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中原中也公寓十幾公裏的港黑大樓內, 森鷗外依舊在處理公務。

現在的港口黑手黨走得並不順暢,雖然有異能許可證, 可他們依舊要受到掣肘, 不像以前一樣隻需要發布命令其他組織就會自動湊上來擁護,而是需要利益交換。

他偶爾會想起五條咒在的時候,但想起來之後就會立刻忘記。

因為沒有用。

已經死掉的人沒有必要懷念, 尤其是這種不應該再次出現的人。

他並不知道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之間的事情, 更不知道兩個人現在在中原中也的公寓裏,更不知道他們兩個幾乎撕破了臉,連偽裝都不偽裝了。

或許他知道了也無所謂。

要說他多信任太宰治那說不上,但在某種程度上他們兩個其實是共犯。

一起犯下了這個案子的共犯。

以前他還會擔心太宰治叛變, 可現在他不擔心。

時間是最殘忍的東西。

不管幾年前五條咒的手下因為五條咒的死有多憤怒,三年過去,這些人死的死,跑的跑, 甚至有的轉投到了其他人手下, 把五條咒忘了個幹淨。

像是中原中也這樣雖然還在自己手下工作,但是依舊效忠五條咒的人隻剩下他們幾個。

五條咒已經沒威脅了,因為五條咒死去的時間太久, 久到讓不少人遺忘了他。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就是他森鷗外, 而那個所謂的上一任首領早就已經死去了。

就算五條咒的屬下想要再次卷土重來報複他也沒有用,他們無法影響到自己對港口黑手黨的統治。

的確,現在的港口黑手黨幹部層裏還有不少人是五條咒的手下, 可是五條咒已經死了, 哪怕他們手裏掌握著自己篡位的證據也無法做什麽。

除非他本人回來。

可是人早就死了,又怎麽可能回來呢?

所以森鷗外並不擔心。

然而他並不知道幾公裏之外的地方,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已經做出了合作的決定。

在一開始的憤怒之後, 中原中也迅速冷靜了下來。

他並不是腦子裏隻有肌肉的笨蛋,他經常用武力解決問題,不過是因為武力能解決大部分問題,還用不到腦子,並不代表他不會思考,不然森鷗外也不會這麽忌憚他,還把他排除在權力中心。

盡管太宰治說要和他合作讓中原中也很惡心,可是在最初的憤怒過後,再次冷靜下來的中原中也不得不承認,和太宰治合作其實是一件還算劃算,甚至算得上當前情況下最好的解決方式。

因為太宰治和森鷗外是同謀,他們抓著彼此的把柄,彼此牽製,都把對方當成忌憚的對象。

若是太宰治能親自動手,有了這個聰明人的幫忙,自己對森鷗外勢力的吞噬能稍微快一點。

可這並不代表中原中也會原諒太宰治。

就算和太宰治合作是目前為止最好的方法又能怎麽樣?他需要嗎?

不需要。

讓害死五條先生的殺人凶手幫忙報仇,他還沒這麽蠢,更過不去心裏那道坎。

唯一能讓中原中也心裏稍霽的是,太宰治並沒有反抗自己的動作,也沒有再說出讓他憤怒的話。

勉強算得上有眼色。

可這有眼色又怎麽樣?說到底現在他做什麽都是錯的,在中原中也眼裏,太宰治甚至連呼吸都是錯的。

其實中原中也並沒有帶著太宰治去哪裏,而是直接帶著太宰治回到了港黑大樓。

他沒有辦法讓太宰治感受大火焚身,那就試一試被困在五十米高的樓頂的感受吧。

沒有人幫助就下不去,下不去就會死的那種感受。

他不是很喜歡這種瀕死時的快感嗎?

他隻是在滿足太宰治的喜好罷了。

在等紅綠燈的時候中原中也給誰發了消息,停了一會之後才繼續開,太宰看了一眼屏幕沒認出這是誰,但他也懶得問。他摸著自己受傷的右臉,視線穿過車窗,看向街邊。

這個點的橫濱街頭根本沒有普通路人,哪怕有也是匆匆而過,步伐急促。

中原中也聯絡的無非是五條咒的舊部,或者是詛咒師那些人,誰來都無所謂。

港黑大樓是五條咒生前呆的最久的地方,也是留下痕跡最多的地方,但這些痕跡在這三年來的陸續翻修之下越來越少,直至徹底消失。

中原中也可以說出很多他和五條咒親密談話時的地點,也能說出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麽,但是當他走到那個曾經承載了回憶的地方時,看到的隻有被重新返修過的裝修,還有完全陌生的新成員。

守在電梯口的手下是新人,守在首領辦公室外的護衛是森鷗外新提拔上來的心腹。

“中也?你今天不是休息嗎?怎麽現在來總部了?”正當中原中也帶著太宰治往港黑內部的電梯走的時候,電梯門刷的開了,從電梯走出來的高挑女人詫異地叫住了中原中也。

她的視線在太宰治臉上那新鮮出爐的瘀青上轉了一圈,沒有問出不該問的話,隻是問中原中也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紅葉姐。”中原中也神情稍霽,“您怎麽沒有休息?”

尾崎紅葉雖然是森鷗外的心腹,但她和中原中也的關係好,也算是港黑裏少數能說得上貼心話的人。

“港區那邊出現了搗亂的小老鼠,我過去處理一下,你也跟著一起來嗎?”她問道。

“不了,我還有事情要做。”中原中也說道,“您小心一些,一路順風。”

“好。”尾崎紅葉看了眼兩人,走出電梯,將電梯讓給了兩人。

她的手下們默不作聲看著兩個幹部上了電梯,其中一個還鼻青臉腫的,好像是被打了,紛紛當看不見。

誰不知道這兩個幹部有矛盾,估計是又打起來了。

尾崎紅葉看到電梯一層一層地上去,這才警告身後的手下,“剛才的事情不準說出去。”

“是。”手下們神情一凜,立刻答應下來。

尾崎紅葉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兩個人相處時的氣氛變化。

如果說原來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湊在一起是針尖對麥芒,一見麵就恨不得弄死對方的狀態,那麽今天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走在一起的時候竟然顯得有些氣弱,被打了也閉著嘴不說話,神情沉鬱,雖然還掛著禮貌性的笑,但熟悉他的人的都看得出來,太宰治笑得有些心不在焉。

這簡直是天上下紅雨一般的稀奇事。

他們兩個出了什麽問題?

尾崎紅葉思索著,帶著手下們去出外勤,她下了樓,走向停車場,等手下開車過來。

正等著的時候,一隊車隊開進了停車場,停在了黑蜥蜴分部的區域,正是帶隊出去的廣津柳浪他們。

之前黑蜥蜴被派出去做任務,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回來了。

廣津柳浪和手下的其他成員也下了車,還對尾崎紅葉行了一禮,立原道造也跟著下來,退到後麵行禮。

“辛苦了。”

“不辛苦。”

兩行人打著招呼,尾崎紅葉突然聽到了什麽抬起頭,抬頭望向旁邊,“什麽人!”

停在另一邊的車子上下來了一個穿著黑色西裝套裙的年輕女人,她下車之後並沒有對兩人行禮,反而直言道:“中原先生喊在下來的。”

“你不是港黑的人。”尾崎紅葉篤定。“來這裏的理由是什麽?”

“的確,在下是咒術師。”女人直言道,“隻是來接人,並沒有惡意。”

兩人說著,卻見女人雙手交疊,做了個手勢,下一刻,一層深色的像是結界一般的球體拔地而起,覆蓋在幾人上方,將上空包裹住。

還沒等的尾崎紅葉和黑蜥蜴他們做出反應,就見這層結界的最頂端壓下了兩個東西,幾乎觸底。

*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都是幹部,有直接去頂樓的權利,但為了表示對首領的尊重,他們去頂樓做什麽的時候都會提前去見一見森鷗外,省得森鷗外多想。

但這次他們這次卻沒有去頂樓找森鷗外,而是直接從首領辦公室的對麵樓梯去了頂樓。

最頂上的幾層被火災和夏油傑的攻擊破壞得不成樣子,沒有辦法修繕,於是在森鷗外的決策下,直接將破壞得最嚴重的頂樓幾樓全都清理掉,讓原本的四十八層當做樓頂,重新將港黑大樓修好。

港黑大樓足有五十層,尤其是中間的那棟樓更是五棟樓裏最高的,足有五十五層。而首領就在中間這棟樓的最高層,也象征著黑手黨首領在黑手黨裏的最高地位。

但現在,最中央的那座樓的上麵的七層被移除,從最高的那棟樓變成了最矮的樓,可森鷗外卻依舊在這棟樓的頂層工作,像是在和什麽東西較勁似的。

中原中也徑直推開了頂樓的門。

這裏有可以供直升機升降的位置,一般也不會有人上來,而因為這棟樓的特殊性,其他四棟樓的天台還偶爾會有人上來,但森鷗外的這棟樓很少有人敢上來。

在未經通報的情況下,被人得知這個行為會被認為有謀反的傾向。

不過中原中也本就和森鷗外不和,再加上太宰治從來不覺得自己這麽做有什麽不對,兩個人都沒有通報的意思就直接上來了。

“這裏應該是四十八樓。”中原中也站在天台邊看著橫濱的夜景,“五條先生當幹部的時候曾經在這裏工作過。”

再高十幾米的地方就是五條咒做首領時的辦公室,可現在這裏空無一物,根本沒有東西。

現在過來看能看到的其實就隻有空氣而已,一點都沒有留下,隻有真的在意的人才會記住那天發生的事情。

橫濱冬日的寒風呼嘯,吹得太宰治的風衣衣擺飄飛,他眯起眼睛,望著中原中也。

“你帶我來緬懷過去嗎?”太宰治問。

“你說,一個人從這裏跳下去活下去的可能性是多少。”中原中也站在天台邊上問。

太宰治突然愣住。

這個高度對中原中也來說並不是多高的地方,他的異能力是重力,可以操控自己飄在半空中。

但是這個高度對大部分人來說都是一個必死的高度,太宰治從這個高度往下看的時候看到的人甚至都隻是花生米大小的小黑點。

他在港黑工作的時候無數次地從這個角度看向外麵,也有過從這裏跳下去的衝動,可是被人直白地問這裏跳下去活下去的可能是多少還是第一次。

答案是0。

這也是為什麽他有過衝動但從未實施過的原因。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若是跳下去就會被摔成肉泥,一點搶救的機會都沒有。

太宰治的異能力隻是抹消異能力,這並不代表他的□□素質有多好,也不代表他的身體素質能在從一百多層樓掉下去還能完好無損。

估計落在地上就變成肉泥了。

太宰治似乎明白了中原中也說這些的意思。

意思就是——

你被困在這裏的時候不會比他過得更好。

——你這個異能力者都沒有辦法從這裏逃生,更何況是五條咒呢?

太宰治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

他可以輕飄飄地覺得那是五條咒給自己安排的華麗退場,覺得那是刻意安排出來的東西。

可當他真的站在天台上,站在欄杆從上向下望去,那種居高臨下,空茫到抓不住一切的恐懼還是占據了上風。

他還有退後的機會,可是那個時候的五條咒沒有。

“那天晚上風也這麽大,還起了火,火蔓延的那麽快,就是我也不一定能跑出來,你又怎麽能說出他能活下去的話呢?”

就是異能力者都活不下去,更不用說普通人。

的確,五條咒的確是詛咒師,可他沒有咒力全靠體術這件事也從來沒有隱瞞過別人。

除了□□力量比普通人強大之外,五條咒其實就是個普通人。

火災,高樓,狂風。

甚至是在萬人矚目下,就連屍體都躺在那裏了,怎麽可能還會懷疑五條咒沒有死呢?

能把他救出來的人少之又少,可那個時候根本沒有人在他身邊。

“他們兩個去樓上了?”森鷗外手下的動作一停,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們兩個上去幹什麽”

森鷗外並未表示過不可以去天台,隻是大家心知肚明,除非必要情況,不然大家絕對不會主動去那裏。現在中原中也他們兩個沒有和自己通報就自顧自的上了天台,肯定發生了什麽事。

愛麗絲放下手中的畫筆,跟在森鷗外的旁邊,拉開辦公室的大門帶著手下也去了頂樓天台。

天台的門沒有關,寒風呼呼地往裏麵吹著,森鷗外隱隱約約可以聽到天台傳來的聲音。

“你們兩個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天台來幹什麽?”森鷗外一推開大門,就見到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站在天台邊,尤其是太宰治,趴在欄杆上一副要跳下去的樣子。

“是森先生啊。”太宰治本來還趴在欄杆這裏望著下麵,聽到森鷗外的聲音卻搶在中原中也開口前說道,“今天星星不錯,我們一起來看星星。”

森鷗外的表情變得奇怪起來。

這倆人平常見麵就陰陽怪氣,恨不得把對方弄死,現在怎麽還一起相約去天台看星星月亮。

森鷗外看了一眼天空。

大概是因為明天天氣預報要下雨的緣故,天空中黑漆漆一片,隻能看到朦朧的月亮,根本找不到星星在哪裏。

“今天的星星是不錯,所以……你們兩個來這裏到底幹什麽?”森鷗外順著他們兩個人的話說,倒是看不出生氣,隻是心裏思索著他們兩個中間應該出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暗中警惕著。

“太宰治想試試跳樓,所以讓我過來帶他跳樓。”中原中也說道。

“什麽?”森鷗外沒聽懂中原中也的話。

怎麽突然就跳樓——

“因為我們要印證一下普通人從五十層樓上跳下去有沒有逃生的可能性啦。”太宰治平靜地說道。

他這句話一出口,在場幾個人的臉色的變了。

尤其是森鷗外,原本偽裝的笑眯眯神情在此時收斂起來,那雙紫色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寒意,但這絲寒意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森鷗外慣常偽裝的那種笑容。

“從這裏跳下來是真的會死的。”森鷗外說道,“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得力部下,若是在這裏死掉我會很苦惱。”

森鷗外又恢複了平常麵對手下時那副和藹的表情,若是換下衣服,走在大街上,估計不會有人覺得這是黑手黨的首領,隻覺得是個普通的中年大叔。

可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兩人卻知道這人有多麽惡毒。

其實五條咒表麵上的死因大部分人都知道,因為火勢蔓延,五條咒在頂層的首領辦公室裏困住了,五條咒雖然厲害,但是因為火勢實在是太大,再加上他隻是個普通人,所以沒有辦法從火場逃離。最後活生生地燒死在首領辦公室當中,當初去收拾殘局的人,再見到那淒慘的一幕時,都吐得上氣不接下氣。

哪怕提前做了心理準備的森鷗外也差點沒忍住,好不容易才別回去。

但五條咒的死因並不是高樓墜亡,而是因為被逼上絕路。

若是有人及時救援他是能活下來的,別的不說,愛麗絲就能飛上去把五條咒帶到安全的樓層再讓五條咒下來。

但是森鷗外沒有。

他甚至在樓下默默地等著火焰越來越大,直至吞沒。

過了這麽久,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突然提起這件事,很難不讓人多想。

太宰治臉上的傷……

是被中原中也打的?

森鷗外在那一瞬間想了很多,跟著森鷗外上來的幾個手下麵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這也不是他們能聽的。

森鷗外心裏急轉,可麵上卻沒有說什麽,甚至還順著兩個人,語氣就像是他們兩個是胡鬧的孩子,正在吵架調解:“如何,討論出來了嗎?中也君有異能力能跳下去,但太宰不行吧,跳下去是會摔成肉泥的。”森鷗外說道,“鐳缽街那邊還有工作沒做完,不要再鬧了。”

森鷗外在這裏給兩個人台階下,讓他們不要再繼續鬧下去,可是中原中也卻隻是笑笑,顯然不打算順著台階下來。

就見中原中也突然抓著太宰治的胳膊,翻身從天台上跳了下去。

誰都沒想到中原中也竟然會如此幹脆的帶著太宰治跳下去,在場的幾個人嚇了一跳,森鷗外睜大了眼睛衝到了天台邊,趴在欄杆邊看到兩個人的身影飛速下墜,很快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下麵是平整的水泥地麵,一旦掉下去就會死無全屍。

太宰治的異能力可是抹除異能力,就算中原中也能操控重力跳下去毫發無傷,但是和太宰治接觸之後,中原中也的重力就會被抹消,別說是太宰治了,就是中原中也自己也很有可能摔成一灘爛泥。

從五十樓掉到一樓隻需要幾秒,兩人的身影急劇縮小,一道深色的結界突然展開撐在了幾個人身下,兩道身影陷了進去,幾乎觸底,隻差十幾公分就結結實實地砸在地上。

是中原中也和太宰治。

太宰治被這層柔軟充滿了彈性的氣泡裹住,意識和身體還停留在半空中極速下墜的狀態。

他眼裏隻有飛速掠過的玻璃牆麵和耳邊呼嘯的風,和刀子似的從**的肌膚上刮去,刺的生疼。

太宰治被中原中也抓著手臂,異能力被迫觸發,太宰治清楚地知道中原中也和自己一起下墜。

中原中也自己完全可以鬆開自己保命,隻要他鬆開手,那中原中也還有活著的機會。

但是太宰治已經沒有了。

他會死在這裏。

其實之前太宰治也想過五條咒臨死前是什麽心情,看到可以救他的人就在外麵卻不肯進來救他又是什麽感觸,等待死亡時會有什麽感覺。

大概很絕望吧。

沒有親身經曆的人是無法感同身受的,那種明明有人可以救自己卻無法抓住,隻能被放棄的感受。

瀕死的感覺。

還有明白下一秒就要死掉的預感——

這就是等待死亡嗎?

不是沒有過希望,而是希望被人親手斬斷。

他追求死亡是為了刺激,是為了追求生的意義,在被拉著跳下的那一瞬間太宰治的心裏被恐懼填滿。

這和被中原中也掐著脖子時不一樣。

那個時候他知道中原中也肯定不會殺自己,自己沒有生命危險,可現在中原中也連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鐵了心要拉著他一起死。

你不是覺得這是五條咒給自己安排的死亡嗎?那換做你經曆一遍死亡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甚至沒有火災,沒有救護車,隻是讓他嚐試一下注定會來的死亡而已。

可是他不想死。

他想活著。

他後悔了。

這些年的想法有多可笑,又有多惡心,他全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