也未必是對做飯本身,可能隻是想找些沒接觸過的事,填充他原本一片空白的生活。
但接觸了才發現,他的天賦大概都點在了音樂上,偏科太嚴重,以至於麵對著眼前的食材和刀具,都有些不知該從何下手。
餘煦幫他找了菜譜,把手機放在他一眼能看到的位置,倒也沒打算讓他親力親為,待在不遠處幫他處理蝦線,見他沒什麽動靜,就過去給他做了個示範。
他把南瓜切成適口的小塊,又把刀遞給餘昧,道:“這樣就可以了,也不用切得太均勻,最後都是要拿去蒸的。”
餘昧點了點頭,把他給的範例放在手邊,照模照樣地又切了一塊:“這樣?”
“嗯,就是這樣,”餘煦怕他切到手,就繞到另一邊,碰了碰他的手指,“左手要這樣立起來,就跟你彈吉他的時候按弦差不多,才不容易切到。”
餘昧“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麽,低著頭認認真真地切南瓜——他做什麽都很追求完美,但大概因為太謹慎,以至於切得很慢,比劃幾次才能下刀,讓整個過程看起來不像做飯,像過家家。
廚房外那台電視還開著,大概又在放動物世界,旁白的聲音卻變得遙遠,隻剩下慢而規律的切菜聲,一下一下,填滿這方狹窄的空間。
餘煦不太放心,索性留下來看他切,也不打擾他,就安靜地看著那雙玩慣樂器的手折騰南瓜,有種說不出的家常感。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來,輕聲道:“今天起得那麽早,晚上早點休息吧。”
餘昧“嗯”了一聲,注意力還是放在手裏的南瓜上:“也不是很困,再說吧。”
餘煦聞言抿了抿唇,裝作若無其事地問他:“昨晚睡得好嗎?”
聽出他話裏試探的意思,餘昧切菜的手一頓,幾不可察地彎起嘴角,還是實話實說:“嗯,挺好的。”
身邊的小狗就肉眼可見地高興起來,又不能表現出來,隻好站在那裏,把他切好的南瓜一塊塊擺放整齊——如果有尾巴,現在大概要搖上天了。
切完最後一塊,餘昧鬆了口氣,放下刀,轉頭看向他:“然後呢?”
“啊?哦,然後……”餘煦看了眼手機,“然後要醃排骨。”
排骨是切好洗淨的,隻要往裏麵加些調味料,抓拌均勻就可以了。
餘昧低頭研究了一會菜譜,轉去調料架前找那些生抽蠔油料酒,才發現家裏的調料都被裝在成套的玻璃瓶裏,沒有原包裝,分不清哪個是哪個。
玻璃瓶上還有小動物印花,倒是挺可愛的。
他和那些小貓小狗麵麵相覷片刻,分析無果,隻能回去找餘煦:“我分不清……”
“我來吧,”看他似乎對自己不太滿意,餘煦洗了一把芹菜給他,哄道,“反正放調料也沒什麽技術含量,下次我給它們貼個標簽——這個就切成三到五厘米長的小段,葉子可以不要。”
餘昧點了點頭,轉身切芹菜去了。
小蘑大概是聞到蝦的味道,又進來湊熱鬧。餘煦不能摸它,隻好蹲下來跟它商量:“今天不是我下廚,不能開小灶了,等會兒晚飯給你吃罐頭,好不好?”
貓顯然是聽不懂他說話的,見他沒有妥協的意思,又轉去蹭餘昧的腿。
可惜餘昧切芹菜切得全神貫注,沒心思應付它。
餘煦醃完排骨,轉頭就看到它把自己抻成長長一條,趴在餘昧的拖鞋上伸懶腰,自得其樂的模樣。
“好啦,不打擾他。”他過去把貓抱出廚房,洗了手,又轉回餘昧那邊——芹菜才切了半根,切完的部分一段段地散在餘昧手邊,粗略看去,長度居然都是一樣的。
看來音樂人的強迫症也不隻體現在寫歌上。
他看著餘昧專注的側臉,突然覺得餘昧偶爾來廚房轉轉也挺好的。
廚房的燈是暖色,又很亮,從這個角度落下來,灑在餘昧低垂的睫毛上,像一小片柔軟的碎金。
勾勒出的側臉輪廓也好看,沒有平時那麽清冷,反而因為專注,透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乖。
那縷被他別在耳後的頭發順著動勢垂落下來,也是軟的。
好可愛——餘煦看著他對一棵芹菜略微皺起眉,就忍不住想,怎麽有人切個菜都那麽可愛。
“好了……發什麽呆呢?”
“啊,沒什麽,”總不能說他又不知不覺看入了神——餘煦搖了搖頭,把處理好的蝦仁拿過來,道,“剩下的就是把這些菜弄熟了,趁醃排骨的時間先炒芹菜和蝦仁,要試試看嗎?”
芹菜和蝦仁要分別焯水,然後再下鍋炒。
餘昧看了一眼鍋的方向,其實沒什麽信心,卻還是點了點頭——最不濟就是點外賣,何況炒個蝦仁而已,應該也難吃不到哪裏去。
餘煦倒是無所謂結果如何,隻是擔心他被燙到,從他往鍋裏倒水開始就寸步不離地跟著,一邊忍不住念念叨叨地提醒。
餘昧按照他說的分別給芹菜和蝦仁焯了水,還加了一些之前泡發好的黑木耳——他的頭發有些長了,巡演之後一直沒去打理,現在一低頭,別在耳後的頭發就往下掉,有些礙事。
他皺了皺眉,騰不開手,隻能對餘煦道:“幫我紮一下。”
餘煦嘴上答應著,還是不放心,等他給食材焯完水,才在下一步開始之前出去找了根皮筋。
他幫餘昧卸過很多次妝,紮頭發卻還是第一次,也不太熟練,隻能憑著印象將他的頭發低低攏成一束,小心翼翼地繞上皮筋。
這個過程中他的手難免碰到餘昧後頸,蹭過腺體的時候餘昧似乎僵了一下,鍋鏟相碰,發出一點狼狽的聲響。
卻也沒說什麽,隻是垂著眼問他,下一步是什麽。
但畢竟是給過他臨時標記的Alpha,餘煦還是能感覺到空氣裏陡然變濃的玫瑰味道,下意識說了聲抱歉,去接他手裏的矽膠鏟。
“先熱油,然後下食材,調味料是……”
廚房的空間有些窄,他這樣伸手過去幫忙,從姿勢上看也有種借機擁抱的嫌疑,食材的味道還沒激發出來,反而是空氣裏的信息素愈發糾纏不清。
餘昧低頭握著鍋鏟,任由他捏住鏟柄的尾端,帶著自己翻動食材,無端覺得有些熱——不知是因為做菜,還是兩個人之間過近的距離。
好像再退一步,他就要自然而然地靠進對方懷裏。
偏偏截止到這一秒,他們的一切行為都還順理成章,能全然規避曖昧。
像他們之間的關係,彼此都守著那條透明的線,你來我往曖昧不清,偏偏都有理由。
他聽著自己隱隱變重的心跳,突然覺得有些混亂,像是海潮退去,那些原本藏在沙裏被他刻意忽視的東西都顯露出來,在敞亮的暖光燈裏無處遁形。
以前他總是選擇視而不見,下意識地逃避,等下一次漲潮——下次出門工作,下次巡演,或者隨便什麽事,反正隻要餘煦不提,他就能一直當無事發生。
那現在呢……
廚房大概並不適合思考“我是不是喜歡他”之類的深奧問題,他隻是稍一走神就遭了報應,被燙得“嘶”了一聲。
餘煦一驚,反應比他還大,立刻關了火,捧起他的手翻來覆去地檢查:“燙到了嗎?哪裏,痛不痛……”
“沒有,不痛,”他抽回手,看了一眼鍋裏已經變成粉白色的蝦仁,若無其事地問,“這樣算好了嗎?”
餘煦還是不太放心,哄他去衝冷水,看他照做才鬆了口氣:“好了,這樣就可以了——剩下的就是蒸排骨和煮湯,都是把東西放進鍋裏就好了,沒什麽技術含量的。”
言下之意是生怕他在廚房再磕著碰著,還是出去坐等開飯比較好。
餘昧看了他一眼,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了,卻也沒說什麽,擦幹手就出去了——他心裏還是有些亂,也沒什麽心思再嚐試做飯了。
外麵電視上還在放動物世界,似乎是重播的一集。
講一隻海獺獨自漂到了陌生的海域,後來和同類重逢,睡覺時就總要和同伴牽手入睡。
他不太確定這是人為編撰的結果,還是真的確有此事,隻是看著屏幕裏那隻毛茸茸的小東西,就有些感同身受。
獨自在海麵上漫無目的地漂久了,如果遇到一隻能牽住的手,會不想再放開。
作者有話說:
加更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