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失魂落魄狀態下的降穀零顯然並不適合講故事, 說不出什麽花來,說的內容也幹巴巴的,就是簡單地說了一下月野宙過去的事情。

僅僅隻是這麽一點點故事, 卻好像有如千斤重一般似的讓降穀零說不出來。

沉重的過去在別人口中也僅僅隻是這麽幾句話, 放在以前, 或許降穀零能夠沒什麽負擔地說出來,可當他了解了過去之後,卻成了難以開口的鎖鏈。

他好不容易才做好了心理準備,說出了他所知道的所有事和推測, 原本還能保持理智的諸伏景光也被刺激得啞口無言。

諸伏景光差點就在高速上一個緊急刹車,差點讓後麵的車撞上來,可諸伏景光卻沒空管這些了。

他的理智和思緒被這些過去占滿, 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讓他冷靜。

可惜高速上沒有這個空間, 也隻能讓他分出一部分大腦讓他思考這件事。

諸伏景光本就是個溫柔又敏感的人,這些年也從未有一天敢忘記過月野宙,也沒有停止過後悔。

是了。

是的。

如果這麽說的話那所有的事情都能解釋得清楚了。

所有不理解的地方全部都——

但是……

諸伏景光心裏也在翻江倒海。

他其實比降穀零要更加感性一些, 也有類似的一個不幸的童年。

他明白那種經曆過幸福卻又被毀了的痛苦,正因為明白才會感同身受。

他小的時候還有兄長當做支撐,卻也是寄人籬下,雖然親戚對他不錯, 但也根本比不上父母還在的時候。

如果自己的過去都算得上慘烈的話,那月野宙的過去就已經是提起都覺得觸目驚心。

所以比起過去勉強算得上幸福的降穀零, 諸伏景光才更能和月野宙共情, 但也僅僅隻是一點而已。

沒有正經親身經曆過是永遠也不會明白這種感受的, 現在的感同身受更多的還是後悔和心疼, 還有一種想要見到月野宙的衝動。

以他開車這個狀態沒有出車禍已經是身體本能, 可讓降穀零開車又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更不用說高速上也沒有辦法停車交換位置,隻能繼續駛往目的地,在東京的閘口下了高速。

盡管沒有人說,可是車輛卻不自覺地駛向了米花町。

現在可是元旦。

等他們從橫濱回來的時候早就已經月上樹梢,街上的人不算多,就連熱鬧的商業區也關了大半,大概都在家裏麵過元旦,兩個人也顧不得這些,車子停在了波洛咖啡店門口,兩個人坐在車裏,沒有一個人有下車的意思。

往常有機會的時候,諸伏景光都會主動來這裏看一看,隻從門口看到月野宙還安好就足夠了。

現在再停在門口,從玻璃門窗向裏麵看去時的心情就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他以前隻覺得月野宙失去記憶是一件很遺憾但值得慶幸的事,哪怕再怎麽不想承認,他也會在心底慶幸月野宙失去了記憶。

因為這樣……他們就有了喘息的時間。

或許可以說是逃避吧,但不用頂著月野宙失望的眼神著實讓他們鬆了一口氣。

可到了現在,失去記憶反而有了另外一層含義。

但是這種慶幸和以前不同。

以前的慶幸是為了逃避,現在慶幸阿宙失去記憶是高興阿宙可以忘記過去那麽痛苦的經曆,可以沒有負擔地繼續生活下去。

如果月野宙僥幸活下來了,卻還記得過去的事情,這豈不是很令人絕望?

到了這個時候,諸伏景光反而能夠換位思考,替本人考慮了。

“去過元旦了啊。”過了好久,諸伏景光才突然開口打破了沉寂。

在今天下午的時候店麵就已經關門了,店員回家過元旦,而月野宙也回到了新家,去和他的親人過元旦去了。

現在正和家人待在一起的月野宙也不需要他們出現在他的麵前。

他們兩個或許……不,對現在的月野宙來說非常多餘。

刨除掉一切會暴露的危險不談,就光他們兩個的存在就會讓人討厭了。

自己是因為當初衝到房間裏做了不合適的事情,而降穀零則是來到這裏抱有其他的目的去調查阿宙。

他們沒有辦法確定月野宙有沒有察覺到降穀零刻意地接近,但這種本身抱著其他目的靠近的人就根本不會受歡迎。

“對。”降穀零從車窗內看著店麵,過了一會,他突然推開車門,站在了門口。

像他們這樣還在街上的人很少,就算是不和家人一起過也會回到家裏自己呆著。

“零……”諸伏景光也跟著下來,看著降穀零的背影叫到,“要不還是離開吧。”

說出這句話可以說是用盡了他的力氣。

要是之前他都不敢這麽說,畢竟降穀零一直在鑽牛角尖,不管怎麽說都無法說服他,但現在或許可以說得通。

盡管諸伏景光覺得自己也沒有什麽立場說他,可降穀零現在還在他身邊這件事真的很危險,而且惹人嫌。

這一次降穀零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看著店裏的擺設,想著月野宙穿著圍裙站在吧台後麵,柔聲細氣地和店裏的客人們聊天做生意。

他這一刻真的懷疑起自己來。

自己真的應該出現嗎?

自己是不是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過來?

……

月野宙根本就不知道橫濱那邊的事情,今天畢竟是元旦,有條件的都和家人一起過了,他也呆在家裏麵準備著元旦的大餐。

手機裏麵的祝賀短信一直沒停過,有私人號碼上的,也有工作用的號碼,工作號碼就編輯幾條不一樣的批量回複,而私人號碼的就每一條挨個手工回複,浪費了不少時間。

津美紀比較擅長和食,月野宙雖然店裏的主要食材都是西餐,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會做其他的飯菜,和津美紀在廚房裏麵弄出了好大一桌子的菜,伏黑惠本來也想進來幫忙,但廚房實在是不大,而且伏黑惠也不知道能幫什麽忙,就被兩個人攆了出去,在客廳和廚房做點家務和力所能及的剝蒜之類的簡單的活。

等到晚上七八點的時候桌子上已經擺滿了非常豐盛的菜了,原本能六個人坐的桌子已經擺滿了盤子,比起過新年都要熱鬧。

伏黑惠和津美紀以前過節的時候都不會這麽奢侈。

家裏麵雖然不算很缺錢,但家裏麵隻有他們姐弟兩個人,再怎麽奢侈也不會做這麽多飯。

但今年不一樣!

這是小叔叔和他們一起過的第一個元旦!一定要好好準備才行!

比起元旦這個節日,更讓他們重視的還是月野宙本人,以及月野宙選擇和他們一起過節的意義。

月野宙像是默認了一般,在津美紀提出和他們一起過元旦的時候同意了,他剛搬到隔壁,最基本的生活用品還不算全,不太方便自己開夥做飯。

明麵上是這個理由,但其實也是不想看到姐弟兩個人失望的樣子。

一大早津美紀就開始準備了,等到月野宙下午回來就正式開始製作。

津美紀吃飯之前把一整張桌子拍了照片:“我要發到推特和line上去,難得吃得這麽豐盛呢。”

她拍照片的時候雖然沒有把弟弟和月野宙拍個全貌,卻也露出了坐在桌子邊的月野宙和伏黑惠的手和一小部分身體。

她的好友圈子基本上都是同學,也沒有亂七八糟的其他人,月野宙去給她點了讚,然後偷懶地拿走了津美紀拍的那張還修過圖的照片,在吃完飯之後發在了私人的賬號上。

月野宙的賬號裏麵亂七八糟的人就多了,剛發出去沒多久就有不少人點讚和評論,除了恭喜之外還有好奇為什麽今天吃得這麽豐盛。

吃完了飯的月野宙好脾氣的挨個回答,說是和伏黑惠他們一起吃飯過元旦,引來好友們的調侃。

酒友七海建人依舊發來了消息。

【七海建人】:晚上出來喝酒嗎?這邊有一家居酒屋搞活動。

【月野宙】:剛吃完飯呢,你怎麽沒回家和家人一起過元旦?

【七海建人】:今天有臨時任務,沒來得及回去

這倒是事實。

禦三家的那些家夥慣會折磨人,明明是元旦這種方便一家團聚的法定節假日卻給他安排了任務。

七海建人都已經決定好了這幾天的安排,卻得知要臨時出任務,還是沒有辦法拒絕的任務,隻能臨時退掉票,去做這個任務。

附近出現了特級咒靈,隻能幾個一級咒術師合作一起祓除,如果不及時解決掉會造成十分可觀的傷亡。

往常這種工作是交給五條悟做的,但五條悟這段時間不知道在忙什麽,常年不見人影,更做不了任務,讓打亂了工作時間的七海建人怨念很大,但好在這隻咒靈還隻是咒胎,幾個一級咒術師合作勉強祓除了咒靈,等做完了任務,又沒了那種一定要休息的欲望,此時見到月野宙發的動態,鬼使神差就給他發了消息。

發完之後他就覺得自己這個時候約他出來喝酒有些不合時宜,畢竟是元旦,應該好好在家陪家人的日子怎麽可能會出來喝酒呢?

月野宙見狀,便回複道。

【月野宙】:那就來我們家一起吃吧,人多也熱鬧一點。

還坐在車裏不知道去哪裏的七海建人看到月野宙回複的這條消息,提到嗓子眼裏的心髒倏地落了下來,拿起手機回複。

【七海建人】:那就打擾了,一個小時之後就到。

有點高興的七海建人發動了車子,調轉了方向,向米花町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