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城恍惚了片刻，將目光重新投向高爽。

這一刻他真切的體會到了來自天賦型選手的壓力。

這兩天跟高爽在音樂上也多有切磋，特別是關於電影上要用到的爵士樂這個類別。

高爽因為頓悟之後正在高速成長期，所以幾乎是慕容城一點撥就能領悟個通透。

這樣的人雖不說生而知之，但是天賦、記性無一不是頂尖，與生而知之又有何區別？

此刻完美的複刻了他的隨機創作，可以說是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

其實也不怪慕容城會這麽想。

高爽這一輪複刻幾乎是使出了渾身解數。

剛才慕容城演奏的時候他看的仔細，單單用形體訓練手冊的能力就能模仿出七七八八。

再加上驚人的手眼協調能力，和頂尖的樂器演奏水平，完成這樣的奇跡也算是水到渠成。

要是沒有各種外掛的加持，高爽還真挑戰不了這樣的裝嗶路數。

沉思間，慕容城突然聽到現場嘈雜起來。

回神看去，卻發現周圍人都在巴巴的望著他。

慕容城頓時心裏一驚，隨後反應過來，他剛才被高爽的完全複刻演奏給驚到了，居然忘了接著往下演戲！

他趕忙抬了抬手，對高爽道：“抱歉抱歉！有些走神了。”

高爽卻是笑嘻嘻的沒有任何著惱：“沒關係！這一條演的太長了，也沒有這麽拍戲的。”

“辛苦了！大家都休息一下！一會咱們再來！”

高爽對周圍喊了一聲，隨後走到慕容城身邊，說道：“本來早就該喊停了，現在剛好修整一下，咱們一會補一補前麵的零散鏡頭。”

高爽說的是實情。

這樣的戲份，哪怕周圍架著好幾台攝像機，也沒有一條過的道理。

畢竟時間跨度太長，演員的表現也不都完美無缺，要補拍的鏡頭很多。

特寫，中景，都要挨個再來過幾遍。

今天的時間大部分都要撲在收拾殘局上。

慕容城點點頭：“不耽誤事兒就好。”

高爽顯然有些意猶未盡，感慨的道：“師兄剛才把爵士樂的基本功揉碎了展示，這功力造詣實在是讓人歎為觀止啊！”

“嗬嗬……”

慕容城幹笑兩聲，還能說啥？

總不好講我是在故意為難你，所以才整出了這麽個東西準備給你小子個教訓！

索性不再言語，就這麽誤會著吧。

教訓沒給成，反過來被“教育”了一頓，再說明白前因後果，那老臉上還真有些掛不住……

隨後的補拍工作持續到了臨近傍晚才結束。

按照通告給出的拍攝計劃，劇情還得繼續往下進行。

慕容城第三次坐到琴凳上。

他在聽到了高爽親口喊出的“action”之後，隻一出手便是暴走！

華麗的一塌糊塗的曲調，變奏詭譎技法繁複！

或許是有點“認清現實”後的惱羞成怒，慕容城這次幾乎是用出了畢生功力！

鋼琴登頂的曲皇火力全開，頓時轟爆全場。

演奏的樂曲技巧之複雜、節奏之快捷，簡直可以稱得上一句神乎其神！

高爽聽著聽著，嘴角便掛起了一抹略帶苦澀的笑容，他知道以自己的樂器水平根本無法模仿，更不用說超越了！

這幾乎已經能夠代表藍星鋼琴的最頂尖水準。

就算是高爽再用幾本技能強化手冊將他的樂器能力推到巔峰，怕是也就隻能和慕容城打個平手。

拉不開差距就無法產生爽感！

這種關鍵節點如果無法產生爽感，電影基本上就可以被判失敗了！

當然，高爽可以要求慕容城重新演奏的拉胯一點，好凸顯他的技巧。

不過高爽實在不願意開這個口……

藝術，就是在完美的基礎上做出突破的過程，沒道理能做的更好卻退而求其次。

這一刻，無論是電影上還是現實裏，他都被逼到了死角！

高爽發現，邀請慕容城這樣的超級高手來助陣，還真有點兒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味道。

在慕容城演奏結束後，高爽抬了抬腿卻是沒有動。

他知道自己心態有些失衡了。

外掛終究是有極限的，慕容城無疑是那種具有“誅仙”能力的大神！

就在這時，副導演何佳洪走了過來，小聲的對高爽說道：“高導，時間差不多了。”

高爽恍然了一下，抬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

電影工會對演員的工作時間有硬性要求。

從早上準備工作開始便要算時間了，到現在差不多已經有八個小時。

如果再硬拉著人繼續拍下去，加班費什麽的都是小問題，一個舉報怕是劇組都得停擺。

“嗯，行吧。”

高爽對何佳洪點頭後，心裏倒是輕鬆了不少，笑著走到慕容城跟前，說道：“師兄，今天就到這裏，剩下的明天咱們再繼續吧。”

慕容城也是長出了口氣，看著高爽，眼神有些複雜的道：“行，看電影的時候倒是沒想到，拍電影會這麽麻煩。”

高爽道：“已經很快了，要不是師兄給力，今天這場戲最少還要拍個三五天。”

全內景拍攝，收拾場地的時間很快。

大部分的器材都留在了現場，桌椅什麽的也不用收拾，明天還得過來繼續拍攝。

……

所有人都走了之後，高爽一個人默默的返回了弗吉尼亞號上。

他跟何曉玲通了個電話膩乎了一會，隨後便坐到了鋼琴前。

黑燈瞎火的也沒彈琴，就這麽借著一點兒月光凝視著琴鍵。

要在演奏上大幅度的超越慕容城也不是不可能。

可以用原片中最後1900演奏的那首名叫《Enduring Movement》的曲子，這首曲子還有個名字叫《The Finger Breaker》，翻譯過來就是“斷指器”的意思。

從這個名字上就能看出曲調之凶殘。

這是俄羅斯作曲家裏姆斯基柯薩科夫所作歌劇《薩旦王的故事》中的插曲。

單論演奏效果和難度來講，碾壓火力全開的慕容城也是綽綽有餘。

但是高爽知道，想要在現實中彈奏這首樂曲幾乎是不可能的！

因為《Enduring Movement》根本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曲目，那是一首正兒八經的四手聯彈鋼琴曲！

顧名思義，四手聯彈是由兩個人四隻手共同在同一台鋼琴上合作演奏的一種表演形式。

這種形式在共同學習、合作的過程中，可以培養良好的音樂表現力。

四手聯彈這種樂曲表現形式可以說是鋼琴藝術世界裏的一朵奇葩了。

早在18世紀，或者說在20世紀唱片剛剛出現的那段日子裏，有不少人腦洞大開。

他們用唱片錄製一首曲子其中一個人的演奏部分，讓聽眾配合著演奏另一人的部分，以達到互動的效果。

因此，作曲家、出版商為了這個市場，都會涉及這些有著社交用途的音樂領域。

於是鋼琴四手聯彈這種演奏形式也就應運而生！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最早的“軟件互動”音樂遊戲……

雖然曆史上的四手聯彈作品數量很有限，但是這些為數不多的作品卻憑借其優美的旋律、豐富的表現力，和獨特的演奏方式及藝術魅力，給廣大音樂愛好者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在一台鋼琴上將樂曲難度無限拔高，泛音、伴奏、底音、節奏變化華麗無比，可以無視大多數的單人演奏限製。

但是突破了單人演奏限製，也為四手聯彈套上了枷鎖！

正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一個人畢竟隻有兩隻手，想單人演奏普通的四手聯彈曲目已經有些強人所難了，那些頂尖的，配曲華麗的四手聯彈，更是完全沒有辦法單人原汁原味的重現出來。

高爽嚐試了幾次，終究無法流暢的彈奏下去。

畢竟電影中是配樂，就算最後展現1900手部特寫的時候也是用的虛幻重疊的特效實現的。

地球上有很多成名的音樂家都演奏過這首曲子，卻沒有人是像電影裏的1900一樣演奏完整曲調，全部都是簡化版。

可簡化版的樂譜失去了難度和韻味的加持，即便演奏出來終究還是會差了慕容城一頭。

陷入困境的高爽使勁的撓了撓頭。

他打開係統，想再點上幾本技能強化手冊到樂器技能上去。

不知道把樂器技能點滿後會不會有新的發現。

隻是，當他進入係統商城之後，排在最後麵的一本金色書冊重新引起了他的注意。

凝視著那本標價高達三個億的坑爹貨，高爽眼前一亮。

技能清除手冊！

當時聽係統小姑娘說，這玩意的用途挺玄乎的。

清除技能後獲得一點靈性！

不知道這一點兒靈性能靈到什麽程度……

……

第二天開拍，高爽的雙眼布滿了血絲，看起來非常疲憊。

但是雙眼閃動的光芒卻是格外駭人，隱隱透漏著一股子莫名的興奮。

慕容城狀態也不錯，比昨天剛拍攝的時候還要好一些。

在機位都架設好之後，慕容城再次坐到鋼琴前，重新演奏了一遍昨天彈奏的樂曲。

依舊是頂尖的完美水準！

對於曲皇來說，演奏的狀態幾乎不存在什麽太大的波動。

等慕容城彈完，高爽轉過身，跟吳浩要了一支煙。

吳浩很不以為然的道：“你不抽煙的。”

高爽依舊向他伸手示意，吳浩不得不掏出了一支煙拿在手裏，最後鼓勵道：“你用單手彈也能戰勝他，拿出真本事吧！”

高爽接過吳浩扔過來的香煙，舉過頭向大家示意，然後就向鋼琴走去。

此時扮演觀眾的群演們按照副導演的要求發出噓聲一片。

高爽沒有理會這些，他把香煙小心地放到鋼琴上。

回頭看了一眼慕容城，說了句：“混蛋，這是你自找的！”

慕容城冷不丁被高爽罵了一句，愣了一下。

隨後想到是劇情需要，眉頭挑了挑，終究沒有開口說什麽。

高爽在鋼琴前座定之後便直接開始了演奏！

這次，高爽彈了一首難度極高的樂曲，一開始就把所有人給吸引住了。

他的雙手極其快速地在琴鍵上飛舞著，速度太快，好像不是一雙手，而是好幾雙手在同時彈奏！！！

這樣高難度的技藝驚呆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高爽的手幾乎在鋼琴上舞出了虛影。

盯著攝像機監視器的趙大泉都忍不住抬起頭來，愣愣的望著演奏中的高爽。

不看本人不行了……

監視器裏滿屏飛動的手指已經成了一片虛影。

高爽手掌，手指的移動速度超越了攝像機的捕捉範疇！！！

慕容城整個人都呆愣住了。

他想過高爽會想辦法超越自己，但是他沒想到高爽會用這樣的辦法。

這小子現在正在演奏的是一首從未聽過的，完整版的四手連彈的曲目！！！

他能聽出，其中很多和弦都違背了單人彈奏的準則。

音域跨度之大，按鍵之多，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靠一雙手，十根指頭實現的！

這怎麽可能？

這是怎麽做到的？

慕容城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隻覺得自己三觀都被顛覆了。

服務生送飲料的托盤刮掉了一個老女人的假頭套，倆人都被高爽的演奏吸引，誰都沒有注意到。

慕容城的目光不停的在高爽身上逡巡。

直到他看到了高爽腳上的動作，心裏的疑惑才終於獲得了解答！

高爽腳上的動作速度之快完全不亞於手指的彈動。

延音踏板和消音踏板幾乎被高爽踩出了花兒來！

高爽終究是取巧了，但是他取巧的方式卻十分另類。

他在處理跨度極大的和弦時，先踩下延音踏板，讓其中一隻手能兼顧的音調彈響。

然後以極快的速度變換到另一手的鍵位，鬆開延音踏板，踩下消音踏板！

再次按下琴鍵後，延音效果和消音效果幾乎同時作用。

讓這個分開來彈奏的和弦在聽覺上實現統一，達到前後交融的程度。

一個簡單的延音、消音控製，完美的解決了兩隻手不夠用的問題。

但是……

他演奏的這首四手連彈曲目裏有多少無法單手兼容的小節？

慕容城覺得自己都數不過來。

高爽在演奏的過程中不但要思考連貫性，還要兼顧腳下超快節奏的踩踏動作！

手腳並用，配合如一！

這特麽是什麽神仙操作？！！

看明白之後，慕容城心中的驚駭不但沒有減少，反而更多了幾分。

拿著酒杯的手鬆開了，酒杯掉到地上！

他的手指微微顫動，在試著跟上高爽的彈奏。

從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這樣的演奏……臣妾做不到啊！！！

高爽演奏的這個樂曲難度實在太大，一曲彈畢，他已經滿頭大汗。

渾身上下如同被水洗過了一般，就連厚厚的西裝都被浸透了。

要知道，他裏麵穿的還有襯衣，馬甲背心。

但是白色的西裝上依舊有清晰的汗印！

頭發也因為汗水變成一縷一縷，的貼在臉上，看起來有些狼狽。

但是卻沒有人因為他的狼狽有一絲一毫的輕視！

觀眾們不敢相信，一個人的雙手能彈出這樣的曲子，他們完全震驚了，甚至忘記了鼓掌。

高爽鬆了一口氣，他做到了！

單人演奏完整版的《Enduring Movement》！！！

雙踏板切換填補換手空缺的技巧是他在獲得了一點靈性後再次“頓悟”出的技巧。

可這技巧也隻是剛剛想到，昨天一晚上的練習他都做的很勉強，甚至沒有哪一次是如此流暢的演奏下來的。

說實話，直到剛才正式開拍前他都不確定自己能完美的演奏這樣的音樂。

或許是人來瘋的性子讓他超水平發揮。

或許是慕容城穩定的表現激起了他的好勝心。

或許是那一點靈性帶來的餘韻……

無論如何，他總算是做到了他能達到的巔峰！

高爽起身，走向鋼琴的一側。

皮鞋踩踏地板的聲音在安靜的落針可聞的宴會廳裏格外刺耳。

在眾人目瞪狗呆的注視下，他努力的控製著因為激烈演奏有些顫抖的手，輕輕的拿起放在琴上的香煙！

伸向琴弦……

香煙就這麽被突兀的點燃了！！！