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在粵東拍攝《泰坦尼克號》的劇組環境得到了極大的改善。

跟《海上鋼琴師》大部分都是群演,主角幾乎完全鎖定在1900和麥克斯身上的戲劇表現方式不同。

《泰坦尼克》的固定出場人物非常多,就算隻是樂隊的樂手,下等倉的舞者也會在海難前後產生對應關係。

所以需要駐組的演員多達兩百多人。

而且陸九團隊也在前期籌備中擴展了人手。

不是說陸九想占高爽便宜,實在是原本那幾十號人真的不夠用,而且大部分人明顯“專業不對口”!

泰坦尼克號不光有船上的戲份,還有不少水裏的大場麵。

水裏的戲跟船上的戲,在拍法上,甚至燈光,以及場景布置都出入極大。

攝像機掌鏡的人不說,光是能輔助水上拍攝的專業場務就不是一般團隊能完成的。

怎麽在搖晃的水麵將燈光打穩?

怎麽在浮水拍攝時,保證攝像機和反光板穩定?

如何保證服裝和妝容在入水後依舊能達到特定的效果?

這些可不是幾個自動調節的雲台穩定器,幾套防水化妝品就能解決的問題,深究起來裏麵的門道多著呢!

陸九幾乎發動了自己在場務圈裏的很多人脈,直接挖來了兩個完整的,具有水上水下拍攝經驗的場務團隊才算將各個方麵都照顧齊全。

這還要多虧了鄒山的幫忙,其中一個團隊是磚兒台紀錄片頻道專攻水下攝影的金牌輔助組。

算是臨時借調,拍完高爽這部戲還得回單位去。

不過在組裏的一切待遇高爽都給的最高標準,算是掙一波外快。

除了這些還有正兒八經的特技組!

別覺得一部敘事的災難片用不到太專業的特技,實際情況其實恰恰相反。

《泰坦尼克號》在沉船階段劈裏啪啦下餃子一樣從船頭往下掉人,這都是專業的特技人員才能幹的活。

最危險的其實還不是這個!

當巨大的水浪灌入船艙,以撼天動地,無堅不摧的力量推開桌子,櫃子,甚至木質樓梯的時候,在房間內被一同席卷的人才是真正的電影勇士!

他們在表演的同時還要麵對水麵下各種被裹挾著的雜物撞擊,同時還有水浪帶來的猛烈衝擊。

由於頭部等外露部分不能有太多的防護,一不小心就會發生真正的慘劇。

即便是經驗豐富的特技演員都不敢說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保證自己的安全。

而且這樣的表演必須一條過,如果拍攝失敗了,光是恢複場景就是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損失!

重複拍攝的花費再有錢的劇組也燒不起!

特技組是馬修從美麗國找來的人,一共有一百四十多個,其中大部分都會露臉,所以形象非常到位。

這樣算下來,前前後後差不多就已經有小七百號人了!

如果把後勤人員也都算上那估計得上千!

這個劇組常駐體量,即便是放在世界範圍都是非常罕見的。

上千人住在船廠宿舍樓顯然不現實。

高爽幹脆租下了一個臨海的度假村,挺豪華,兩棟獨立的酒店大樓加一起房間數量超過八百,塞一塞的話能接待近兩千人。

二十四小時熱水供應,還有一直開放的自助餐餐廳。

最重要的是臨海的地方有個能出海的小港口,方便出行。

就是租金忒貴,一個月一千五百萬,這還隻是房費,其他費用另算。

高爽跟何曉玲在度假村裏有一個獨棟的小樓,這算是導演跟女一號的特權吧!

沒別的意思,主要就是圖個安靜!

領導這麽大的劇組,高爽還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壓力蠻大的,想有個安靜放鬆的創作環境就很合理吧!

晚上嚎兩嗓子發泄一下情緒,總不好打擾到別人。

畢竟大家也都挺辛苦!

高爽能明顯感覺到何姨這次從美麗國回來改變還挺大的。

可能是之前高爽給她造成的那點兒“過度”的擔憂,促使何姨在某些時候奔放了很多,那模樣簡直像是恨不得將高爽揉碎在身體裏。

當然,可以開掛的高爽自然是不會畏懼這種小小挑戰!

即便是頂著腰疼的後遺症,也硬生生戰出了平局的慘烈局麵。

工作上這幾天時間高爽一直跟《大話》那邊保持聯係,問問進度,幫忙處理一些難題。

同時在《泰坦尼克號》劇組裏為所有角色確定服裝跟妝容,工作量真心不小。

大船已經在高爽的見證下正式下水,二十九台鍋爐組成的蒸汽動力機組再有兩天的試運行就能正式起航。

不過有鑒於劇組瘋狂燒錢的速度,在複古戲份還沒有開拍前,一些現代發生的內容就已經被安排在了通告表上。

海下探測的場景要放到最後,畢竟弗吉尼亞號沉底到現在都沒有三個月。

即便是殘骸上噴上了營養液和一些其他用來做舊的玩意兒,那種經曆百年的曆史沉積感依舊有所欠缺。

但是海麵上的科考船部分完全不用挑時間。

老年的露絲要在這裏說一段足夠引人入勝的故事,從而為泰坦尼克號拉開波瀾壯闊的序幕!

第一個出場的正式角色依舊是高爽合作過的老熟人。

來自人藝的趙雪丹!

趙雪丹六十多歲不到七十,雖然風華不再,但是依舊能看出曾經的從容與優雅。

筆挺的腰背顯得精神矍鑠!

高爽總是能在趙雪丹的身上看到自己奶奶的影子。

這同樣是一個為了自己孫子操碎了心的主兒!

在特效化妝師的手底下,趙雪丹臉上堆積起來了誇張的褶皺,就連手背上的皮都被特殊的藥水變的鬆弛幹枯。

當趙雪丹坐在輪椅上的那一刻,精氣神仿佛都在一瞬間被抽走!

展現在眾人麵前的就是一個百歲的遲暮老人。

“爽子……”

趙雪丹開口輕輕喚了高爽一聲。

這聲音蒼老到讓高爽內心發顫。

仿佛穿越了曆史的塵埃,恍惚間一道靚麗的身影飄然眼前,她在歲月的長河中漂泊逡巡,最後被無情的剝奪了一切的美好,成了眼前的模樣。

高爽駭然的跟身邊的何曉玲對視一眼,都驚詫於趙雪丹精湛的演技。

不愧是盧建輝和莫潔的老師啊,真的是出手不凡!!!

高爽對著趙雪丹擠了擠眼睛,比起了個大拇指:“趙老師,牛逼!”

……

高爽跟著趙雪丹的飛機一起出發。

目的地不遠,在粵東的近海。

離開了海岸邊飽含泥沙的渾濁海水後,眼前就是蔚藍的大海碧波無垠。

高爽的鏡頭中很快就出現了租來的打撈船“科研號”。

“她在說謊!”

還沒下飛機,高爽就在隆隆的飛機聲中聽見了船上人的大聲議論。

劇情中並非所有的人都相信露絲這個故事,這在科研號上引起發了一場爭論。

直升飛機降落了。

機翼帶起的風將人吹得眯起眼睛。

在場務和幾個特技演員的幫助下一大批箱子被抬到甲板上。

幾個人簡單介紹了一下彼此後,趙雪丹坐在輪椅上,在她“孫女”的幫助下進了船艙。

飾演科考船船長的馬修恰當的表現出了一些局促,他在麵對趙雪丹的時候靦腆地笑了笑然後問道:“想看看船上的東西?”

趙雪丹微笑這道:“是的想看看我那幅畫。”

高爽沒有借助任何器械,肩抗著巨大的攝像機完美的捕捉到了她眼中的那一抹神采!

在藥水中浸泡的畫展現在趙雪丹的麵前。

藥水略起微瀾透過水的波紋趙雪丹的臉部輪廓似乎也在輕輕地飄動。

閉上了眼睛的趙雪丹,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麽。

可似乎每一個看到她神情的人都能不自覺的展開聯想。

仿佛在她的腦海裏又浮現了那個令她永世不忘的麵孔。

略顯孩子氣的神態、專注的眼神、微微上翹的嘴角……這一切就像剛剛發生的事情!

就連那暗紅色的燈光、屋裏的物件全都曆曆在目……

沒有人知道這一幕曾在她的腦海裏鐫刻了多少時間!

也沒有人能理解縈繞心頭的思念在記憶中會留下怎樣的印痕。

但是蒼天可以作證,大地可以評說,這無邊的愛!這切骨的情!

為這百年人瑞帶來何等的痛苦與幸福!

“路易十六曾戴了一枚大鑽石叫作皇冠藍寶石……”

馬修的話打斷了趙雪丹的思緒:“1792年就在他上斷頭台時那顆鑽石失蹤了。據說鑽石被切割成心形的,被稱為‘海洋之心’!”

馬修將鑽石的照片遞給趙雪丹:“今天它的價值比‘希望之鑽’更直錢。”

“那個鑽石很重,我隻戴過一次。”

趙雪丹像是在自言自語。

馬修看著趙雪丹他不知該怎樣理解趙雪丹的話。

飾演趙雪丹孫女的是一個亞歐混血的明媚女孩,她有些懷疑的又一次看了看畫,隨後對趙雪丹道:“你真的以為這是你?”

畫上的女人在水的波紋中似乎也在輕輕擺動,令人產生一種錯覺,好像她在扭動身軀,因此更顯出風情萬種的媚態。

畫是出自高爽的手筆,而畫上的人則是何曉玲。

不像原著中**的模樣,身上有一條恰到好處輕薄的紗。

將何姨完美的身材展露無餘的同時,又巧妙的遮住了高爽不想讓大家看到的部分,這處理就很唯心,一點也不藝術。

但高爽就樂意這麽幹!

何姨在高爽看來是完美無瑕的,這無論如何也很難與眼前老態龍鍾的趙雪丹聯係起來。

“孫女”從懂事時起看見的就是步入老年的“露絲”,她無法想像“露絲”曾經有過的美麗年華。

“是的,這是我!我漂亮嗎?”

趙雪丹幾乎沒有睜眼,她安詳又帶幾分幽默的神情使得孫女的疑慮消失了。

馬修微笑著看了看趙雪丹,突然他提出一個似乎是漫不經心想到的問題:“我們透過保險記錄才找出它的所在據絕密條款的記錄保險公司已經作出了賠償!”

馬修的目光變得銳利了:“您能不能告訴我領保險金的人是誰?”

看起來馬修並沒有像他剛才表現的那樣完全相信眼前的老太太。

他的提問實際上是一塊試金石,因為能搞到這種絕密記錄的人可以說幾乎沒有。

他相信除非是當事人,否則不可能有外人知道這樣的秘密……

可是趙雪丹扮演的老年露絲並沒有遲疑:“大概是一個叫霍成遠的人吧。”

說“大概”隻是一句客氣話,因為露絲雖然是百齡老人可是她的反應卻極為敏銳,對於馬修問話的意圖她馬上就明白了。

“對霍成遠。”

旁邊的一個助手興奮地說道。

從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來,他已經毫不懷疑眼前這位就是畫中的女郎了。

馬修的目光重新變得柔和起來:“他是來自華夏的巨商,曾因為他的財富在英歌蘭取得了榮譽子爵的爵位,他說他的兒子霍寧在乘坐泰坦尼克號的前一周曾經買了一個鑽石項鏈給他的未婚妻……”

馬修演技爆發,盯著趙雪丹,似是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麽!

但是趙雪丹依舊安詳如初。

人們等待著她的回答,空氣在這時似乎凝住了。

盡管這幾秒鍾在實際上僅是一瞬,但是卻使在場的人感到那樣漫長,好像等待了一輩子……

“看到那畫上的日期了嗎?”

趙雪丹突然說了一句話,一句與人們所期待的內容不相幹的話。

“1912年4月14日。”

孫女念了出來。

趙雪丹意味深長地沉默著。

“如果你祖母的身份不假的話,那麽她在泰坦尼克號沉沒時就應該戴著那顆鑽石,那……”

助手突然插了一句話。

但是馬修馬上打斷了他的話,並將話的意思按他自己的方式表達了出來,對趙雪丹道:“那你就是我們的好幫手了。”

桌上擺著從海中打撈上來的手鐲、鏡子、發卡等物件……

馬修指著這些東西道:“這些都是從泰坦尼克號船上,你的房間裏找到的。”

趙雪丹顫顫巍巍的拿起鏡子,高爽給她如同枯樹皮一般的手一個特寫。

她手中的鏡子裂了一條縫,其它部分居然保存完好。

“這是我的。”

趙雪丹手指輕觸那冰冷的鏡麵時似乎時光倒轉了,就像當年她當鏡理雲鬢時一樣,一種油然而生的溫馨,一股抑製不住的柔情自心底湧上眉稍……

緊盯攝像機監視器的高爽忍不住在心底讚了一句,這神情簡直絕了!

“真奇妙,好像一點兒也沒變……”

喃喃的自語打破了半晌的沉寂,趙雪丹慢慢將鏡子翻轉來鏡麵對著她蒼老的麵頰。

物仍是,人已非。

不堪回當年事,啟齒難訴舊情!

趙雪丹把鏡子重新翻回背麵:“隻是鏡中的人改了一點。”

一句話道出多少滄桑。

桌上一個蝴蝶形的發卡似乎又把趙雪丹帶回到那如花的歲月。

“準備好再去泰坦尼克號?”馬修輕輕地問。

趙雪丹平靜的點點頭。

馬修的助手完美的為趙雪丹演繹了一遍泰坦尼克號沉沒的過程。

伴隨著助手那不帶感情的解說,人們可以從屏幕上看到船的前半截斜著滑向海底。

畫麵確實做得真,以至於連船在海底掀起的泥沙和氣泡都如實地顯現出來。

“精彩嗎?”

“多謝你精彩的分析。當然身臨其境感覺有點兒不同。”

趙雪丹站起身來,就像剛才看見鏡子裏自己的形象時一樣,輕描淡寫地以一句幽默掩飾了她的複雜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