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咒渾渾噩噩的從五條家跑了出來。
他都已經做好了被五條家的人抓回去的準備, 可他都跑到山腳下了,卻沒有等到五條家的人,他回頭望了一眼。
這裏距離五條家已經很遠了, 從這裏也看不到什麽, 依舊像往常一樣安靜平和。
沒有人追出來。
大概是因為兄長,若不是兄長阻攔了那些追出來的人,自己或許早就已經被追上, 甚至被抓了回去。
他跑出來的時候留下的血跡和腳印也都被鵝毛大雪掩埋, 好像自己從五條家離開後的痕跡都被徹底抹除了似的。
他知道自己該趁這個機會趕緊離開,可他一直緊繃的精神突然鬆懈, 那股支撐著他從五條家離開的氣消散, 他踉蹌著倒在了一個並不顯眼的角落暈了過去。
至於這次會不會死……
那就不是現在的他能考慮的了。
能死在外麵也是好事。
一個失血過多還天生營養不良的孩子在大雪裏暈倒, 不消幾個小時就會被凍死,可五條咒的身體過於頑強, 哪怕他的身體和精神都在叫囂著放棄,可五條咒的精神最深處依舊殘留著僅剩的一點支柱。
死去的母親,和最後給了他一點點希望的兄長。
如果就這麽死掉了,又怎麽對得起為了自己付出的母親和兄長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 禪院甚爾開著車停在了山腳下。
半山腰屬於五條家的地界早就亂成了一鍋粥。
這麽大的事情不可能瞞太久, 更不用說當時在五條家的還有禪院家以及加茂家的人。
五條悟正是靠著這一點才能勉強維持表麵上的和平。
這些人本來是來五條家審判罪犯的,卻沒有想到竟然在這裏失去了性命,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還跑了!
這簡直就是個笑話。
他們雖然想要將這件事公布, 但想著為什麽不能借這次的事情從五條家撈點好處竟然和五條家一起隱瞞了起來。
外麵的咒術師還沒有聽到消息,但禪院甚爾卻通過還在禪院家的內線知道了這個消息。
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禪院甚爾第一個反應就是想笑。
當初這個小鬼為了他母親自願留在那裏, 留在那個看上去光鮮亮麗卻早已被汙濁覆蓋的五條家, 當時給了他機會離開卻沒有抓住, 過了這麽久,吃了這麽大的虧,總算是明白過來這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他們的容身之處。
兩年時間比他想象的還要早一點,五條咒做到的事也超出了禪院甚爾的預料。
至少禪院甚爾很想把他們禪院家的那些老不死全給殺了,隻不過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做到,五條咒倒是從另外一個方麵完成了禪院甚爾沒能做到的事。
很有趣。
也很可笑。
禪院甚爾大可以看這個死小鬼的笑話,高高在上的圍觀這場鬧劇,可想起五條咒那臨走前的那個背影,還有據說逃走的五條咒,禪院甚爾突然又有點想過去看看。
至少現在五條咒總該明白自己說的是對的了。
不過說起來這小鬼今年幾歲來著……
十三?
還是十四來著。
禪院甚爾根本不會去記這種小事,他猶豫了一下,這才不情不願地帶著車鑰匙開去了五條家的山腳下。
按照當初他們兩個分手的地方找去,果然在這裏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那個渾身是血的小鬼已經被雪覆蓋,要不是那滲出來的一點點紅色,他都發現不了五條咒。
“這都凍硬了……”禪院甚爾一摸,心頓時涼了一截。
被埋在雪下麵的月野宙皮膚冰冷,有點凍僵的意思,再看到對方的出血量,聯想到剛才五條咒經曆了多麽殘忍的一場戰鬥,禪院甚爾甚至覺得五條咒已經死了。
從過來抓人到過來收屍,這個過渡稍微有點太刺激了。
但當他把手放在五條咒的胸口上,卻感受到了一絲微不可查的起伏之後,立刻明白還有救,趕緊把人從雪裏撈出來,丟進了後座,又翻出了一條毛毯把五條咒給包了起來,空調開到最大,然後駛向最近的一家醫院。
醫院趕緊把這個好像受到了虐待的小孩送去搶救,而把人送進來的禪院甚爾本想掉頭就走,但是被護士拉住去辦理各種各樣的手續,又去交錢辦住院。
明明不是五條咒的什麽人,卻愣是被留了下來,弄完了東西還不行,還坐在了急救病房外麵,等五條咒搶救出來。
他就不該多管閑事。
這個時候的禪院甚爾格外後悔,更後悔自己給五條咒交的錢。
那可是幾十萬日元啊!一筆巨款!自己花幾千萬去賭馬好歹能讓自己高興,花錢給五條咒看病那就真的一點響都聽不到,他甚至覺得就算不送去醫院,靠他自己的自愈能力也能自己養好。
這也就是五條咒了,要放其他人身上,禪院甚爾別說是把人送醫院,就是路過了都要踢一腳嫌棄礙事擋路。
禪院甚爾對五條咒的偏愛除了兩人相似的天與咒縛體質,還有兩個人在各自家裏遭受到的那些待遇。
雖然不太願意承認,但看到五條咒之後,禪院甚爾有點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在禪院家的經曆。
那個時候的自己隻能自己努力,現在看到了五條咒——
也不能說五條咒沒努力,隻是他呆的環境比自己更惡劣,以五條咒的極限甚至無法掙脫當前的困境,隻能讓別人幫忙拉一把。
沒想到他竟然也能做救死扶傷的活,要是讓孔時雨他們知道了估計要笑掉大牙。
一個半小時後,手術病房的門終於推開,醫生推著五條咒從手術室裏麵走了出來,禪院甚爾瞥了一眼,躺在病**的五條咒帶著呼吸機,臉上的血跡被清理幹淨了,現在正閉著眼睛,小臉慘白,好像下一秒就要咽氣了似的。
不過禪院甚爾知道,這個小鬼的恢複力和生命力比他還要驚人,在自己把他丟進車裏,並且給了比較暖和的毯子和溫度之後,他的體溫就開始回升,甚至連傷口都有愈合的跡象,現在經過醫院的搶救,隻是看著比較虛弱,其實早就沒生命危險了。
那個醫生見到禪院甚爾之後就說道,“你是這個病人的什麽人?”
“什麽人?見義勇為的好人,這小鬼是在路上撿的。”禪院甚爾麵無表情。
他在說實話。
可醫生看起來好像不是很信,畢竟禪院甚爾看起來就不像什麽好人,不僅一身凶悍之氣,嘴角還有疤,看上去像是什麽□□的打手。
在手術室裏的時候,大家都覺得外麵等著的禪院甚爾就是讓這個小朋友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罪魁禍首。
月野宙的身體比同齡的小孩子要瘦弱很多,個子也要矮不少,醫院的人還以為月野宙最多隻有十歲左右,卻沒有想到一番檢查下來骨齡竟然已經十二歲了,但這個十二歲的小孩不僅身上有撕裂再愈合的舊傷,骨頭上還有不少接縫,明顯是以前骨折過又愈合好的。
什麽小孩子會在這個年紀受到這麽重的傷呢?
虐待?拐賣?
還是其他的什麽原因。
於是醫生他們立刻讓人報了警,他們醫院附近也有警視廳,算算報案時間應該也快到了。
這邊正說著,走廊盡頭也走來了幾個穿著警服的人,他們的目標非常明確,就是走廊盡頭的手術室。
禪院甚爾在對方出現在走廊盡頭時就發現了他們,現在看他們徑直走到了幾人麵前,對自己出示了警官證。
禪院甚爾嘴角抽了抽。
“麻煩你們過來了,這是這位病人的報告。”醫生們遞出了給五條咒的身體初步檢查之後的報告,其中一位警察走了過去,拉開蓋在月野宙身上的被單後看了一眼,愣是被五條咒身上這層層疊疊的傷嚇了一跳。
這哪裏是有可能家暴,分明是虐待!
這個案子可不小。
“非常抱歉,我們懷疑這個病人有可能遭到了虐待,如果您是撿到這位病人的好心人的話,希望你可以帶我們去看一下那個撿到這位病人的地方,或者你有什麽其他的線索嗎?”
禪院甚爾有點想笑。
家暴?虐待?
從某方麵上來說,這個猜測倒也正確,五條咒在五條家過的日子也和虐待差不多。
禪院甚爾本可以息事寧人,但他就不,他非常幹脆的同意了。
他原原本本的把自己怎麽往那邊去,又是怎麽在雪堆裏找到的五條咒都說了一遍,醫院的人和警察一聽這個小孩是從山上逃出來的,還被埋在了雪裏,要不是這個麵惡心善的好心人把人送到醫院裏來,說不定人都沒了。
頓時,醫生和護士為他們的以貌取人而向禪院甚爾道歉。
這還是他的人生初體驗。
這些警察們的調查程序慢得要死,禪院甚爾雖然了不少消息,但他並沒有一直留下來裝好人的意思。至於警察會不會去找五條家的麻煩,又會不會被五條家的人擋下,那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反正能給禦三家那群老不死的添點麻煩也是好事。
不過禪院甚爾也知道自己和這個小孩黑戶的身份大概瞞不了多久,在甩掉了醫生護士以及警察之後禪院甚爾就直接扯掉了五條咒的呼吸機,還順便帶走了醫院的那床厚被,帶著五條咒瀟灑地從醫院離開,完全不管醫院突然丟了病人之後的兵荒馬亂。
在離開了醫院之後,禪院甚爾給一個號碼撥了一通電話,那邊一直顯示占線,打了兩三次才終於撥通電話。
“喂?”那邊的聲音十分稚嫩,有些像是小孩子,語氣有些奇怪。
“我是禪院甚爾。”禪院甚爾先是自報家門。
“嗯?禪院家那個?”五條悟果然來了興趣。
他現在忙得焦頭爛額,恨不得把那些在關鍵時刻給自己添堵的老東西全做掉,現在被視為禪院家廢物的禪院甚爾又打了電話過來,不知道要做什麽。
他和弟弟……好像有過聯係。
這才是五條悟願意浪費時間接他電話的原因。
“是啊,現在你弟弟在我手上。”禪院甚爾直接來了個大的。
現在已經是深夜,絕大部分人都已經睡下了,但禪院甚爾知道現在的五條家絕對還在兵荒馬亂當中,自己剛才打電話占線,估計也是因為五條悟的電話已經被一些利益相關者給打爆了,這才不厭其煩地打了好幾遍。
那邊的五條悟停下手裏的動作,聽到弟弟的消息時有些激動“宙怎麽樣了?”
他隻能確定弟弟離開了五條家,但離開之後去了哪裏並不清楚,現在五條家的狀況也不容許他離開五條家去找人,禪院甚爾這麽打過來也算是意外之喜。
“把他救回來可是花了我不少錢呢。”禪院甚爾的意思非常明顯
跟五條家要錢。
那邊的五條悟沉默了一下,然後問道“你要多少?”
“你弟弟的話……你黑市裏的身價都在三個億了,花六個億買你弟弟的命應該不貴吧?”
貴嗎?
當然不貴。
對於五條悟來說,五條咒就是自己弟弟,是無價之寶,根本無法用錢衡量,如果有錢他肯定肯出。
但問題是現在五條家正處於內亂之中,五條悟現在還在和長老們搶奪權力,沒有辦法掌握五條家的財政大權,若幾百萬幾千萬他還能拿出來,可幾個億,他現在還真的做不到。
“這個錢暫時拿不出。”
“難道你的弟弟在你心裏連6個億都算不上嗎?”禪院甚爾看了眼導航,拐進了一條沒有監控的小道裏。
“你既然能給我打電話,那就應該明白我現在的情況,不是不願意給你,而是現在的確沒有辦法——”
五條悟恨啊。
若是再給他一段時間他肯定拿得出來,可現在的確是騰不出手來,除非和五條家撕破臉,但撕破臉就代表著失敗,代表著五條家對五條咒的庇護失去了效果。
五條悟不願意走上這麽一條道路,更不願意讓這些人如願以償,所以他不會讓步。
“說到底就是不願意花錢而已。”
五條悟聽到電話那邊的禪院甚爾嘲諷一笑,怒從心起。
沒能從五條家訛到錢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禪院甚爾真不介意惡心他一把,“等你什麽時候有錢再來聯係我吧。”
他說著,直接掛上了電話。
當禪院甚爾掛掉電話的時候,卻從後視鏡裏看到躺在後座的五條咒已經睜開了眼睛。
被被子包裹成蠶寶寶的五條咒睜開眼睛,圓圓的貓眼死氣沉沉地往駕駛座這裏看了一眼,發現是禪院甚爾之後就又重新扭過了頭,半睜著眼睛看著車後座的車頂,不知道在想什麽。
應該是聽到他剛才和五條悟交流的內容了。
禪院甚爾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說道“既然醒了怎麽一個字都不說,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謝謝。”五條咒蔫蔫的回複,“不過你怎麽知道我跑出來了?”
“黑市裏麵都傳開了。”禪院甚爾撒了個謊,不過他也知道,大概用不了幾天,整個咒術界的人都會知道。
用不了多久五條咒就會被背上咒術界的通緝。
五條咒沒說話,在被子裏麵換了個姿勢,從麵對著車頂變成了背對著禪院甚爾。
“你不會還在擔心你哥吧?”
五條咒還是沒說話。
“你還不如先擔心你自己,我看你到時候要怎麽從禦三家的追殺令下麵活下來,你當初能從五條家逃出來隻是運氣好,等禦三家緩過勁來,到時候你麵臨的可不僅僅是五條家了,還有其他咒術師以及詛咒師的追殺,隻能過亡命之徒的日子。”
“……你話怎麽這麽多。”
“這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態度?”
“一會兒找個地方把我放下吧,我不能連累你。”五條咒說道,“我欠你一個人情,我會還給你的,如果我還能活下來的話。”
“那可不行,你剛才聽到了,我本來想把你賣回給五條家的可是你哥根本就不願意給錢。”禪院甚爾沒有管五條咒者想要逃避的心思,直接調開了“既然你哥不願意給錢,那你這條命就是我的了。”
五條咒當然聽到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這算不算巧合,反正他醒過來之後就正好聽到禪院甚爾跟五條悟打著電話,說著要把他賣多少錢。
五條咒覺得自己應該是傷心的,但他其實沒有什麽情緒波動,也不知道是想開了還是累的,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還能就此和禪院甚爾聊一聊別的事,畢竟禪院甚爾這家夥也不是什麽好人,他把自己救出來肯定別有用心。
“我又不值那麽多錢,你要6個億肯定不會給。”五條咒冷靜地對自己做了個評估,“要的少一點應該會給的。”
“比如?”
五條咒猶豫了一下,“五百萬?”
禪院甚爾笑得渾身顫抖,車子都差點開進溝裏,緩了好一會才繼續說“才五百萬?你也太小瞧自己了,你難道不知道自己在黑市很值錢嗎?五條家最起碼會出個幾千萬來通緝你,除此之外還有禪院家和加茂家,你猜三個家族出的錢加起來能買你幾條命?”
一向心比天高的禪院甚爾完全無法理解五條咒這種對自身認知有點問題的人。
這也是性格的原因。
禪院甚爾一直覺得自己牛逼,哪怕沒有咒力也很厲害,那群咒術師根本算不上什麽東西,就算後來從禪院家跑了,那也是禪院家的損失,而不是自己。
可是五條咒好像被五條家PUA了一樣,覺得自己是沒有價值,不應該存在的人。
禪院甚爾難以理解,甚至瞧不上五條咒這個心態。
“不知道。”
“六個億可能多了點,但五個億差不多,現在你可欠了我五億,想好怎麽還我了嗎?”
原本還有些死氣沉沉的五條咒被禪院甚爾的獅子大開口氣到了“沒有你這麽算賬的。”
“開什麽玩笑,收留你可代表會被整個咒術界追殺,六個億我還覺得虧了。”
“那就把我放下去。”
“你覺得你跑得掉?”禪院甚爾說話不好聽,但說的是事實,“你現在是黑戶,還被黑市的殺手們盯上了,除了我之外誰護得住你,你哥?他現在都自顧不暇了,你猜到時候死的是誰?死的隻有你,到時候等你哥在五條家站穩了又能拿錢把你買回去,反正我不虧。”
禪院甚爾直接把車開到了自己暫時落腳的公寓,然後扛著五條咒,把他帶回了自己的公寓裏。
這間公寓能夠明顯的看出來就是單身男人的公寓,裏麵亂七八糟,桌子上和地上甚至還有喝完沒有打掃的酒瓶,便利店買來的即食便當的盒子也都淩亂地堆在一起,垃圾箱也早就滿了,禪院甚爾隨手把五條咒丟在了沙發上,然後反手關上門,點了一支煙。
五條咒的身體恢複了一些,但因為失血又被丟出去被摔得腦子發暈,他在沙發上緩了一會,這才從被子裏麵爬出來“那你留下我到底想幹什麽?”
“當然是給我賺錢。”禪院甚爾抽完了煙,將煙頭丟進了空酒瓶裏麵,“你實力不錯,黑市的任務也挺賺錢的,到時候你的任務傭金就用來給你贖身。”
“你到底是來救我的還是來搶劫的?”
“當然是搶劫,你也就這點值錢了,明天跟我去黑市接任務還錢。”
“把我帶去找禦三家換錢?”
“當然是接任務賺錢跟我贖身,我知道你恢複能力好,用不了幾天就恢複到巔峰時期了。”
月野宙身上套著的病號服因為禪院甚爾剛才粗暴的動作撕裂了,鮮血重新染透了身上的繃帶和病號服,連堆在沙發上的被子都粘上了鮮血,他肚子癟癟的,還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咕嚕聲,一聽就是餓了。
五條咒好幾天沒吃東西,一直在昏迷,起來之後又是一場高消耗的混戰,又花費了大量體力用來進行自我恢複,之前是沒條件,現在安頓下來,身體自然發出了抗議。
禪院甚爾聽到這聲看向五條咒,五條咒卻非常坦然地回望過來“餓了。”
“家裏沒吃的。”
錢包裏更是空空如也,都給五條咒付醫藥費了,卡裏倒是還有錢,不過現在懶得下樓找ATM機拿錢。
“我所有的錢都給你付醫療費了,可沒錢給你飯吃。”
五條咒更無辜了,“那你把我賣了好了。”
“再叨叨我就真給你賣了,房間隨便你動,別來找我就行,明天早起去黑市。”
五條咒目送禪院甚爾回房間往**一躺,就這麽把自己留在了外麵的沙發上。
好像根本不擔心自己離開似的。
五條咒在沙發上坐了一會,然後慢吞吞的從沙發上起來。
他身上又一次被血浸透,可五條咒卻感受不到疼,隻是在客廳和餐廳裏麵翻找著,把垃圾全部收拾好,又去廚房的冰箱裏麵翻了一圈,隻在裏麵翻到了幾根蔥和兩個雞蛋,廚房的櫥櫃裏麵更是空空如也,看得出來伏黑甚爾幾乎不這裏麵吃飯。
五條咒隻好把兩個雞蛋煮了,吃了其中一個,雖然還沒有飽,但饑腸轆轆胃總算好了一些,不至於燒的空落落的,吃完之後緩了一會又去把房間收拾出來,這才倒頭就睡。
不過他這也沒睡多長時間,第二天天還沒亮,禪院甚爾就把月野宙從沙發上撈了起來,丟給他一身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並不合身的衣服,好歹是新的,能湊活穿。
禪院甚爾還是給五條咒記了賬,讓他到時候一起還。
五條咒現在是債多不壓身,還真不差這幾千塊,欠著就欠著了,和禪院甚爾一前一後來到了黑市。
作為影部的一員,五條咒對黑市並不陌生,以前也曾經在這裏接發任務,隻不過這次他變成單純接任務的了。
孔時雨早就收到了禪院甚爾的消息,也看到了五條咒,看著這個不大點的小孩愣了一下。
他們這種情報專家消息相當靈通,知道很多情報,自然也知道禦三家當中五條家被血洗的事情。
而罪魁禍首就是這個小孩。
孔時雨算是黑市裏麵消息最靈通的情報專家,不知道五條咒的名字,卻知道五條家的影部裏麵有這麽一個身量不高的殺手,是少見的體術派,幾乎不用術式,但任務完成率非常高,很少接任務,但每次接的任務都有百分之百的任務完成率,而且還不像禪院甚爾這樣經常出意外,在黑市的雇主裏麵挺受歡迎,但最近幾年沒出現了,孔時雨還以為這人死在任務當中了。
孔時雨隻聞其名未見其人,現在見到了真人,卻發現傳言中那個個子矮小的殺手其實就是個十幾歲的小孩子。
沒想到這兩個人竟然是同一個人,那幾年前還在做任務的時候豈不是還不到十歲?
這小孩看上去弱不禁風的,穿著身普普通通的衛衣外套,甚至長得還好很好看,像洋娃娃似的,若不是知道對方是個殺人如麻的家夥,他真的以為這個小孩是從哪家出來的大少爺,一點都看不出來這個人竟然能做出那種事。
而且看五條咒這個樣子……這是殺完了那些人還全身而退,甚至隔了兩天就來黑市接任務了?
孔時雨更不敢小瞧他,但也沒有表現得多重視,反而讓五條咒鬆了一口氣。
“任務倒是有,但是在那之前要不要先辦一套身份證明?你現在的身份在被人追殺吧,如果想繼續當詛咒師可以繼續用五條咒這個名字。”
五條咒猶豫了一下,“做兩套吧,名字就叫……月野宙好了,我繼續用五條咒這個身份接黑市的任務,兩個身份分開。”
月野是母親的姓氏,五條咒雖然討厭月野家的人,但這並不能讓五條咒討厭自己的母親。
這個姓氏更像是紀念。
如果母親還活著,知道自己能用新的身份重新生活在陽光下,會不會很欣慰呢?
五條咒垂下眼睛,塞在口袋裏的手攥了起來,但很快又鬆開、。
“好,但是你今年十二,還是個未成年,需要一個監護人,不然在街上被查到會被送到孤兒院裏。”孔時雨說道,然後看向了禪院甚爾。
他以前可沒見過禪院甚爾對一個人這麽上心,甚至還帶他來見自己,讓禪院甚爾來當這個監護人是最方便的。
“我才不當他爸!”禪院甚爾直接拒絕。
“我親生父親可是被我殺掉了。”五條咒也在旁邊補刀。
“那哥哥怎麽樣?”孔時雨又建議。
“不要。”
“算了吧。”
孔時雨頭疼,這倆人一樣難搞。
“那我自己看著來吧,要給錢快的任務還是多的?”
“快的。”五條咒說。
“這幾個呢?”孔時雨挑出了幾個任務遞給五條咒,有三個是需要暗殺對象的,還有一個是保鏢,後者要安全些,不過時間也長。
“這三個殺人的就行。”五條咒沒有多猶豫,直接選了前者。
“沒有心理負擔?”
“我五歲開始就殺人了。”五條咒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樣,“殺人對我來說就是工作。”
孔時雨挑挑眉。
他也不再多說,將各種憑證和情報給了五條咒,就見五條咒接過之後道了謝就準備出去做任務了。
“你不跟著?”孔時雨問還在房間裏癱著的禪院甚爾。
“他又不是做不了。”
“那麽小的孩子呢,才十二歲吧?你十二歲時殺人有他這麽果斷嗎?”
“能殺那麽多人的孩子算什麽孩子?”禪院甚爾像是在嘲笑孔時雨的天真,“不殺人就要被人殺,就是這麽簡單。”
一個從小接受正常教育的小孩子能夠明白生命可貴,可並沒有接受正常教育的孩子怎麽能明白這種事呢?他從小呆的環境就是殺人和被殺,現在沒有變成麻木的殺人機器已經是五條沙織盡最大努力的結果。就連學習和讀書寫字的初衷也是為了能夠看明白任務報告,不至於什麽都不懂。
所以五條咒的心裏並沒有常人對於生命的敬畏,除了麵對特定人外,五條咒幾乎沒什麽反應。
從某種程度上說,五條咒是比較單純的那種人,現在從那種環境中脫離出來之後盡可以隨意在這張白紙上塗畫。
“你不怕他隨便殺人嗎?”孔時雨這麽一想也是,雖然明白五條咒從小的生活環境不好,但從禪院甚爾口中聽到這種偏向於正麵解釋的話還是讓他有些好奇。
“沒有價值。”禪院甚爾說。
“就是因為這個?”
“不然呢?”
孔時雨搖頭歎氣,“到時候銀行卡會一起辦的。”
“把他的報酬打到我卡上就行。”禪院甚爾囑咐道,“他現在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把工資上交怎麽了?”
孔時雨立刻明白了。
這是把五條咒當ATM機了,也怪不得這麽上心,他拿著任務存單揮了揮,“行了,我去忙,辦好了直接送你家去,不過你不需要再換個地方嗎?收留了那個大麻煩會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再說吧。”禪院甚爾忙完了五條咒的事情,也跟著離開,剩餘的事情孔時雨會幫他們弄好,花的錢也會直接從酬勞裏麵扣。
做任務五條咒是好手了,更不用說這種簡單但是來錢快的任務,等禪院甚爾從馬場回來的時候,五條咒已經回到了公寓裏麵,甚至已經踩著凳子開始做飯了。
前後不過三天。
“你倒是很自覺。”
“餓了。”五條咒做飯就是能吃進肚子裏的程度,而買東西的錢則是從孔時雨那邊借的,本來孔時雨把所有的酬勞全部打進禪院甚爾的卡裏,但想起對方賭馬的各種壯舉,還是把報酬分了一半存在五條咒的卡裏。
要是真的一點錢都沒有,說不定五條咒會餓死。
“對了,明天搬去其他地方,禦三家去黑市發任務了。”禪院甚爾明顯對五條咒做的飯很嫌棄,覺得不是很好吃,吃了兩口之後就不吃了,“出的錢比我想的多一點。”
“多少錢?”
“加茂家一個億,禪院家一個億。”
這還是隻在黑市裏掛的價格,這些價格足以讓詛咒師們趨之若鶩,他們禦三家內部對於五條咒的賞金更是高得離譜,就連咒術師也忍不住心動。
要不是他和五條咒有點交情,不然他也想接任務。
兩個億呢,能夠他玩很久,萬一賭成功了他就能賺幾十個億!
說歸說,但兩個人還是準備搬走了,孔時雨給五條咒辦了新的身份證件,就像五條咒說的那樣,名字改成了月野宙,身份變成了禪院甚爾的遠房堂弟,因為家裏遭了難這才投奔禪院甚爾家。
兩個人都很嫌棄這份資料,但既然做出來了就用,總比沒有好。
兩個人搬了好幾次家。
在搬家亂竄的這段時間,月野宙和禪院甚爾還一直活躍在地下黑市,月野宙雖然每次都嘮叨,但每做一單任務還是會把五分之四的傭金打到禪院甚爾的卡裏當做贖身的錢。
畢竟禪院甚爾除了出去吊富婆之外的空閑時間還會教他體術之類的東西,讓月野宙受益良多,再加上這段時間的相依為命,月野宙勉強把他當成了老師,學著禪院甚爾的處事方式,不知不覺間竟然還真的有了幾分相似,周圍的鄰居也沒覺得一對兄弟的發色和瞳色配色完全相反有什麽問題。
而禪院甚爾也毫無負擔的花著小孩子的錢,把賺到的錢花掉,然後繼續等月野宙和富婆養他。
除了偶爾會有詛咒師上門和需要定時出去賺錢做任務養家之外,月野宙竟然真的過了一段還算是平靜的普通人生活。
中間孔時雨來過他們住的地方一次,一臉心痛地發現原來算得上單純的月野宙竟然被禪院甚爾帶壞了。
但不得不說,比最開始見到他時要有精神很多,不過孔時雨覺得誰和禪院甚爾住在一起都會被氣得充滿活力。
其實也是好事。
至少孔時雨時隔半年再見到月野宙的時候能看到月野宙變得開心了不少,禪院甚爾這個刺頭甚至還能最賤地撩撥幾下,又被月野宙給懟回去。
這不是感情很好嘛,禪院甚爾對月野宙有一種不自知的信賴。
應該是把對方當成了家人。
孔時雨沒多坐,卻破天荒地留在禪院甚爾家吃了頓飯才走,走之前還特意跟禪院甚爾嘀咕了一句,被禪院甚爾轟走了。
而這段時間,五條悟和月野宙之間竟然一次都沒有聯係過,甚至通過禪院甚爾的聯係也沒有。
兩個人都當對方不存在,隻有月野宙偶爾會從黑市上買一些和五條家有關的資料,確定五條悟沒有什麽事,這才會安心地做其他的工作。
就這麽一直過了半年左右,兩個人搬到了埼玉縣。
這裏距離東京要遠一點,咒術師也沒東京那麽多,再加上這些年沒有一個咒術師和詛咒師能抓得住月野宙,那些詛咒師們來的就沒那麽勤快了,能稍微鬆一口氣。
埼玉縣當然也有黑市,搬到這邊來也不會影響他們的工作,依舊是白天在家,晚上出門,一個去吊富婆當小白臉,一個去做任務工作賺錢養家。
兩個人都沒有意識到這樣的模式有什麽不對。
以前在東京的時候鄰居之間都比較冷漠,不會管隔壁在做什麽,可是搬到了埼玉縣之後,這種鄰居之間的關係要親密許多,原本月野宙晝伏夜出的事情很快就被鄰居們知道了,但因為很少能和他們碰麵,一直沒能抓到兩個人。
於是,在他們兩個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兩個人的關係在鄰居口中變成了一種比較微妙的關係。
大概意思就是單身哥哥帶著弟弟,哥哥墮落天天不著家,讓弟弟輟學出門工作養哥哥。
雖然某種意義上來說沒錯,但這種相處模式在普通人看來就是有問題。
那可是十幾歲的孩子。
所以在禪院甚爾難得早回來的時候,他被周圍的鄰居叫住了,愣是被七嘴八舌地教訓了一頓說要努力,不能靠自己弟弟養活,弟弟還小,應該去上學,你已經是大人了應該賺錢養家,最起碼讓弟弟上學。
搞得禪院甚爾莫名其妙,回家之後還跟月野宙說這件事呢。
“你要去上學?”
“上學幹什麽?”月野宙也很疑惑,它的概念裏麵根本就沒有上學,也從來沒有人跟他提過。
“也是,上學不能賺錢。”禪院甚爾沒有把這些鄰居們的話放在心上,反而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這幾天怎麽回來得這麽早,沒找到合適的富婆嗎?”月野宙一邊做飯一邊問。
“倒也不能這麽說……”想起那個特殊的女人,禪院甚爾有些煩躁的撓撓頭,“做你的飯吧。”
“等著吃飯還這麽多事。”月野宙剁肉的時候把案板敲得啪啪響。
要不是欠了禪院甚爾的錢他早就走了。
“對了,小鬼。”禪院甚爾在沙發上癱了一會之後突然坐了起來問月野宙。
“怎麽了?”
“算了,你還是個小鬼,什麽都不懂。”
月野宙在做任務的時候太成熟了,有的時候禪院甚爾都沒有把他當成小孩子看。
在碰到了真正動心的女人後,他竟然手足無措得像個雛兒,還想問月野宙的意見。
“……你在搞什麽啊?有什麽是我不能知道的嗎?”月野宙奇怪地抬頭問道。
“喂,小鬼,我說,你有沒有想談戀愛的意思?”
月野宙茫然地看過來,“談戀愛?談戀愛是什麽?讓我也去找富婆嗎?富婆不會喜歡小孩子吧。”
禪院甚爾第一次頭疼自己對月野宙的影響。
“就是像你爸媽那樣,哦,不對,你爸媽那是聯姻,沒有感情基礎。”禪院甚爾發現這個例子不太好,“就是那種……艸!”
他解釋不出來。
因為月野宙的認知裏好像並沒有和“戀愛”,接觸到的就隻有五條慎和五條沙織,以及自己和富婆。
那跟他說這些有什麽用?
月野宙索性放下碗走了過來,“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有了個喜歡的女人。”禪院甚爾索性直說了,“有結婚的打算。”
“結婚啊……”月野宙哦了一聲,他回到廚房繼續看他的飯,反而是禪院甚爾見月野宙毫無反應有些泄氣。
他就不該跟他說這些事。
而在廚房裏的月野宙看著湯鍋出神。
結婚是一對戀人住在一起組成新的家庭,然後孕育生命,成為彼此密不可分的家人。
這是百科上麵說的。
那麽自己呢?
自己和禪院甚爾一起過日子隻是因為錢,難道債主結婚還要帶著借債人一起嗎?
在月野宙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之後,禪院甚爾突然告訴他他想要和另外一個人組成家庭……
是不是到了自己該離開的時候了?
麵前的湯鍋咕嘟咕嘟的冒著泡,裏麵的湯滾了出來,月野宙趕緊回神,把火給關了。
禪院甚爾沒有再提起這件事,但作息卻突然規律了不少,朝九晚五,甚至不怎麽喝酒了,月野宙有些不安,甚至有些心神不寧。
大概又過了小半個月,月野宙難得在街上碰到了禪院甚爾。
他剛做完任務,本來打算拐去超市買今天做飯用的食材,迎麵看到街對麵的一對熟悉的身影。
禪院甚爾和一個黑發女人一起往這邊走,那個女人一頭短發,長相清秀,笑容很是燦爛,和禪院甚爾走在一起的時候還拉著手,明顯正在交往中。
若僅僅隻是如此就算了,禪院甚爾交過的富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但這次禪院甚爾的狀態和以前不太一樣。
不是那種懶洋洋的,好像什麽都提不起勁來的狀態,而是隻有在家裏才能出現的放鬆的神情,他在和那個女人說話時非常放鬆,甚至還會不自覺地笑起來。
看到禪院甚爾這個樣子,月野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他突然想起了禪院甚爾不久前跟自己說的話。
他有了一個喜歡的,想要結婚組成新家庭的女人。
月野宙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的這麽快,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準備,但真的當這天到來的時候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怎麽說呢?
月野宙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現在才不到六點,又隨手翻了翻其他APP的消息,希望能看到其他人給自己發來的消息。
沒人。
沒人。
哪裏都沒有。
月野宙這才發現,自己的世界好像小得可憐,小的時候他的世界隻有母親和兄長,離開了五條家之後就隻剩下了禪院甚爾這個亦師亦友的家夥。
他本以為禪院甚爾是需要自己的。
但其實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