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格爾隻是想說這些話刺激刺激五條悟, 他甚至都不覺得自己說的這些話有什麽意義,在米格爾看來,這其實就是垃圾話而已。
或許有用, 但效果不一定好。
可當米格爾發現,五條悟竟然真的不知道自己弟弟的死去的真相。
要知道五條悟可是五條家的家主,咒術界裏公認的最強,是個咒術師都要尊敬他, 哪怕是詛咒師米格爾也對五條悟心生敬意,手裏掌握著五條家呢,那可是一個龐然大物。
可現在, 他卻得知五條悟其實是一個連自己弟弟怎麽死都不知道的……兄長?
難道他不會去調查嗎?
難道真的相信那種死亡是意外嗎?
以五條家的勢力,應該很輕易就能調查出來才對啊。
“是因為什麽?”五條悟問道。
在得知五條咒的死訊時,五條悟不是沒有生氣和懊悔, 也不是沒有去調查, 反而還真的去查過了。
隻是那個時候咒術界隻有自己一個特級咒術師,他每天都疲於奔命,睡眠時間也隻有可憐的五個小時, 他根本沒有時間去自己調查,隻能拜托別人幫忙。
那個時候五條悟拿到的調查結果的確並不是意外, 而是一個組織的蓄意報複, 然後因為各種意外,比如消防車堵在了半路沒能來得及救援,火勢太大, 黑手黨的人上不去滅火,這才會死掉。
五條悟第一個反應就是不信,可當他真的去橫濱調查的時候卻沒有調查到什麽。
因為森鷗外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打點好了。
不管是燃燒現場還是相關人員都已經被清理幹淨,就連和五條咒關係好的幹部和手下也都被森鷗外以各種各樣的合理理由外派出去。
五條悟來到橫濱的時候一切如常。
似乎每個人都對此保持了緘默, 維持著表麵的平衡,就算是去問路人得到的回答也隻是突發的火災,而那個時候也有消防員和救護車去救人,還拉走了不少黑手黨的成員去搶救。
好像所有的事實都是這樣的。
橫濱方麵刻意地隱瞞,五條家從中做的手腳,還有普通民眾信了自己的眼睛,相信虛偽的真相,構成了蒙蔽五條悟眼睛的那層布。
而這層布一直到現在才揭開。
五條悟覺得現在自己十分冷靜,他問道:“宙是怎麽死的?”
“你真不知道?”米格爾不敢置信,他喘了一口氣後站起來,“是被手下背叛害死的。”
“不可能!”五條悟下意識地否認。“宙那麽厲害,是不可能被手下背叛——”
“哪怕再強也還是人啊。”米格爾覺得很好笑。“就像你是最強,不也還是不知道自己弟弟是怎麽死的嗎?”
他其實接觸過五條咒。
五條咒這個人在工作時非常認真嚴肅,對手下恩威並施,但容忍度很高,除了有的時候對敵人下手狠辣之外其餘表現都非常符合一個首領。
不然港口黑手黨也不能發展得那麽快,成為橫濱的龍頭老大,而在非工作時間時五條咒甚至能稱得上一句性格溫和,就算不小心被人冒犯了也不會放在心上,盤星教的人對五條咒的觀感都還不錯。
可米格爾卻覺得,五條咒對森鷗外他們實在是太過仁慈。
明明已經發現了他們打算做什麽,可他竟然沒有提前阻止,反而任由這兩個人發展自己的勢力。
很奇怪。
更不用說後麵流傳的【五條咒非常愛自己的哥哥,甚至為了哥哥敢去損害港口黑手黨利益】的這件事有多麽離譜。
當時覺得沒什麽問題,可是在和五條悟交流之後,他發現這個結論真的非常可笑。
這個所謂的哥哥真的在乎自己的弟弟嗎?
或者換個方式說:他真的愛自己的弟弟嗎?
或許是沒有的。
可五條悟聽到米格爾說的那兩句【哪怕再強也還是人啊。】和【就像你是最強,不也還是不知道自己弟弟是怎麽死的嗎?】的時候還是愣在了原地。
五條悟一直認為自己是最強。
他也知道五條咒作為自己的弟弟很強。
如果他不強,那五條咒就不可能在十二歲的時候就殺死了那麽多一級咒術師和特級咒靈,也不可能在十幾歲的時候成為地下世界知名的詛咒師。
五條悟知道自己弟弟很厲害,也打心底的承認自己的弟弟非常強。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在十二歲的時候,五條悟打不過五條咒。
自己都打不過弟弟,能作為他對手的人隻有自己,至於其他的人也隻是螻蟻罷了,就算再怎麽掙紮也打不過弟弟,隻會成為五條咒的墊腳石。
這是他對他們兄弟兩個人的絕對自信。
所以既然弟弟也是最強的,那其實自己不用擔心弟弟的生命安全,他那麽厲害,根本不用擔心他。
抱著這樣的想法,五條悟下意識忽略了許多不合理的地方。
往常沒覺得有什麽的地方,現在想來卻處處是破綻。
若是自己當初多想一想,多問一問,甚至是多找人聽一聽都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明明在離開的時候弟弟就已經對自己說過了。
【我是自由的。】
【我們過著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你能夠得到我做夢都得不到的東西,外人的尊重和崇拜,父親和所有長老的偏愛,他們能為了你毫不猶豫地拿走我的一切,甚至包括我的命,你在他們眼裏永遠是最優先的那個,不管發生了什麽他們都會選擇你,可是我呢?】
【可是我呢?】
可是……五條咒呢?
身為五條悟的弟弟,五條咒的存在意義是什麽?
是五條悟的弟弟?
是五條悟的附屬品?
還是那個本來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詛咒?
明明小的時候他還在努力想著要去保護弟弟
因為弟弟太弱了,需要我的保護,所以弟弟是我的所有物,是我一個人的。
他要聽我的,隻有我才能保護他,給他一個避風港。
本來是這樣的。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可是在五條咒十二歲那年,他一個人輕而易舉地殺死了這麽多一級咒術師的時候,五條悟這才恍然發現,那個原本需要自己保護的弟弟已經成長為了另外一個強大到連自己都需要抬頭仰望的人。
五條咒比五條悟要強。
五條咒已經不需要五條悟的保護了。
五條咒不是五條悟的附屬品。
這個真相讓五條悟難以接受,他高興弟弟變強了,可是自己比不過弟弟這件事也對他造成了打擊。
五條咒很強這個概念已經在不經意間刻在了他的心底。
五條咒是最強的。
強到不需要自己照顧,也不需要看著他,更不需要……擔心他。
在27年後,五條悟終於意識到了這一件事。
因為想要保護五條咒,所以把他當成了自己的私有品,甚至高傲地覺得自己可以替五條咒做所有的決定。
因為發現自己無法保護五條咒,理所當然的覺得五條咒夠強所以借著給他自由的借口鬆開了手,甚至是無意識地無視了那些異常。
也正是因為這種自傲,讓他被蒙蔽,被利用,甚至陰差陽錯地成為了那個傷害弟弟的人。
他愛弟弟嗎?
毋庸置疑是愛的。
可是他做了什麽?
“你還有其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嗎?關於你弟弟在港口黑手黨的事情我也知道一點,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知道,對了,還有因為你,五條咒被港口黑手黨的人懷疑這件事你知——”
砰!!!
米格爾的話沒有說完他就被一拳打飛了出去
這一次他直接撞碎了幾麵牆,狠狠地砸在了下一層,周圍碎掉的石板壓在米格爾的身上,差點把他亞冷兒半死。
五條悟沒有用術式,而是直接用拳頭讓米格爾閉嘴。
他的大腦先一步控製了自己的身體,在反應過來之前一拳砸了上去,讓米格爾閉上了嘴。
米格爾說的話自己肯定不想聽。
這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
但是……
這是逃避嗎?
五條悟不知道。
他隻是不想從米格爾的口中聽到自己不想聽到的真相。
“你話太多了,這件事我會自己調查清楚。”
米格爾覺得自己的肺都快被五條悟這一拳打碎了,他趴在地上,趁著灰塵的遮擋看了眼手腕上的腕表。
雖然被胖揍了一頓,但好歹已經差不多拖到了時間了,就差幾分鍾而已。
要不要再試試?
其實米格爾還想繼續看五條悟的熱鬧,因為太好笑所以想繼續吃吃瓜。
對外光鮮亮麗的五條悟在私底下其實是個連最基本道理都想不通的家夥。
口口聲聲說愛著自己弟弟的人連自己弟弟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這也未免太好笑了。
“五條先生!!”
遠處遠遠傳來了輔助監督的聲音,堪堪將五條悟的理智叫了回來。
自己本來想幹什麽來著?
回高專!
對,夏油傑現在已經去了高專。
自己的學生還在高專,他們很危險,熊貓、狗卷、還有真希乙骨他們——
五條悟沒有再管米格爾,而是瞬移回了高專。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了夏油傑過去還是為了逃避。
和澀穀帳內完全不同的陽光照射在身上,五條悟落下,踩在咒高的房梁上。
咒高在這段時間裏經曆了一場十分激烈的戰鬥,乙骨的咒力殘穢遍布整個咒高,幾乎每個建築物上麵都有戰鬥過的痕跡。
還有夏油傑的。
兩個人的咒力殘穢糾纏在一起,將咒高染成了一片咒力的地獄,裏香和被扭曲成旋渦狀的詛咒集合體碰撞,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幾乎要在下一刻碰撞。
“等一下——”五條悟突然出現在兩人中間,乙骨憂太大驚,全力揮出的刀幾乎貼著五條悟身邊飛過,而夏油傑隻是驚訝了一下,可手中的攻擊卻沒有停下。
轟!
咒力和咒力的極致碰撞差點掀翻了整個咒高,當乙骨憂太帶著真希他們躲遠,等到灰塵落下時,他才驚愕地發現夏油傑和五條悟身上的衣服都有些破損。
隻是在那一擊之後,兩個人都沒有再動手,反而在說著什麽。
乙骨憂太安置好真希他們,猶豫片刻,還是和裏香再一次回到了戰場。
“沒想到你來的比我想象中的早一點。”夏油傑抹去了嘴角的血跡。
反觀五條悟,除了衣服有些破損外,他根本看不出剛剛承受了自己全力一擊的樣子。
五條悟太強了。
雖然明白五條悟很強,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刻時,夏油傑還是有些惆悵。
乙骨憂太唰地落在五條悟身後,裏香還躲在後麵沒有說話。
“五條老師。”
“乙骨同學的潛力真不錯啊,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夏油傑還有心思和乙骨憂太打招呼。
“傑,你知道你今天走不了的。”
“是啊,你回來得太早了。”夏油傑抱怨道,“要是你再晚來五分鍾我就把乙骨同學帶走了,不過我有個事情很好奇來著,你能回答我嗎?”
“什麽?”五條悟問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乙骨同學之前也被五條家的長老們關在了地牢裏吧?還即將被處死來著?”夏油傑說著隻有他們兄弟兩人和一部分長老才知道的事情。
五條悟的表情開始變得有些奇怪起來,他下意識的不想聽這些話,可夏油傑又怎麽可能會如他的願?
“我那是自願的。”乙骨憂太心裏突然咯噔一下。他想起了很久之前五條悟帶自己去那家咖啡廳吃飯時偶然間聊到的話題。
那個時候疑惑想不通的內容現在好像突然想通了。
“差點殺了人,被咒術界抓回來的罪人,即將被處死……這個配置很眼熟啊,你說對吧,悟?不過區別隻是一個自己殺出來離開了,而這個是你親自和那些惡心的爛橘子交涉保出來的。”夏油傑淡淡地說道。
“你想說什麽?”五條悟不想聽,可這個時候他不得不聽。
“你是想通過乙骨同學來彌補什麽嗎?”夏油傑攤開手,“比如說弟弟什麽的。”
“什——”乙骨憂太一驚,他下意識看向五條悟,可五條悟卻咬緊牙關,一副默認的樣子。
彌補什麽的——
乙骨憂太覺得自己現在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他覺得自己不應該聽到這些東西,他想要離開,卻被五條悟一把按住了。
“不是彌補。”
“可是你看到他的時候沒有想過你的弟弟嗎?你的弟弟當初可是死了哦,哪怕他現在好像‘複活’了,可是你能否認你做的那一切嗎?”
夏油傑明白自己今天大概就要死在這裏了,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也沒有必要收斂,所有要對五條悟說的話就在現在一口氣說出來吧。
唯獨有一點他有些遺憾。
要是能在死之前再見到月野宙一眼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